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似梦 第13章 只是朋友

游见桓第二天心情不错地起了个大早。

他拿出手机先回复了少年的信息，然后认真地打理了自己，再去厨房烤了几片吐司，煎了个蛋，再煮了杯红茶，优雅地吃完了早餐，把餐盘收拾好了后就进了卧室，找了套十分家居的衣服。

白T桖，休闲裤，是他读书时会做的装扮，少了平时刻板刻眼的冷淡，整个人看上去都柔和了不少。

今天是端午节，昨晚爷爷奶奶打电话说想他了，叫他今天一定要回去一起吃饭过节。

游老夫人的养育之恩是他人生中难有的温柔体贴，所以他决定今天回去陪他们一天。

在驱车去爷爷奶奶家的中途，游见桓决定先去趟超市买点水果带着，虽然家里可能不缺，但是带东西回家是每个子女都会做的事情，他也不例外。

又或许是因为他想看一眼那个少年，确认一下自己不是在做梦。

关于少年，游见桓思考了很久。本来以为不会遇见，却还是遇见了，内心的压抑开始缓缓炸开。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常常会在少年崭新的脸庞中醒过来，每次醒来时都感觉牙齿越来越发痒。

昨晚爷爷奶奶打电话问他有没有在相处的对象的时候，他脑海里依旧闪过了那张脸，他恍恍惚惚地想，只是作为一个新朋友问候他的话会不会唐突？

会吗？不会吧。

所以也可能是一股冲动，挂了电话以后他打开少年的聊天界面，没控制住自己就发了条问候信息过去。

他说：晚上好，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个朋友。

然后他怀揣着未知的心态去泡了个澡，他想着，如果对方不愿意回复他怎么办？那这个澡就泡久一点吧。

泡完澡出来以后，他就看到了少年的回复，他说：晚上好，我也很高兴能认识你。

游见桓看着那几个字，张了张嘴，牙龈深处传来一阵轻颤。

他想，果然是叫梦梦吗？我该问他吗？我想问他。

他打开消息界面回复「我可以叫你梦梦吗？」然后他又觉得这样太过亲密，立刻删掉了。

他又想着回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又觉得这样太唐突。

他顿了几秒又回「你的昵称很可爱，跟你特别像」但是又觉得不太恰当。

「你明天会去超市上班？」不合适

「你明天准备怎么过节？」不适宜

一段回复信息删了写，写了删，最后在少年一句晚安，好梦中，结束了挣扎。

对于聊天这件事游见桓是不擅长的，除了路盛清以外，几乎很少会有人跟他发消息聊天。

他本身不是个很爱聊天的人，对于他来说，电话沟通方便快捷，公司的一切事情也都是电话直接命令，要不然就是工作信息留言，就算是跟路盛清聊天也是他先提话题，游见桓选择回复而已。

游见桓想到半个月前再次偶遇少年时，内心的惊喜，他甚至开口叫张顺超过那辆公交车直接将车停在他的面前，他现在还能回忆起张顺听到这个命令时满脸惊愕的表情，因为他自己也很惊愕。

他又想到路盛清那天对自己说的话：“你不去认识他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跟你一样呢？你都没有去尝试过怎么就断定他跟那个人一样呢？如果你实在觉得没到那个地步，你就还是放着不管，反正你也忍得了那么久，反正总是会再遇到别人，你和他都是。”

他那时也以为总是会再遇见别人的，只见过几面的人也许真的没有什么不同，却总是在不经意间闪过他的脸庞。

看书时，写字时，喝茶时，吃饭时，睡觉时，起床时，无意识，却沉积。

他想，总是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对于如何用聊天来提高熟悉度这件事情，他并不擅长。

但是，他可以试着让自己擅长起来。

就像他想要了解少年的心一样，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扎进去。

就算只是朋友。

游见桓把车停好后就进了超市。

超市果然人满为患，可能是因为节日有活动，人挤人的看不到尽头。

游见桓提着果篮在自动收银机上付了钱，就跟着人潮来到了超市的出口。

出口旁边立着太阳伞的地方更是围了另一片人潮，他一抬眼，就在绿色的太阳伞下看到了那个少年。

他发现，不管何时，少年在他的眼中都好似有一双剪水的眸，就算距离这么远，就算其实这个距离根本看不清他的眼。

少年很忙碌，动作也很麻利，因为面前有一长排的人等着他发礼物，可是手边的箱子已经空了，所以他的脸上已经挂满了可爱的汗水，他用袖子擦了擦汗水，然后转过身跟旁边的同事一起把后面的另一个大箱子推了过去。

少年脸上的笑容温柔腼腆，发红的脸颊在早晨的沐光下温柔地喊：“不好意思啊各位客人，麻烦排个队好吗？要不然我们的东西没办法送啦。”

旁边的其他工作人员也提醒道：“礼品保证每个人都会有哦，请大家排队领取，谢谢大家配合。”

人潮还是紧紧围住几个工作人员，稍微空出了一丝缝隙，鹤南梦只能着急地不停解释。

“真的会送的，真的会送的，麻烦大家排个队好吗？”

“啊，这位婆婆，只能拿一个，不可以多拿。”

“真的不可以多拿哦，要不然我会挨骂的”

“请大家配合一下，谢谢大家了。”

看着面前这团人头，鹤南梦感觉头好大，他从早上七点就开始在这里发礼品了，但是今天的人群像是怎么发不完一样，一拨一拨地拥上前来，话说得太多的后果就是他现在口干舌燥的，他抽出揣在围裙里的水灌了一口，牵了牵领口，热气却丝毫未减，无奈只能继续投入在工作中。

游见桓看着鹤南梦，然后越过人海走到他的对面站了一会儿，再用一直捏在掌中的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后，转身去了停车场。

把车开出来的时候，游见桓捏着方向盘看着渐渐升高的日头，心緒微动。

好热啊，他想着，然后他又把驾驶位的窗户打开，太阳直直地打在他上半身。

真的很晒啊，晒得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一跳一跳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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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天气已经越来越热了，该买菜的都已经买回家做饭去了，还在超市逛着的除了外出的打工人就是只等着回家就吃饭的有钱人家的孩子们。

鹤南梦整整忙了四个小时才开始有点闲暇的时间，他拿着一个印满广告的塑料扇子疯狂地对着全身扇风纳凉，把最后两张纸巾送出去后，他终于算是彻底休息了。

跟旁边的同事说了声要去吃饭后，鹤南梦就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边解锁边往超市里面走。

然后啪的一声，他撞在了防盗器的门帘上。

他揉着额头，再次认真地看了一眼那条信息，然后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手机上是一张他的照片，配文是：看你很忙，就没打扰你，注意别晒伤了，端午节快乐

鹤南梦一阵无声地呐喊，啊，他擦汗那么囧的事情怎么会被他看到啊！

看到就算了，怎么还拍下来了，那张照片怎么看都像是专门拍他丑照的啊。

那个人难道是特意来看他出丑的吗？

鹤南梦严重怀疑这个观点的是正确的。

于是他打开聊天界面回复道：端午节快乐，今天要吃粽子哦。

咦，好没出息。他想。

他却又揉着脸，满脸笑意地走到储物柜拿出里面的粽子，去了休息间。

粽子是超市发的，因为今天是端午节，这是员工福利，除了粽子外还有一盒咸鸭蛋。

咸鸭蛋鹤南梦给今天一起上班的同事了，反正他拿回宿舍也吃不了，干脆就送给她了，粽子也给了她几个，自己只留了几个准备当作午饭。

棠明雨因为要跟闺蜜一起过节，早上还特意发信息表达了一下没有得到免费粽子的遗憾，鹤南梦直接在表情包里发了一整页的粽子给她。

刚把粽子从微波炉里挑出来放在一次性碗中，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鹤南梦连忙端着粽子奔到桌子旁边坐下，掏出了手机。

游见桓：嗯，粽子你有特别喜欢吃的口味吗？

鹤南梦想了想，回复道：应该没有特别讨厌的。

游见桓：特别喜欢的是哪种口味？

然后又接了一句：要特别喜欢。

特别喜欢吗？其实他不知道。

因为平常其实没有怎么吃过粽子，大都是各个打工的地方发的，如果端午节没有上班的话他是不会买的，因为宿舍里也没有可以蒸粽子的锅，所以鹤南梦直接回复：肉粽子吧。

游见桓：好，我知道了。

鹤南梦发了个询问过去：你吃饭了吗？

游见桓回复道：已经吃过了，你呢？

鹤南梦看了一眼碗里的粽子：我现在就在吃。

游见桓：那你先好好吃饭吧

鹤南梦突然扑哧一声笑了，然后编辑了一条「我一直都在好好吃饭，早就不挑食啦」，发了过去。

把信息按了发送过后，鹤南梦就按掉了手机，开始吃粽子。

我是小孩子吗？还好好吃饭，不挑食。我是怎么能说出口的呀！鹤南梦咬着嘴里的粽子独自鄙弃自己。

从昨晚收到那条信息后，鹤南梦一整个处于头重脚轻的状态。

从不可置信到确有其事他整整抱着手机重复地阅读了那条信息二十五分钟，天知道他回复信息时心脏跳得快飞出来，脸上热得快烧起来，手指抖得快抽起来，眼睛痛快睁不开。

鹤南梦又掏出手机看了一遍聊天记录，简单的话语蕴藉着之前所有的沉寂。

纵然只是作为朋友的认识，他果然也还是欢喜的啊。

游见桓看到少年孩子气的回复，一时有点分不清是高兴还是什么别的，他放下手机轻抚了一下杯口的茶渍，茶杯中淡红色的液体因为他手上的动作开始层层叠叠地晕染开来，他扬了扬嘴角，带着眉眼低笑起来。

“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啊，二哥？”游塘紫咬着苹果在沙发上坐下，对于这个一直冷若冰霜的二哥突然会笑这件事情十分好奇。

游见桓按掉手机，抬起头看了一眼，语气平平：“没事。”

游塘紫：“我才不信，你是不是给我找小嫂子了啊，从实招来？”

游见桓脸色难得地柔和了一瞬：“只是一个认识的朋友而已。”

游塘紫咔嚓咔嚓地啃着苹果，看着游见桓的表情就像在说‘你看我信吗？’：“什么样的朋友？几岁了？哪里人？做什么的？也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呗。”

虽然很想跟游塘紫介绍一下，但他目前能以什么身份介绍他呢？不知姓名的友人？梦中徘徊的身影？还是，刚遇见的朋友？他唯一想介绍出口的那个身份对于少年来说应该是困扰吧。

游见桓捏了捏手机，站起来转移话题道：“我去陪奶奶说会儿话。”

游塘紫一把拽住他：“哎哎哎，等一下啊二哥，上次跟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游见桓满脸疑问：“什么事情？”

游塘紫：......

游塘紫又咔咔地咬了一口苹果，语气愤愤：“就前不久跟你说过的啊，暑假我要去你公司实习啊。”

游见桓回想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但是他记得自己拒绝过了，于是只能询问缘由：“为什么一定要去我公司？你不想进自家公司？”

游塘紫模棱两可道：“有大哥管着我可不想去底层受苦。”

游见桓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水，道：“你也知道我公司刚起步，去我公司更得受苦，如果纯粹不想吃苦的话，我公司更不适合你。”

游塘紫：……

瞧瞧这话说得好伤人，刚刚那个微笑的二哥肯定是假的，游塘紫一颗苹果差点卡在喉咙里下不去。她咳咳咳地顺了口气，气呼呼地说：“反正我就是要去你公司实习，你不同意我等下去跟外婆说，外婆一定会让你同意的。”

游见桓：……

游见桓皱了皱眉，妥协道：“找个时间把简历给我，正规程序还是要走的。”

“YES，谢谢二哥，简历我直接发给你助理，二哥大好人！”游塘紫立马喜笑颜开地竖了个大拇指，连苹果都不吃了，转身就奔去了二楼。

游见桓也是有点无奈，对于这个妹妹他没什么辙。

游塘紫算是除了路盛清以外唯一能跟他聊上几句的人。

刚出柜的那两年还总是给他介绍对象，直接就发照片过来询问「这个帅哥怎么样？心动没？有感觉没？哥你觉得他做我嫂子怎么样？」也不知道哪里认识的那么多人，搞得游见桓都以为她是叛逆期又到了。

游见桓又摸出手机摩挲了一阵那个名字，然后面不改色地去厨房添了杯红茶后，端着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