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泡梨花(17)
进入工作状态,忙碌起来,根本没有空闲,也就好几天没有见面。
年二十七,是公司年会的日子。今年的年会办的很大,不光邀请了经年的合作伙伴,也给行业内几家新秀发出了邀请。宁安提拔到位是在年后了,这段时间并没有项目去抓,连带整个小组被抓了壮丁,高水昕钦点,要她参与筹备酒会,负责了一部分的工作。
这是一项考察,看她究竟能不能逐渐转管理。哪怕是头一次,宁安也心平气和,迎难而上见招拆招。每天的日程都排到满,回到家洗漱睡下也都是凌晨了,自然也淡了慕长洲。
只是淡了淡,不代表不想。她会打电话过去,听几句慕长洲没头没尾的话语,再把心思放回到工作上。
这天傍晚终于能早点离开公司,宁安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取了订制好的正装,开车的时候电话接进来,确定了几个方案,车子就到了慕长洲的小区,来不及和她说了。
宁安停了车,拿着手机犹豫很久,选择直接去了她家里。
敲了门,等了好几分钟,宁安才想起来,慕长洲这段时间也忙,大概率不在家。她在包里翻出慕长洲给她的钥匙,开门入内,一眼看过去,床铺很乱,拖鞋就在门口,左右分开了,大约主人离开的时候很着急。
其余地方是干净利落的,宁安关上门,站了一会儿,自己笑了起来。
点了外卖,将衣服挂进慕长洲的衣柜,拍了照片发给她,宁安开窗通风,换了床品。
一顿饭吃饭,洗衣机也提示清洗结束。宁安晾晒好了,关上窗户,站在窗边看着小区内的景色。
始终没有人回消息,宁安实在累得慌,不再纠结于是否要离开,拿了睡衣就去洗澡了。
Easter开车送人到了小区外,叮嘱她:“你答应了可不能反悔!辛苦辛苦,就这一段时间。”
“嗯。”慕长洲满脸倦怠,随手扶了扶眼镜,一个字都不想说,提着背包下车离开。
Easter推开车门,话到了嘴边,可慕长洲的脸色太冷,她不敢开口——这个时候再多说一个字,后果都会很严重。
一个犹豫,慕长洲已经走远了。Easter重新坐回车里,拿起手机就催行政的人,赶紧给她办好手续,免得以后还得送加班的慕总监回家。
子夜时分,小区里都空荡荡的,只有路灯,陪着她向前。电梯没等多久,很快就到了。慕长洲从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想到毫无生气的床铺,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去宁安那边,可以把软绵绵的人搂紧怀里,又或者只是躺在一个被窝,嗅一嗅她发间的气息。
所以等她发现家中的变化,迟钝地去看,临走的时候被甩开的拖鞋重新进入了自己该去的地方,空气里是淡雅的沉香。
慕长洲站在玄关,借着头顶那盏灯,看到了床上,躺着已经睡熟的宁安。
距离圣诞夜,才过去了一个月多一点。慕长洲却在这个时候,觉得这一个月,漫长过了春夏秋冬。
她沉默着,表情逐渐生动,缓缓笑了。她在沉默中关掉了灯,尽量放轻所有的动作,不去惊醒熟睡的人。
眼前熟悉了黑暗,慕长洲赤着脚走过去,蹲在床边,看着宁安。
她从来都知道,宁安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宁安是校花,成绩依旧优秀。拼一把也能进前十,玩凶了也在二十内。所以从高一的第一次考试,到高考,她们都在一个考场,她知道背后偶尔会被观望,只是从不回头。
那时候一切都太匆忙,慕长洲知道她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但也在一个晚上,想过宁安进入职场后的样子。她成绩优秀,人缘极好,她想象中的宁安,好像的确是现在的这样——权衡利弊能力出众,能利用一切合理利用的资源,能在任何地方,凭借自己站稳脚跟。
慕长洲一直都很清楚,这一次她成了宁安的目的。躲不开逃不脱,仿佛时间又回到了高中。
“你回来了?吃了么?”宁安从梦中醒来了,她有心事,本来就没睡多沉。
“吃过了,不饿。我去冲一下,你别起来了。”慕长洲阻止了她要开灯的手,捏在掌心,亲了亲手背,塞回了被子。
“冰箱留了吃的,想吃热一热。”宁安半睁着眼,还想说什么,眼皮一热,是慕长洲的唇。
“闭上眼,别说话,别担心。”慕长洲没有离开,说完了这几个字,又笑了笑,俯下身给她了个拥抱,才起身去冲澡。
微光透出,宁安听着水声,迷迷糊糊睡着了。再有一些意识,是被慕长洲紧紧搂进怀里。
亲吻落在眉心,她选的牙膏的味道,从鼻梁滑落。
“宁安,我可以吻你么?”慕长洲的声音含着沙哑,轻似薄羽。
宁安用唇回答她的问题。并不激烈的吻,触碰后分离,又紧贴在一起。细水长流着,只是在刻绘彼此唇舌的形状,和口腔中独有的气息。让这些触感存入大脑、存入心魂。
“你怎么过来了?抱歉,我一直没有看手机。”慕长洲被她拥入怀中,头顶有一只手,缓缓地摩挲着,酥酥麻麻的,安抚着紧绷的神经。
宁安闭着眼,用气声和她细语:“记得带你去定制衣服么?老板跟我说了好几天,总算有空去拿。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所以不请自到。来了又犯困,我就睡了。我都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
“太忙了。”慕长洲长出一口气,闭着眼任由宁安的气息包围她,“我很久没这么赶进度了,几乎闭着眼就要睡着。”
“没关系。”宁安的话慢慢的,钻进耳朵:“身体是自己的,心灵也只属于你。慕长洲,你现在应该睡觉。”
“嗯。”温暖的被窝,彼此相拥的身躯,新换的床品,和无处不在的,宁安的气息。慕长洲很快陷入梦中,甚至来不及问明天的安排。
这样的慕长洲,破碎又轻盈。
宁安把她抱紧了些,多日的分离,她也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醒的时候,窗帘拉开了道缝,明暗之间,慕长洲的位置是空的。
宁安晃着神,缓缓挣扎着爬起来,卫生间处没有灯光透出,房子这么大,一眼就看穿了。
夜里睡得很好,头脑神清气爽。宁安起来了,打开灯,在餐桌上看到了字条。
“宁安:
我有晨会,就不叫你起来了。衣服看到了,很漂亮。
咖啡机预热好了,点下开关就可以,直接萃取就好,别的不用管。委屈你喝清咖了,下次有机会做拿铁给你。
这几天很忙,来不及看消息,急事打给我。
慕长洲
即日。”
字迹枯瘦的,很有些意趣,显然是留心练过,但和高中试卷的字迹,却是完全不同的了。
宁安拍了照,将两个人的名字打了马赛克,罕见地发了朋友圈。
她去开了咖啡机,手柄下放着一只保温的马克杯,烧水壶里是60摄氏度的定温。
浓郁的香气,液体从手柄流淌下来,丰厚的油脂,可见咖啡机的主人细心研究好参数,设定稳当。
她拿开马克杯,注入热水,端到茶几上,才进卫生间洗漱。再出来,从衣橱里取了之前留下的衣服换好,喝了口恰到好处的咖啡,盖上盖子,端着拿走。
到了公司楼下,从面包店买了三明治,上电梯的时候,有同事问,马克杯是哪里新出的外卖包装。
宁安低着眼,浅笑嫣然:“她做给我的。”
言者的话被误解,相熟的人恭喜她,只有角落里的组员明白,这个“她”是“她”——一个多月了,看来这一次是千真万确了。
喝光了咖啡,这只马克杯被宁安清洗干净,又带回了家里。她忙到不可开交,连信息都来不及发给慕长洲,何况有什么事儿会致电了。
这天夜里,宁安难得在11点前进家门,接到了慕长洲的电话。
“才到家么?”慕长洲那头是关车门的声音。
“嗯,你呢?”宁安打开冰箱,找了瓶牛奶热着喝。
慕长洲发动了车子,难掩疲倦:“没有。不过车和驾照都齐全了,回家方便些。”
“那你开车慢点,到了再说?”宁安等着牛奶,有些期待,又知道是不可能的。
“明还有早会,年二八那天才能闲下来。我送你去机场?”慕长洲倒是不紧张,车子滑出停车位,出了停车场,从辅道进入正路。
宁安点了点头,又想起来慕长洲看不到,才出声答应了。
“我办完事就回来了,机票改签到初五,晚上八点到。”慕长洲的话里没什么不耐烦,这还是挤出时间协调好了行程。
宁安有些心不在焉,“好,知道了,但我好像得初六才回得来。”
“好。”慕长洲打了个哈欠。
宁安又一次紧张,“好了,挂了,到家了说一声。”
十几分钟后,手机响了响。
“到了,洗澡,睡觉。晚安。”
慕长洲的ID很简单,就是“长洲”两个字。宁安没有改备注,看着那行字,掐着时间回:“晚安。想念拿铁,皮卡丘那种的。”
年会之前,两人约到了一顿饭,行色匆匆的,好像只是为了看彼此几眼,连填饱肚子,都没那么细致。
年二十七,一切尘埃落定。宁安内着一身黑色的裙子,在寒风中,披着件同色的大衣,面上无动于衷,在觥筹交错间,好似一尾游鱼,游刃有余。
宴会过半,酒也喝了许多。宁安寻了个借口,拿着手包,目光停在一处窗台,打算去透透气。
组员们不约而同给她比划着ok的手势,组长这么拼,也到了他们效力的时候,好歹叫她松松气。
推开玻璃门,冷风灌了进来。宁安这才看到有人捷足先登,她沉静道歉:“对不起,不知道有人。”她已经打算离开,另外找地方了。
慕长洲手指间的烟明灭着,她回过身,疑惑又诧异:“宁安?”
四目相对,眸子里除了惊讶,就剩下惊艳了。宁安的大衣在身,还是有些冷。她反应快,闪身出了门,甚至上了锁。
慕长洲掐灭了烟,上前先摸了摸宁安的手腕,皱着眉:“这么凉?我们进去。”
她穿着宁安为她选的正装,内里搭配灰色的衬衣,扣子全都扣着,也显着脖颈欣长。量身的剪裁,定做的皮鞋,第一次被穿戴整齐,比宁安想象中,还要合身。
她恍然——大抵慕长洲的公司,是未来够份量的合作伙伴。她没问过公司名称,自然不知道她也在被邀请的行列里。
“太闷了,我不想回去。你怕我冷,就抱抱我吧?”宁安见她将烟头塞进了烟盒里,在记忆力梭巡,是很久没见她碰了。
慕长洲看了一眼场内,大抵明白宁安逃离的心情,长开手臂,把人搂紧怀里,用双手捂着她的耳畔。
从前她是逃课老手,这一次她的怀里有宁安,唇从耳畔擦过,轻声提议:“要不,我带你跑路吧?”
元旦快乐朋友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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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春水泡梨花(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