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皱 第17章 危急

姜杳追上永诏马的时候，遇到了晋湘宁她们。

至此，姜杳与永诏二人，和余下人正好差了一圈的差距。

周边所有的人，包括先前为永诏先到达第一圈而喝彩的人，都开始瞩目于姜杳。站在看台前的人越来越多，连后侧的坐席上宾客也近乎都站了起来。

永诏大惊失色，上场前隐隐的担忧居然成真了。翻身上马后，永诏曾偷偷扭头打量过姜杳，她明明看起来动作生疏僵硬。

难道她是骗自己，为了让自己掉以轻心？

永诏恨恨地想：这可是骑射赛，她如何能输？

永诏扬起马鞭，咬牙用尽全力一扬，马匹受痛，惊腾而跃，拼力往前冲。与身后人拉开了距离，骑射赛进行到此处，颇有些你死我活的意思了。可是她不免忧心，待到射箭后，她仍是不得不放慢速度。

现在姜杳不紧追上来了，已经连射了十发全中的箭。自己就算此刻连射十发，且不说做不做得到全中靶心，也几乎不可能再策马追上前。

场上人声鼎沸。无人发现，马背上永诏的目光难掩恨意，表情因为在马背上飞驰而呈出狰狞的扭曲。

先前她冷嘲热讽只想要姜杳吃苦头，如果真要被这种野丫头赢了，那永府的名声都要毁了！梁应渠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他夫人的手下败将！

不！她不要！

她目光灰暗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大拇指上的指环。这指环纹路肥厚，触感冰凉，是她求了师傅在民间私造的。

虽然看起来其貌不扬，但这枚小东西实际不仅可以用于射击，也是一枚掩人耳目的暗器。操作上却格外简单，指环上蓝绿色的碧玺小珠，若是连按三下，便会有细针飞出。

待会儿她放慢速度射击时，姜杳一定会迎头赶上。她便会趁机迅速按住碧玺小珠，等细针扎入马臀，马匹会发狂惊跳，自然会将姜杳从马上摔下来。

按照姜杳这样的骑速，摔下马的后果，轻则缺胳膊少腿，重则毁容破相。

最厉害的是，那细针是并非是银针。

而是由北地植物的枝桠磨成，细长而尖锐。事后就算查出来，没人能说清楚是谁干的，甚至说不清是不是人为。

而就算怀疑到她头上，而因为这细针的质地，大可以说是都尉府失职，将本就自然受伤的马匹牵上场。而姜杳因为挥鞭重新伤到了马旧伤，阴差阳错，只能自认倒霉。

姜杳见到前面的永诏放缓速度开始射箭，心中生了几分狐疑。

依照永诏强出风头又不服输的性格，此时应该放弃射击，直奔终点才是。那样至少她还赢了其中一项，也能得到不少瞩目和喝彩。

姜杳本就没有打算要彻头彻尾地赢，索性放慢了些许速度。

如此一来，情形变得可笑起来。

永诏不紧不慢地射箭，顺便等着姜杳往前赶。而后头的姜杳既不射箭，又不全力冲刺。

如果她冷静下来，或许能在马术和射击上都彻底赢过姜杳，可偏偏永诏已经乱了心绪。

她指腹覆着那个圆润的碧玺，射出去的箭斜斜地插在箭靶边缘。虽然与前两组相比，永诏的水平仍然是超出了贵女门的基本水平。但她越射越乱，越射越心急。

秀水在看台上觉得可惜；“夫人是不错，可是刚赶上，又没力气了。不然此时是超了永家姑娘多好的机会！”

梁应渠若有所思地看着场上，轻声道：“算她聪明。”

外头的人都是纳了闷了，这如沸水般争个你死我活的跑马场，怎么就忽然温吞了起来。

最后永诏几乎是慢速地行进，以至于姜杳和晋湘宁都被动行至了前头。

正当梁应渠目光一闪，意识到什么时，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

紧接着，晋国公府邸的锦棚中掀起了惊叫声。

晋湘宁身下那匹光洁如白雪的马匹忽然嘶吼一声，受惊而前蹄跃空。

原来，姜杳确实谨慎地想看看永诏究竟要如何。但难得来一次沂南猎场，又跑顺了手，让她耐着性子硬控速度，控制了有一会儿，实在是烦都烦死了。于是一挥鞭，腾得往前冲了。

就在那时，指环内的细针正笔直地射出去——

落在了并行于姜杳身后，却没有往前冲速的晋湘宁身下的白马中。

永诏被这意外的情况吓坏了。

姜杳安然无恙，甚至策马跑到了最前方，成了当之无愧的赢家。

而她动手伤了晋国公府的独女！

永诏知道晋湘宁爱慕梁应渠已久。虽然也讨厌晋湘宁，但到底是国公爷唯一的女儿。晋国公府不比姜府好打发。真是闹出了人命，必不会善罢甘休。那样的话，晋湘宁完了，永将军府也完了！永诏握着缰绳的手止不住发抖。

帝台之上。

淑妃娘娘拧着眉忧心，谁都不希望太子生辰出现这样的变故。

宣帝坐在皇帐内，同样面色难看，朝都尉和梁应渠挥手：“去把人救下来！”

就在此时，马匹虽然马蹄落地，但因为受惊加快了奔跑速度。

晋国公府的锦帐内已然一片混乱的哭嚎声。

晋国公亲自带了一列府兵进入跑马场接应。

跑马道两侧，监琮阁暗卫队现身。气氛陡然严肃。

两旁黑衣侍卫迅速蹲地，在跑马场终点靠近地面的低处拉了纤绳。

待疯马奔至，便会屈膝绊倒，那么晋家千金由晋国公身边的高手轻功挪步带下，大约也不会有太过严重的伤亡。

众人均已挤在前台，紧张的气息弥漫。原来晋湘宁两手死死捉住缰绳，匍匐在马背上，但右脚已然脱出了马蹬。整个身子已然倾斜至马匹的左侧。

如此一来，大约挨不过这发疯马儿一炷香的飞驰。恐怕未等到暗卫队的拉绳处，晋湘宁就要坠地摔下马。

就在这时，一道藏蓝色的身影奔在白色的影子的右侧旁，两匹马贴身共同奔走了一段后，马匹上的姜杳突然立起身，翻身上了白色马匹的马背，像一道蓝色的闪电。将即将跌下马的晋湘宁拉了一把，重新拽上了马身，圈在前臂中。

众人心头一缩，几乎是屏息看完这一幕。

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姜杳在做什么？

她在跳马！

她是怎么做到的？光光控制自己马匹与受惊的马儿同速就已经需要极强的御马能力，而在这样的速度下翻身上另一匹马简直是难如登天！

就在众人还没恍过神时，姜杳又把刚刚拉上马的晋湘宁推了下去。

阿碧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姜杳早就见到右前方有梁应渠和接应的国公爷。于是飞快地抓住了白马的鬃毛，白马再次吃痛嘶吼，扬起前蹄，暂停了步伐，就在此时姜杳推了晋湘宁下马。

国公府高手迅速接下。

安全落地！

可是救下晋湘宁后，白马背上的姜杳却是糟了。

马匹本就受惊，又因为吃痛，更快地飞奔起来，几乎是立刻就要飞驰到拉绳处了。好在姜杳早就做好了打滚下马的准备，姿势上丑了点，如果运气够好，大约也不会受什么重伤。

所以，就在马匹被绊下，擦地飞出去时，她闭上双眼做好了滚落的准备——

她落入的不是沂南猎场的青草和土地。

而是一个温暖的，气味清冽的怀抱。

呼啸的风划过耳畔。

还有伴随着熟悉的声音：

“姜杳，你是不是疯了。”

她睁开眼，仰头看他。梁应渠今日大约是没准备进骑射场的，火红的衣袍，顶头还戴着金蟒雕纹帽，可是这会儿功夫他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也垂睫看她。

她腰上是箍紧的有力的男子臂膀，也是她能够稳稳落在地上的原因。可从马背上下来，这平路踩着都像是在颠簸。她一踉跄，顺手搂住了梁应渠的腰。

“受伤了吗？”他轻声问她。

落在她腰间的手掌，不自觉用了点力，将她更贴在身旁，好让她不再东到西歪。

“好像有点疼。”她举起手腕看，才发现衣袖划了条狭长的口子，小臂处是有一道鲜红的伤，还在滴滴答答淌着血：“大概是拉晋湘宁的时候划的，她看起来那么瘦，拉起来还挺重！”

梁应渠瞥了她死死抱住他腰间的手道：“你就不能好好走路？你伤的是手，又不是腿。”

“腿也伤了的！”

她作势就要掀出来看。

梁应渠头疼地不行，拽起她要就地脱靴查看小腿伤口的手，无奈道：“姜杳，你就不能安分一会儿！”

这时候，晋国公带着一行人来到梁应渠和姜杳面前。后面还有裹着披风，惊魂未定的晋湘宁。

晋国公作了一揖，诚恳对姜杳说：“感谢督主夫人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姜杳吃痛地回了礼，摆摆手说：“晋国公，不敢当。晋家小姐无事便好。”

晋湘宁被丫鬟搀扶着前来，还未开口，眼睛已经红得和小兔子一般。姜杳反应过来，该不会看自己靠着梁应渠，又小肚鸡肠地吃醋了吧。

姜杳可不敢在这个关口刺激她，赶紧松了手。

梁应渠却是好气：“……”

她还避嫌？

晋湘宁一张口，眼泪珠子就掉个没完，等了老半天，才说一句：“多谢。”

而后又哽咽着，几乎晕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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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