春台映雪 第66章 对质

纪姝颜目光盯着纪姝漪，须臾，扫视一圈四周，瞥见纪长泽的奶嬷嬷带着他站在挂着布帘的门口，弯唇招手，“长泽，过来！”

奶嬷嬷刚才亲眼目睹了纪姝颜动手打人的凶悍，此时仍心有余悸，下意识地伸手拽住了纪长泽的肩膀。

纪长泽也看见了长姐打人，但也许是因为对纪姝颜太过熟悉，他并未有多害怕，此时听见她唤自己，只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下，立马笑着甩开奶嬷嬷，哒哒跑了过去。

奶嬷嬷“诶”的一声没叫住人，又不方便当众制止纪长泽，只好担忧地蹙起眉看着纪长泽像是小狗崽似地扑到纪姝颜怀里。

“姐姐，你刚才是在打坏人吗？”

纪姝颜早在纪长泽跑过来时便蹲下来将人抱进怀里，此时看他亮晶晶地盯着自己看，心中不免好笑。原来是以为自己刚才是在做好事，怪不得没哭。

“对，刚才姐姐在打坏人，”纪姝颜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伸出手里的宝石，“长泽，你看，宝石漂亮吗？”

纪姝颜刚才捡起时便已认真擦拭过，到底是上等的红色宝石，璀璨夺目，闪闪发光，轻而易举吸引了纪长泽这样喜爱新鲜事物小孩子的目光。

“漂亮！”

纪长泽兴奋点头，还伸出肉手戳了戳纪姝颜手里的红宝石。

“漂亮啊，”纪姝颜莞尔，“可是这个宝石原本是这个手炉上的，因为被人摔了，所以掉下来了。喏，原来就是这样，”她捡起摔在地上的手炉，将手里的宝石贴回原位给纪长泽看，“这样一圈有八粒，是不是很好看？”

“可是被人砸坏了，所以姐姐很生气，长泽啊，你能不能帮帮姐姐，找出刚才砸坏姐姐手炉的人？”

怕纪长泽不懂自己意思，纪姝颜还亲自给她做了个示范。

“就是这样，举起这个镶嵌了宝石的手炉，然后‘啪’地扔在地上，就跟你平时不想吃饭扔碟子一样！你刚刚有看见，是谁扔手炉的吗？”

纪姝漪听到这儿，早已明白纪姝颜的意思，她是想通过问纪长泽，找到弄坏她手炉的人。自己刚刚正是因为听见纪长泽进来，临时转身，才没拿住手里的手炉，纪长泽自然是看见了的。但是，刚刚看见这一幕的又不止纪长泽一人，纪姝颜干什么非要问一个小孩子。

纪姝漪不悦皱眉。

果然，纪长泽点点头，“知道，我看见了，是姐姐扔的！”

自己可不就是他的二姐，纪姝漪心里一凉，虽然是事实，但是被一个小孩子亲口说出来，还是很让她很丢面子。

偏偏纪姝颜好似无知无觉，还抬起手指向了自己。

“姐姐，哪个姐姐？是那个，你的二姐吗？”

纪姝漪呼吸一屏，因为纪长泽已经顺着纪姝颜的手指看了过来。被纪长泽清澈干净的目光盯着，纪姝漪感到心虚又难堪，她下意识移开视线，同时抿住嘴唇暗咬住唇。

对，纪姝颜的手炉镶嵌了宝石，很是精致好看，可自己刚刚是不小心弄掉的，而且已经道过歉了，实在大不了赔她一个新的就是了，用得着这样上纲上线，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着弟弟纪长泽指认自己吗？

明明是自己的亲弟弟，却跟她好的没边，难道她还不满足，非要让纪长泽觉得自己是个坏人，看不起甚至讨厌自己，彻底不在搭理自己吗？

实在是欺人太甚！

纪姝漪越想越气，长长指甲嵌入肉里，她终于再也憋不住，要仰头大叫，让纪姝颜不要再钝刀割肉折磨她了。

“不是！”

清脆稚嫩的童声，打断了纪姝漪扭头嚎叫的动作，她整个人惊住，不可置信的望向正在摇头的纪长泽。

纪姝颜对此却没多少意外，只是继续抱着他问，“不是她，那是谁？”

纪姝漪心被揪起，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纪长泽，也想知道，对啊，不是自己，那是谁？

但纪长泽这次好似遇见了一个天大难题，一会儿皱着眉，一会儿戳戳下巴，就是回答不出来。

纪姝漪急的蹙紧了眉，纪姝颜却不急，只是轻轻将纪长泽的身子扳过来，跟自己面对着面，然后轻声问。

“是刚才跑出的那个姐姐吗？就是穿着红裙子，头上带着漂亮花冠，还给你糕糕吃的那个姐姐？”

她绘声绘色的描述，终于让纪长泽回忆起来。

“对！”

今日穿着红裙子，带着珍珠花冠的，可不只有秦露！虽然刚才在纪长泽摇头否认不是自己时，纪姝漪心中便隐约有了预料，但亲耳听见，那个“对”字还是像一根针狠狠刺入她的心尖。

是秦露，怎么可能是秦露呢，她那么好，怎么可能......纪姝漪忽然心乱如麻，万千思绪涌入她的脑海，慌乱之中忽然想到什么，她扭头，望向依旧站在里屋门帘前的奶嬷嬷。

“曾嬷嬷，刚才你带着长泽从外面进来，应该看见我没拿住手炉，将手炉掉到地上了吧？”

没错，奶嬷嬷一直跟在纪长泽身边，刚才纪长泽从外面进来，她肯定也是紧跟着进来，看见了刚才那一幕的。纪长泽年纪小，可能弄错了，但是曾嬷嬷这么大年纪了，肯定不会。

曾嬷嬷刚才见纪姝颜将纪长泽叫到身边只是问话，并未对他做些什么，一颗担忧的心终于慢慢放下来，却没料到纪姝漪突然转身，还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看见纪姝漪复杂地盯着自己，曾嬷嬷舔了舔发干的舌头，却只能如实回答。

“没有，”她摇头，“我刚刚带着小郎君在外面玩，是听见里面有摔东西的动静后才跟着大家进来的，不过，刚才二娘子是有唤小郎君么，我好像听见了小郎君的名字.....”她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抱歉道，“不过也就一声，可能是我年纪大，听错了吧。”

不，曾嬷嬷没有听错！

刚刚的确有一声急促的“长泽”，自己当时正打算拿手炉，正是因为听见那道惊叫，以为长泽从外面跑进来了，怕他摔跤，才急急转身，结果没拿住手炉，让它掉到了地上。

那道叫声她听的清清楚楚，是站在自己对面的秦露望着门口喊的，但曾嬷嬷却说她们那时压根没有进来。

秦露骗了自己！

纪姝漪如坠冰渊。

纪姝颜瞥见纪姝漪陡然灰了的脸色，便心中有数了，她站起身，忽然扬声问四周的人。

“刚才我不是让你们打扫时不准动我的东西吗？为何我放在抽屉里的手炉会出现在外面的妆台上？”

拿着抹布分散站在角落里的四个婢子彼此对视一眼，都是惶恐不安，终于一个圆脸的丫鬟站了出来。

“回大娘子，奴婢们听了您的吩咐，刚刚只是搅了屋里的蛛网，扫了地，擦了桌椅，并未打开您的抽屉或者箱笼，碰您的任何东西啊？”

这话并不能让纪姝颜满意，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之前一阵子受了伤起先是躺在床上静养的，后来能动了之后玲珑才扶着她出门晒太阳。因为在床上有汤婆子，出去阳光明媚也不冷，纪姝颜就吩咐玲珑将这个手炉拿进抽屉收起来了。

扫视一圈四周，纪姝颜的脸更冷了。

“我放心出去让你们打扫屋子，你们却让我的私物莫名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还因此被损坏，若是找不到真正祸由之人，便是你们失责，理当受罚。”

也许是之前她扬手打人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再听见“受罚”二字，四个婢子都不可抑制地瑟瑟发抖起来。

“是，是露娘子！”

突然，最瘦小的那个丫鬟叫出来。

“怎么可能？”

纪姝漪叫起来，她还是本能地维护秦露，“你们莫要因为听了刚才的话，就胡乱攀扯好人。”

“二娘子，奴婢们没有攀扯好人啊，刚才我们在里屋打扫，真的没有碰大娘子的东西，后来，后来是露娘子进来，说外面桌底下没打扫干净，让我们出去继续清扫，奴婢才出去的！”

“没错，我原先是在里面擦妆台的，也是被露娘子叫出去了！后来我们几个都出去了，露娘子却带着她的丫鬟进来了，说是外面脏，要把布匹抱进去，我看就是那时候翻大娘子抽屉，将大娘子东西拿出来的！”

“对了，我当时擦的椅子靠近里屋，还听见‘咚’的一声，开口问，露娘子却说是布匹掉到地上了，我看说不定就是那时候摔的东西，然后嫁祸给二娘子呢！”

在纪姝颜的威压之下，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几个婢子你一言我一语，认真回忆分析着刚才的事。

纪姝漪听在耳里，明明是为自己说话，她的心情却并不愉快。

“你，你们都在说谎，你们既然都说了，自己被叫到外面去了，那么当时就是不在场，那么怎么能肯定露姐姐是在里面翻东西，砸东西呢？”

“对，砸东西，砸，那个声音很大的，如果真的是露姐姐先砸坏了手炉，你们怎么可能听不见声响，我刚刚砸那一下，动静都那么大，要是露姐姐也砸了，你们怎么可能听不见？”

宛若找到一个证明秦露清白，证明她没有欺骗诬陷自己的强力证据，纪姝漪眼睛都亮了。

怎么还会有这样傻子，竟然主动把洗脱的污水往自己身上揽的，几个婢子都很无语，但也无话可说，因为她们也回答不了纪姝漪的疑问。

在一众波谲诡异的心思中，纪姝颜忽然拿起手里的手炉，对着上面宝石掉下的地方仔细看了看。

“如果，她的本意并不是摔掉上面的宝石呢?”

纪姝颜突然开口，引得纪姝漪心中一跳，紧接着便见她朝自己看了过来。

“你知道刚刚我为什么那么肯定，不是你砸坏我的手炉吗？”

纪姝漪想起刚刚纪姝颜维护自己的话，她是如此的相信自己，心中不免泛起涟漪，脸也羞涩的红了起来。

“因为这个手炉做工精致结实，若无特别强的外力，都不会有损伤，像你那种没拿住的掉下来，在玲珑手上发生了好几次，上面的红宝石都丝毫未动。”

纪姝颜理智的分析，如一盆冷水浇灭了纪姝漪心头刚泛起的涟漪。所以，她刚刚说相信自己都是假的，不过是因为知道自己那样的动作，压根不可能弄掉上面的宝石。

望着玲珑心虚地吐舌头，纪姝漪心头一片冷然，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自作多情傻透了。

“我原先是以为秦露是从高处狠狠砸下，砸坏了我的手炉，但你刚刚的话提醒了我，那样动静太大，她应该不会傻到用这样的法子，所以，我仔细看了一下手炉，然后发现了这个。”

纪姝颜指着上面掉了一个宝石的凹坑旁边，给纪姝漪看。纪姝漪定睛一看，发现那儿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划痕，很浅，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我敢肯定这道划痕之前是没有的，所以，”纪姝颜叹口气，“她应该是用刀刃之类的利器撬下上面的宝石的。”

纪姝漪瞳孔一缩。

“至于她们刚刚说的声响，”纪姝颜停了片刻，忽然弯唇看向跑到一边玩木车的纪长泽，“长泽，你能跟姐姐说一下，当时是在哪儿看见那个红裙姐姐摔手炉的吗？”

纪长泽闻言，歪了一下脑袋，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哒哒往外跑，曾嬷嬷看着着急要跟上去，却见他出了屋子后忽然止了步，转身。

“就在这里！”

他站在里屋门口，因为门帘只有一大半，所以他整个人都是清清楚楚暴露在帘子下的。这样的视角，他自然而然能看见里屋的动静，也能被里屋里的人看见。

一切似乎都水落石出了，秦露趁着纪姝颜出去，先支走了里屋的人，借着抱布匹进来的借口，找到了纪姝颜放在抽屉里的手炉，用刀刃撬下上面的红宝石，却未料到被突然走到门帘下的纪长泽撞见，她惊慌失措下，可能手上的刀刃或者手炉盖子掉了，因为只有这样的小物件掉到地上，发出的响声才不大。

后来，她又将撬下来的红宝石贴回原位，只待纪姝漪进来，吸引她的注意力，然后在她拿手炉的刹那，通过惊呼纪长泽的名字，吓得纪姝漪手上没拿稳，手炉掉到地上，“磕掉”了两个红宝石。

清楚的事实摆在面前，纪姝漪即使再不愿意，也只得相信，但她内心悲戚难耐，只得喃喃自语。

“为什么呢，”她哽咽道，“为什么露姐姐要陷害我呢？”

晴天霹雳，电脑出了问题，原先码的两千字丢了，只能先写这么多了。

纪姝漪这条线还蛮重要的，多写点，下一章放男主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6章 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