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泡梨花(15)清水
醒来的时候,小腹的胀痛已经消失无踪。温暖从脚趾爬上来,颈窝起了薄汗,让宁安恍惚以为大姨妈只是个错觉。
她想起身,才察觉到了慕长洲的存在。电纸书早就熄了屏,宁安微微侧身,慕长洲的手从她的小腹上滑落,人也没有醒。
喉咙有些涩,宁安静静躺着,在黑暗中伸出手,轻抚慕长洲的眉眼。
高中的时候,慕长洲不是时时都戴着眼镜的。看闲书的时候,她的眼镜会放在厚厚一沓课本之上,趴下身子,额头抵着自己的小臂,将小说什么的,放在腿上,忘乎所以谁也不理。
宁安无数次看到这样的画面,从最初的诧异不解,到毕业前夕的惋惜难舍。原来学霸不用像她那样的用功,就可以轻松拿下令人望尘莫及的分数了。
成年后的慕长洲告诉她,不过是飞得早。这叫宁安对年少时候的学霸更感兴趣了。
指间的眼睛抖了几抖,宁安正要收回手,已被慕长洲按住了。她哑着嗓子问:“什么时候醒来的?”
“没多久,十几分钟吧。”宁安顺着眉眼抚到她的唇角,贴过去轻吻。
安静的卧室,彼此呼吸交缠,亲吻也细腻绵长。双手触碰,交握在了一起。
慕长洲抵着她的额,在侧卧时紧紧相拥,笑了笑:“好些了么?”
“好很多。”宁安夸张着语气,“我几乎以为是幻觉,没有白天那一出。”
慕长洲闷闷笑出了声,“可我有些饿了,你怎么个打算?”
“不想出门。”宁安摇摇头,发丝直往慕长洲的身上爬,“点外卖吧?想吃什么?”
“面条。”慕长洲伸出长手拍亮了灯,从床头柜拿了手机,解锁后交给宁安。
原来睡了一下午,这时候天都黑了。宁安坐起身,不急着点餐,而是先去卫生间整理了自己。
出来的时候,慕长洲光着脚站在冰箱旁,拿了瓶茶饮,正拧开准备喝。
“太凉了吧?”宁安走过去,慕长洲喝了半瓶,才摇头:“没事,我不怕凉的。”
“怎么不泡茶喝?”宁安坐在了一旁的中岛旁,点着外卖,随口问。
“你不能喝。”慕长洲撑开手臂,在后面看着菜单,是家拉面馆。“会刺激前列腺素分泌,更疼的。和不给你喝咖啡一样的道理。”
“好吧。”宁安侧着脸,边点边观察着慕长洲的神情,想着应该合她的口味,正打算进入结账的界面。
“再加一个。”慕长洲伸出手,滑了回去,又加了一份炒河粉。
“慕长洲,拉面馆你点炒河粉么?”宁安提醒了一句。
“也是……换……盖饭吧。”慕长洲收回目光,转身去沙发坐下,继续喝着水。
“好。”宁安麻利加单,结账的时候,问:“密码?”
“123455。”慕长洲头也没抬,报了数字。
宁安半侧着身,问:“慕长洲,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电视机打开了,广告里的俊男靓女,慕长洲瞥了两眼,她还是选了部电影,点了播放。宁安的问题,她没有犹豫:“你不是我的女朋友么?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
一股莫名的情绪上头,她分不清慕长洲是因为“女朋友”三个字还是因为喜欢。可这样的话题不能继续,宁安按下来,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木质的台面,没有发出多少声响。她回了房,找出自己的手机,没理会好多条未读消息,不再犹豫,来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慕长洲的身边,面对着她。
“给你录个脸。”宁安边找程序边说。
慕长洲靠着沙发,简洁摆明态度:“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别的情侣不都这样么?”宁安要抢,慕长洲自然拦着,闹了好一会,两个人的气息都不稳了。
“宁安,没有这个必要,别人是别人,你我是你我。”慕长洲半趴在她的身上,虽然冷着脸,眼镜后也是透出的笑意。
宁安伸手摘了她的眼镜,抬头去吻她。她还是憋着口气,使了坏,咬着慕长洲的薄唇不肯松口。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慕长洲才撑起上半身,眼尾带着红晕,喊道:“麻烦放门口,谢谢。”
几声响动后,外卖小哥应该乘电梯离开了。房中安静了下来,宁安略微喘着气,唇瓣红润,慕长洲遵从了内心的**,俯下身重重吻她。
宁安没有推拒,她也沉浸在了意乱情迷中。还是慕长洲在彻底失控前刹了车,用掌缘擦拭了宁安的唇角,揉了揉她的发,起身去开门。
两人在中岛面对坐下了,慕长洲的衣服,胸口全都皱巴着。她是很饿了,甚至没等所有的包装都打开,拆了筷子,接连扒了一半的盖饭,才缓过劲。
“慢点吃,别噎着。”宁安将面条倒入面汤,推到她面前,“尝尝这个。”
“太饿了。”慕长洲没有抬头,眼镜因热气蒸出了雾,专注于吃饭。她的胃口很不错,一碗盖饭一碗面,甚至连地瓜丸也吃光了。
宁安忍不住笑出声,递给她纸巾,“慕长洲,从前没见你这么吃饭的。”
食堂总是会在饭点拥挤,宁安喜欢吃现煮的馄饨,但排队太长端着太烫。直到有一次,她纠结之后买了盒饭,顾盼之间找位置坐下。
慕长洲一个人坐在最角落,正悠哉悠哉喝着冰镇的汽水。她穿了一件天蓝色的无袖衫,小臂上依稀可见肌肉线条。
宁安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过去,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慕长洲也吃的馄饨,大约来的很早,已经吃完了,还特意往里让了让。
“谢谢。”宁安的话音还没收,就有人从侧面过来,一巴掌拍在慕长洲的肩头。
“走!打球去!”
慕长洲撑着桌子别扭地从旁边让出自己,先把汽水都喝了,端着餐具就走,甚至没看宁安一眼。
吸汽水的声音伴随了宁安一个下午,那碗馄饨也味同嚼蜡,她大半个月没再吃馄饨,过了很久才发现,慕长洲会翘了课提前去食堂。
她坐在最后一排,仗着成绩好,会对授课老师比划个扒饭的动作,然后施施然弯着腰溜走。这样时间充裕,要一碗馄饨配上火烧,等她享受着吃完了,食堂渐渐人满,她再施施然离开。
难怪总是悠哉悠哉的。
“今天太饿了。”慕长洲擦着嘴,低头的时候,能看到肩膀的骨骼,也是好看的。
宁安歪着头,“慕长洲,你还这么照顾过谁?”
“嗯?什么意思?”这样的话,过了警戒线太多,然而慕长洲没有别的感觉,只是坐直了看过去,要确定答题的范围。
“知道不能喝茶喝咖啡,知道要吃药,知道怎么安抚。”宁安也看着她的眼睛,“太……熟练了?”
慕长洲白了她一眼:“刚出国的半年,水土不服吧?我的痛经很严重。”
“啊?”这下轮到宁安惊讶了。
“自己的身体总是在意一些,所以知道的。”慕长洲禁不住她的表情,抬手越过桌面,揉了揉她的长发,打趣:“你想什么呢?我是很有耐心的人么?”
“你现在是。”宁安没有躲开,甚至往前倾了身体,用双手也去揉她的头发。慕长洲的发质很细软,轻易就能勾住人,一下又一下的,她的表情也从错愕过度到了无奈,没有厌烦。
慕长洲三指掐住了宁安的下巴,没有多大的力气,禁锢之余,她不得不往后退着身体,“宁安,太痒痒了。”
“我也觉得痒,但我很喜欢。”宁安收回了手,“那个沉香,你可以跟我讲讲么?”
买回这把懒人椅的时候,宁安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是这样享受的。
慕长洲把她搂在怀里,慢慢说着香的故事。从古到今,从工艺的转变到原材料的获取难易,娓娓道来,逻辑清晰,思维缜密,深入浅出,感悟深刻。
“起初,也只是找办法睡觉。后来喜欢上了,才花了些心思。沉香大多昂贵不假,但也分。”慕长洲打好了香纂,点了同样的线香沉香,交到宁安的手中,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去引。
银质的工具规整地摆在一旁,隶书的“定”字,从起笔被点染。
宁安屏住呼吸,生怕气息重了,就会熄了那莹莹的橙色。
慕长洲深深呼吸着,透着股慵懒,问她:“宁安,好玩么?”
确定了安全距离,宁安才回头看她,眼里盛满了星星,点着头笑:“挺有意思的。”
线香被随手熄灭,装回了木质的长筒中。慕长洲边整理着香具,边笑:“那个给你带办公室玩。有些人认为,这些可以带给环境更好的气场。我不信那些。我喜欢焚香带来的气息,而打香的过程,可以让我安静、安心。”
“我懂了。”宁安靠着她的身体,笃定说:“原来你的心里,藏了个老干部!”
“老干部?”慕长洲才回来没多久,对这些年的流行语很陌生。
宁安就知道她不懂,更没有解释的意思,转过身趴在她的胸口,双臂环着欣长的脖子,亲了亲下巴,“你还有什么,是要我这样去发现的?”
慕长洲顺势躺下去,仰着头闭上眼,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回答:“宁安,我不是什么复杂的人,不值当。”
不复杂?不复杂怎么和学生时代的感觉差了那么多?宁安没有问,她贪于这一瞬的拥有,恋着逐渐增多的温柔,甚至说服了自己——收了强势、敛了傲气,暂且做一只华丽且安份的,笼中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