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泡梨花(37)
入夜,宁安公司的几个人打了快一个小时的电话,请了假安排好近期的工作,承诺居家协调。
从卧室出来,宁安深吸口气。慕长洲坐在沙发上,和自己的两只手达成了和解,用平板看着电影,脸上有点儿不耐烦。
悬着的心松下来,宁安快步过去,晃了晃手机,笑:“都安排好了,陪你五天。”
慕长洲抬起头,眼神透亮:“可惜了,有心无器。”
“色胚。”宁安装着生气娇骂了一句,随即问:“要不要冲个澡?”
“要。”慕长洲主动站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短袖,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还好这件不贵,拿把剪刀来吧?”
意思简单明了,宁安看了看慕长洲包成粽子的手,翻身去抽屉里拿了剪刀。
她在慕长洲的腰间比划着,被白了一眼:“从这里来。”
高个的人弯下了脊背,两只手滑稽地竖着,耸了耸肩。
“就你聪明!”宁安抬起手,三下五除二剪开了短袖,衣服从肩膀分开,落了下去。
黑色的胸衣,和宁安的一起洗过多少次了,这时候突然映入眼帘,她眼神晦涩,直接看向慕长洲。
始作俑者催她:“剪了啊,我不想碰到手。”
澡都不知道一起洗过几次了,宁安清楚的记得哪些隐秘的角落藏着每个人独有的标识。可当衣物剪开,她甚至没拿住,那两抹黑色掉在了脚边。
她红了脸,眼睛都不知往哪看。
慕长洲往后退了两步,嘲笑她:“宁安?你在给我演绎纯情么?”
“你……”宁安不知道怎么接话,她是不怎么纯情的,身高差的缘故,也不能低头,几乎尴尬地要抠脚了。
慕长洲看出她的窘,转过身无奈提醒:“带我去冲一下吧,出了这么多汗,太难受了。”
身后的人默不作声,只有呼吸渐渐靠近,从身后搂着她。
“慕长洲,早点好起来。”宁安的脸颊贴着她的肩甲,骨头藏在皮肉的里面,像趴在墙壁上纤细的蝴蝶,跃跃欲飞。
“嗯。”慕长洲滑稽地举着手,面孔上是罕有的温柔,她侧着脸,轻声答应:“会好很快的。”
放出了温水,宁安调小水量,才让慕长洲走进来。宁安穿着居家服,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目不斜视,将水洒到慕长洲的身上。
双手半举,慕长洲低下头,提出要求:“帮我洗一下。”疼起来她也在忍耐,一忍自然满头大汗。
“好。”宁安控着水流,抚过圆圆的后脑勺,笑起来:“你这个枕骨好突出。”
“一身反骨咯。”慕长洲说完,一些水流进嘴里,她吐了出来,半张着口,“你看不出么?”
“看得出。”宁安关掉水,打了满手的泡沫,涂满半长的头发,继而轻柔地揉搓起来。
麻从头顶一路蔓延,顺着一些水流向椎骨。慕长洲长长舒口气,侧着脸靠在宁安的肩头,拉近了距离,好让宁安不这么拘谨。
“你怕什么?我现在能做什么?”慕长洲的话就吐在宁安的耳边,带着暖热微潮。
洗发水是清淡的草莓味,适合炎炎夏日,却在这时候,更挑战人的自制力。
宁安满怀都是这样的香气,甜蜜热烈,她固定了慕长洲的两鬓,眼睛对着眼睛,“别闹了,抓紧时间洗完,躺下来休息,保证睡眠,才能好得快。”
慕长洲没管头顶的泡沫都流到眉毛上,想也没想,亲她的唇。一下没能满足,又亲了好几下,才老实起来,没再乱动。浴室的扩音效应让这几下仿佛掷地有声。
两个人配合算默契,只是宁安浑身湿透,身上贴着衣服,别扭得很。
给她用浴巾裹住,宁安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去沙发上躺着等你,快冲冲吧。”慕长洲举着手,正被宁安擦着头发。
“别乱动,等会儿还要吃药。”宁安记着医嘱,不放心地触摸着胸骨的部位试探温度,怕晚上发起热来。
“嗯。”慕长洲没再多说什么,顶着一头乱发,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宁安退回玻璃门内,特意将温度下调了两度,快速冲了个温水澡,好让自己能从浮想联翩中脱离。
这次慕长洲的烫伤有古怪,她有心追根究底,又舍不得揭开她心里的疤痕。只能等她自己哪天想开了,或许会说出口。
尽管这几个月的相处,平稳中时不时夹杂着心花怒放,宁安扪心自问,并不觉得自己在慕长洲的心里能占据多重要的位置。她从来都是目标明确坚定不移,少有分心的一个人。和宁安这次的重逢,于慕长洲而言更多是个意外,是人生的一段风景。诚然,慕长洲对她尊重礼让,在很多细小的地方,看重她在意着她,也将“女朋友”的事认真对待,履行承诺,端正着态度和她相处。如她所言——认真学习怎么喜欢一个人、怎么谈恋爱。
这些花费的心思,总让宁安误以为她是眷恋、爱慕着自己。
思绪纷飞,无从下定论。心思冷了下来,当前最要紧的是照顾好她,别让伤势反复。宁安关掉水,简单打扫了浴室,只随意擦了湿发,裹着挂好的睡袍,去看慕长洲。
电视机打开,播放着哈利波特的电影。正演到海格送来了生日蛋糕。慕长洲坐在沙发上,弓着身体,让两肘撑在膝盖上头,浴巾已经摇摇欲坠了。
“宁安,我想吃汉堡了。”慕长洲看过来,肯定是在馋某利来复刻的小蛋糕,说出口就换成了汉堡。
“板烧鸡的行么?大夫不让你吃油炸油腻的,我还得去掉酱汁。”宁安迅速过了一遍忌口,想了想和她商量。
“要两个。”慕长洲考虑了一下,强调数量。
拿过吹风,站在慕长洲旁边,宁安说:“先吹头发。”
等处理完了,宁安翻出了慕长洲之前的工字背心,连带内裤、短裤,过来给她套上。
柜子里有带吸管的水壶,也被宁安找了出来,装进温水,放在茶几上。
这一通忙完,她的长发也差不多干了。宁安扎了马尾,拿出药来,塞进慕长洲的嘴里。
摸了摸这人的额头,微微发热,宁安皱着眉:“还是低烧了。”
“难免。”慕长洲饥肠辘辘,歪着脸笑:“起码我有胃口吃东西,就有营养对抗。别把忌口太当回事,不然吃饭都不爽了。”
“歪理邪说。”宁安扯了扯她的耳朵,“医生说,如果今晚低烧了,后面会更疼的,受罪还不是你?总之这段时间你听我的,我听医生的。”
“只是不习惯。”慕长洲叹:“这几年太滋润,都忘了当年断了骨头,不也照样瘸着上课么?”
那是十几年前了,慕长洲从楼梯摔了下去,尾巴骨骨裂,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
门铃响起,宁安让放在门口,确定配送员乘电梯离开,去取了纸袋子。
“你买了多少?”慕长洲有些意外。
“我也饿了,多点一些,少吃酱就行了。”宁安走过来,将所有的食物摆在茶几上,先打开了板烧鸡腿堡的包装,在慕长洲期待的眼神里,自己咬下了第一口。
“诶!过分了吧?我才是病人!”慕长洲不乐意,但又无计可施。
“总得让我也吃个饱饭。”宁安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和她并肩坐着,喂她一口,自己也咬一口。
巴掌大的汉堡,没撑到第三轮就宣告命运的终结。不等慕长洲催她,宁安又拆了第二个,这次是全都给了慕长洲。
“冰淇淋。”慕长洲惦记着,宁安摇摇头:“那可不是给你的,听话。”
她自己拿着薯条,蘸着冰淇淋,大口吃了起来,又问:“你当年到底怎么摔下去的?”
慕长洲问:“什么?”
“怎么会从楼梯摔下去,摔裂尾巴骨的?”宁安盘起腿,也看起了电影,奶萌的小哈利,是她们这一代多少人心里的美梦。
慕长洲顺势躺在她的腿上,讲起条件:“一根薯条一句话。”
“那算了,反正也过去这么多年了。”宁安不为所动。
“一根薯条十句话!”慕长洲讨价还价。
“成交,说吧。”宁安先塞了一根,只有小指短。
“那天我溜出去翘课,躲去顶楼的楼梯间看小说,一不小心睡着了。”慕长洲并没有水剧情,三言两句先交待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顶楼。
“半睡半醒被人吵醒,是有人情真意切,在练习表白的话语,也不知道要说给谁的。我又不好下去,只能等,好不容易等人走远了,我才敢离开。结果待得太久饿过头,低血糖站不住,眼前一黑踩空了,就掉了下去。”慕长洲说完,张开嘴。
宁安没计较到底说了几句,挑了一些冰淇淋,喂给她后,犹豫问:“你真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慕长洲神色如常,瞥了她一眼:“你认识?”
“认识。”宁安尴尬不到半秒,笑着承认:“是我,只是我直接去了食堂,不知道你是在我后面摔了的。”如果不是慕长洲摔伤的日子和那一天是同一天,或许她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是你啊。”慕长洲装着意外,挪动了下屁股,“那你更得补偿我了。”
宁安又塞了一根给她,说:“其实你知道是我的,对吧?”
“当时真的不知道。”慕长洲摇头,“后来有一次你念稿子,那个语气有点耳熟,我才猜是不是你。你当时暗恋谁?你应该冲上去直接说的。”
“或许吧,当时自卑,根本不敢说。”宁安弯腰,不介意那人的嘴脸紧贴着自己的绵软,取来了鸡块。
两个人都知道当年的真相彼此清楚,只是一个不肯说一个装着傻,顺着台阶下,还能怎么办?
慕长洲张开嘴等来了投喂,商量起来:“等会儿你去睡卧室吧,我睡沙发。”
“不行吧?”宁安不放心。
“就这么宽,我反而不会乱动的。”慕长洲坚定得很,说:“去床上了反而容易乱翻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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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春水泡梨花(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