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演得也太差劲了吧。”
三太放下架在茶几上的脚,回过头跟上原抱怨道。看到后者头也不抬地在报纸上圈画着招聘启事,三太不由地啧了一声,注意力又放回到黑白荧幕上不知道在比划些什么的男女。
入春第二周的名古屋,海风一点儿也不减冬日的寒冷。大清早就躲在被窝里思考以什么理由逃课的三太,被同寝室的上原拉到了这个听说文豪们经常光顾的咖啡馆放映厅。
入店时下巴上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的老板压低声音煞有介事地介绍:这是某位老师专用的座位,这是某位老师专用的咖啡…然而这部冗长的法国影片放映过半,也没见着有几个像模像样的“文学爱好者”出现。进来的无非是一些看上去就无所事事的中年男性,和像他这样有大把时间可以消磨的学生。
三太打了个哈欠。心想有这个空闲还不如去听一听时政课老教授的长篇大论,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政治类文学的灵感,虽然这类作品从来不是他的强项。
“小少爷可真一点儿都不心急。明年开春就要毕业了,现在还不赶紧找找工作。”上原边说边在报纸的招聘板块连着画下几个记号。
“小少爷”是大学的朋友们给他起的绰号。“宇野”在当地的确是小有名望的姓氏,但三太家只是毫不起眼的一个旁支罢了。从本家寄出的贺年卡,每隔几年总有那么一两次收不到的时候,也不知是本家的人忘记了,还是邮差犯了什么差错。三太刚入学那会儿真有一段时间被当作了宇野家的小少爷,但后来大家也只是习惯了这个称呼而已。
“我呀,是要成为作家的人,”他摇晃着腿笑道,“没必要在这些派不上用场的事请上下功夫。”
上原叹了口气。“我觉得还是找家杂志社工作比较实际。你看看这年头,成不了名的作家有多少?”
可别太小瞧我。三太心想。
刚进入大学的第一年,三太加入了颇有名气的文学社团。虽然没有在面向社会的文艺杂志上发表过作品,但在校园刊物上连载的几篇小说还是引起了不少关注。不知道读者们从哪里打听到他的真名,在去往教室的路上,偶尔会冲出几个打扮精致的小姑娘,举着杂志向他索要签名。三太总是彬彬有礼地满足她们的要求,转身离开时听着姑娘们兴奋的叫声又暗自窃喜。
不过灵感这种东西飘忽不定,有文思泉涌的时候,也有灵感干涸、一个字都挤不出来的时候。三太时常在这两种极致的状态中反复变换。没有灵感的日子甚至提不起一点儿精神,像是没有灵魂的稻草人,在枯竭的土地上眼巴巴地干坐着,等待一轮又一轮的日月交替。
离上一次收到稿费有多久了?三太捏了捏裤子口袋里的皮夹,感觉至少还能过完这个月。
他站起身,差点儿碰倒上原的咖啡。
“去哪儿?”
“去海边吹个风。”
开门的动作晃得门上的铃铛清脆作响,随后又淹没在路面电车呼啸而过的嘈杂声中。掏出几枚硬币买了车票,盯着窗外名古屋初春的景色出神。车厢里几个学生模样的姑娘小声地交谈着,利落的齐耳短发上戴着花俏的圆礼帽,裸露在外面的脖颈吸引了不少男性乘客的目光。三太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这种打扮,但他更怀念蝴蝶绑带盛行的时候,长发披肩的姑娘们顶着夸张而蓬松的头饰,垂下的飘带随着晃动的脑袋轻轻摇曳。
《春梢》。
三太突然想起两个月前只打了一个草稿的故事。明明每天都能见到形形色色的女孩子,却无论如何都塑造不出一个他所满意的主人公形象。
比起名古屋的海风,他需要一些全新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