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树暮云 第34章 飘散

程芸默认林承安同意了她的说法，替他安排好了一切。

说不上感谢，但林承安也不得不承认，没有程芸的帮忙，他在英国待不了太久。

至于程芸所说的画展，林承安还是去了。

没想到人很多。

墙上挂着的几幅，林承安一眼就看出那是江吟的手笔，不自觉又想起摆在公寓的那一幅。

“到进口处了，你确定不去？”

“不用，别跟他说。”

他偷偷去看一眼就可以了。

程芸没再说话，自己过去了。怕江吟过来会看到，林承安找了个角落待着，等看到江吟了，隔了些距离，悄悄跟了上去。

因为很确定江吟不会回头，林承安很放心地跟在后面，没有丝毫慌张。

江箐然察觉到了，什么都没说。

江吟就走在她旁边。

意料之中，江吟变得很不一样了。依旧是那样的眼神，但更加无所求，黯淡无光，就算是在他所热爱的事上，好像也兴致缺缺。

“还要在那边待多久？”

“一年。”

一年时间会过得很快，结束后他就要回来了。只是他不想回宁夏，却也不愿意在英国继续待很久。

“后面的打算呢？”

江箐然故意放大了些声音，但她并不确定林承安能不能听到 。她在试探。

“听家里安排。” 毫不意外的答案，何况这是注定的不是吗？程芸在旁边只是听着，她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谈这些。

“你真的要放弃吗？”话没说完，但江吟知道江箐然在问什么。

沉默了一下，答：“再说吧。”

他的语言障碍似乎恢复得很好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江箐然没多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的人影已经没有了，瞥了一眼，江箐然把心思收回来。

“为自己考虑一下吧。”没得到回答。

一路跟着走，江吟始终是那样的表情。

关于绘画，他的热情没有被磨灭，只是被藏起来了，被藏得很深很深。

刚刚有一瞬间，林承安差点冲动，不过极力克制。江吟对这一切都不知晓，周围的人也不敢叫他知道，各有各的心思。

这是一个作为母亲的人为了自己的孩子所举办的，但并不会让人觉得感动。

甚至有些讽刺。

先斩后奏，程芸运用的很好。她深知如果直接去询问江吟的意见，江吟不会同意。所以她用了两个月时间准备，以江吟的名义，到即将开始的时候，再同他说起这件事。

程芸是一个矛盾体，一边认为江吟对她除了厌恨再无其他，一边又存有希望。

她赌对了，哪怕小时候的记忆刻骨铭心，江吟始终没办法对程芸怀有彻底的怨念。

江吟自己不知道为什么。

扫过墙上的各类画作，即使面上不显，江吟心底却还是热爱着，却不能表现出来。早已习惯了隐藏情绪。

他懒得猜程芸做这件事的意义，不是不懂，只是不想。

程芸始终跟在旁边，没说一句话，三人走入一个拐角处，不算起眼的地方也挂了一幅画。扫了一眼，程芸借口去厕所先走了，起初江箐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却见江吟直直地站在那里，不再向前走了。

这才把注意力放在这幅画上。

有一点的震惊，随即轻笑了一声。江吟像是没听到，只望着眼前的事物。

右下角的Silver willow很明显。

林承安有个习惯，完成一幅作品总要在上面标上名字。

几分钟过了，见江吟还没动，江箐然本打算悄悄走了，旁边的人却突然开口：“他……是不是在这里？”小心翼翼，怕幻想被打破，江箐然没想到他的眼眶红了。

“我想……”去见他。

“算了，姑姑，我们走吧。”江箐然看着有些心酸。

她知道林承安对于江吟的情况没有太大的作用，但在他身边，江吟很轻松。哪怕江吟并不会因为这样一个人轻而易举打开心结。

“过几天去英国，他跟你一起。”江箐然冷不丁冒出一句，已经迈开的腿顿了下，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江箐然。

叹了口气，继续道：“他刚刚其实就来了，不过担心会吓到你。”

说着就要拿出手机给林承安发信息。老实说，江箐然很意外，两个人接触的时间并不长，又间隔了两年，但似乎哪一方的感情都并没有改变。特别是林承安，他的执着是江箐然都看出来了的。

但也觉得这样很好，如果是林承安在他身边，江箐然很放心。

五分钟后，江箐然独自离开了。

江吟不知道什么感受，他现在脑子有点乱。错愕间，被拉入怀中。

唯恐吓到了怀中的人，林承安动作很小心。收到江箐然信息的时候，他犹豫过，但只是那一刹那，冲动占据理智。

以往的所有想法被自己否定，他只想快点到达江吟身边。

松开后，极其自然地牵起江吟的手，发微信跟江箐然说了一声，林承安把人带着去了外面的一家饭店。江吟还是有些懵懵的，任由这个人把自己拉着走。

街边来往的人很多，林承安丝毫不在意。

另一边的江箐然收到林承安的信息后笑了一声，心里默默地想：希望这一次有个好的结果。

对于江吟跟林承安的事，她还是很赞同的。

想了想，她还是跟程芸说了，只收到一个“嗯”。反正也无所谓，江箐然打车回了酒店。

程芸还留在场馆，在某个角落站着，不知心绪在哪里。许久，终于抬步离开原地。

希望这一次不会犯错。

——

“我求你们了，咱能先去吃个饭吗？走了一上午了……”其实也没有，主要是在鬼屋的时候嗓子叫累了，又在那画展逛了会儿。

周末的时间，还是有不少学生会跑出来到处游逛。

“嗯，行吧，我看看这周围有没有好吃的。”身边的朋友看破不说破。

何天成松了口气，刚要感慨“终于能吃饭了”，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诶，那不是……”

“走啦，你看什么呢？”

回过神来，又回到那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开口道：“没事啊，走啊，吃饭去……你们先过去吧，我先去上个厕所。”说完就拔腿跑。

剩下几个人：……

不能去店里吗？

确定几个人都没管他了，何天成摸出手机点开相机，不断放大缩小，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就点击拍摄。

嗯……还挺得意。

[哥！你看我看到了什么！这是嫂子吧？是不是是不是？！]

[图片]

[图片]

[满怀期待.jpg]

收到信息的林承安只想揍他，也没回复。

跟黎洋那家伙一样欠揍。也怪不得还在大学的时候这俩差点去结拜。哎，头痛，当然，要是让他知道何天成跟黎洋到现在还有联系的话，他可能就直接删好友了。

上一秒还在这么想，下一秒就收到黎洋的信息轰炸。

林承安：……

算了，老婆重要，兄弟什么的先进黑名单待一会儿吧。

江吟坐在他对面，似乎有些不自在。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很复杂，本来他就不敢面对林承安，哪知道他跟林承安这样就见面了，虽说他也是有点想的，但是……

林承安也不知道要开口说什么，在脑海里模拟过无数遍的对话，现在反而说不出来了。

而且也觉得没必要了。

“你要，跟我一起吗？”

愣了下，江吟见面前的人肯定地点点头，江箐然没骗他，林承安的确是要跟江吟一起去，程芸给两个人安排了同一航班。

“要是没意见，以后我都跟你一起，不管哪一个要走，都把对方带上。”

“你不怕吗？”

就算江箐然没意见，程芸现在也开始松动，那其他人呢？他们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吗？这样的事对于他们，是禁忌吧……

好似看出他的顾虑，林承安缓缓开口道：“你对自己这么不自信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其他人决定不了。”换作两年前，可能江吟这时候已经是要哭的状态了。

此时只剩下沉默。

“……我想打个赌，你陪我一起吗？”

只听到对方轻笑一声，然后笑着说：“好，我陪你。”

“走吧，带你去转转。”

“嗯。”

就这样正大光明十指相扣走在街上，林承安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也许是他眼中的坚定，江吟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害怕的情绪了。

无关性别，这就是两个人的相互吸引。

随便转了转，林承安询问江吟的意见，把人带去了出租屋。江箐然和程芸那边都说了一声，两个人的反应都是：这几天江吟就住这儿了。

林承安：……

虽然……嗯，是吧？

江吟直接被带进那个临时的“画室”，林承安什么话都不说，等着江吟自己慢慢看，他呢，慢慢悠悠、心情尚好地点开微信，看着某个才建立不到三小时的群聊。

他不点进去都知道有哪些人。

群主黎洋，另外的何天成、苏弄晴、林凝。

除了黎洋，剩下三个都湿了两两不认识的那种，但，偏这几个人都带了些自来熟的属性，顶多一分钟就聊到一起了。

群聊信息直达99 ，私信也有不少，几个人一起发。

选择性屏蔽，只回复了两位女士的信息，另外那俩加上群聊一起，消息免打扰。后面主要是跟林凝聊去了。

[过几天我去英国，爸妈那边你帮我说着点]

[要去多久？]

[至少半年吧，他那边还有两年，中途会回来]

[呵，有了老婆忘了家，算了，看在我弟夫的面子上帮你一把，反正爸妈也知道你全职画手的事，我就跟他们你去外地采风]

[……跟旅游有区别吗？]

[那你是想被爸说一顿？是差不多的意思，但前者是以工作为理由，后者是玩]

[行，你有理]

[是吧？话说你俩现在情况怎么样，还有心思跟我聊？久别重逢不应该见面先哭一个，然后……]

后面不敢说了。

[哦，不好意思打破你的幻想了，你想的一个没发生，他没那么矫情。你还是少看点小说]

林凝自动过滤屏蔽，只看到“你想的一个没发生”这一点，转头就敲字：[你是不是不行？]

[。。。]

算了，亲姐，打不得。这一段就过了吧，好在后面的内容还是很正常的。

“江吟。”

“嗯？”

林承安不知道怎么开口，还是直接说了：“等会儿我姐会过来，她想见你。”

“知道了。”

就，没了？林承安开始自我怀疑了，怎么想江吟也不该是这反应啊……其实他没注意到，江吟的耳朵有点泛红。

变相的也算是见了家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