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又逢青 第4章 第04章

廖青玉自小便懂得一个人自处，新婚夜难以避免也就罢了，可今夜屋子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个男子，这让廖青玉颇有些不适应，她拿了寝衣去了后面的浴房，一张屏风隔着两人，廖青玉添水的动作有些小心翼翼。

沈望舒整理纸张的手指一顿，耳边是不断波动的水声，他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了手下早就送来的信，本打算是要看的，可廖青玉在前庭待了一下午。

他翻开里面的信纸，白纸黑字，沈望舒看了几眼，正打算放在蜡烛上燃了，耳边又传来一阵水声，他只好又将其放在了袖子里面。

廖青玉穿上寝衣，边用帕子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

沈望舒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朝着里面走了进去，廖青玉回头看了他一眼，连忙用帕子将自己的头发擦干，趁他出来前已经躺在了床上。

廖青玉在床上放了两张被子，她像以往一样睡在里面，闭着眼睛静静等着沈望舒出来。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廖青玉连忙睁开了眼睛。

沈望舒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走过去正准备坐下。

廖青玉看到后连忙往里面躲了躲，沈望舒一直盯着她，似乎有些不妥，廖青玉又往外挪了挪，有些刻意的解释道：“这床榻有些小，我害怕王爷睡不好。”

说完又笑了笑，廖青玉内心叹息。

沈望舒没有说话，只躺在了另一边。

廖青玉以为他要睡了，连忙开口道：“蜡烛还没吹。”

“时辰还早，我看一会儿书。”

廖青玉闭了闭眼睛，此时她也有些睡不着，坐起身看着沈望舒，犹豫问他：“殿下这几日都打算留在我屋子里吗？”

“怎么？你不愿意？”

“我，我...”

沈望舒叹了一口气将书合上，看着她的眼睛：“寻常人家，妻子都希望夫君能陪在身边，就算是皇宫王府有一定的礼制，但也没有人不去自己的妻子屋子的。”

“你看起来有些不愿意。”

廖青玉张了张嘴：“我没有，只是有些不适应。”

沈望舒看出了她的勉强，主动开口说道：“陛下赐婚，我知道你的意思，况且我不会动你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廖青玉连忙说道，补充道,“我只是，只是...”

沈望舒便一直盯着她的脸，这让廖青玉有些难堪。

她想了半天，也说不出到底是为了什么，看了坐在身旁气定神闲的沈望舒，廖青玉闭上嘴躺了回去。

沈望舒唇角弯了弯，继续翻看了几页。

廖青玉心里面憋着气，她自顾自的翻了个身，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阵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传到了沈望舒的耳朵里，他转头看了一眼，静静的合上书，起身将桌上的蜡烛吹灭，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

第二日一大早，两人坐在屋子里吃着早膳，廖青玉看了一眼沈望舒身上的衣服，开口问道：“殿下今日要去上朝？”

“嗯。”

“可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廖青玉想了一下，说道，“殿下现在去，陛下不会怪罪吗？”

“谁会怪一个我这样的人？”

廖青玉闻言看了他一眼，相处了这几日，她发现沈望舒确实是个病秧子，过几日就有大夫来为他诊治，看着他身上的病气，廖青玉给他夹了菜：“殿下尝尝。”

沈望舒看着碗里的菜，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情愿的吃了下去。

廖青玉自顾自吃着，自然没看见他的脸色。

一顿饭毕，她站在王府大门口看着沈望舒走远后，连忙转身回了府中，急切地拉着青棠。

青棠看着廖青玉地模样，不解的问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他上朝去了，我们出府。”

廖青玉在府中憋了许久，此时正好等到了自己出门的机会，她没带侍卫，只带了青棠，两人坐着王府的马车出了门。

京中大街随处可见的学子，一身麻布衣，手里抱着书，或是贫困些的，一眼看去面黄肌瘦，却将手里的书护的极好。若是能坐人的茶摊食肆，里面总是坐满了人。

廖青玉放下帘子，吐出一口气，脸上带着笑意看着青棠：“你知道现在最热闹的地方在哪里吗？”

青棠摇了摇头。

“你啊，虽然看起来灵光，却是个一窍不通的。”

“王妃为什么这样说我？”青棠撇了撇嘴。

廖青玉笑了一声，神色正经道：“现在朝中关于主持春闱的人选始终不见定夺，总要有人煽起一把火，热一热场子。”

马车停到了京中最大的酒肆处，不出廖青玉所料这里果然聚着许多人，她随意找了个位子，默默藏在人群中，人群的中央有人在放声谈论下个月的春闱，不过也就是一些从朝中传出来的闲言碎语，廖青玉听的有些无趣。

她总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在看着自己，廖青玉抬头看去，眼里掠过楼上的人却什么都没发现。

廖青玉有些疑惑的轻皱起眉头。

在人群中站了一会儿，廖青玉摇摇头从里面走了出来，街上的阳光照在身上，她转头往酒肆的角落看了一眼，轻轻一笑。

青棠带着廖青玉躲过了来时坐着的马车，朝着另一边走了过去。

廖青玉沿街在京中大大小小的铺子里逛了一遍，买了不少的东西。

廖青玉将身子藏在铺子里的阴暗处，顺着窗户看过去，瞧见人已经走了后，她将手中的钗子递到掌柜的手上：“把这个包起来，银钱去瑜王府要。”

“是，是。”

她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回头看了一眼青棠，青棠摇了摇头，廖青玉这才放下心。

青棠看着手中的东西，忍不住问道：“王妃，我们买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呢？”

“好看啊。”廖青玉笑着说道。

在京中逛了一大圈，回到王府时，已经是傍晚。

廖青玉让车夫将马车停在王府的侧门，一路提着东西走了进去，刚推开门屋子里坐了一个人，正捧着书在看。

“殿下回来了。”

沈望舒听到声音后抬头看向她，将手里的书放下：“去用晚膳吧。”

廖青玉应了一声，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府中的婢女，跟着他转身就走。

“殿下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望舒带着她一路去了前庭：“回来不久。”

庭院四周点着灯笼，廖青玉端坐在桌前，伸手给沈望舒盛了碗汤递给他。

廖青玉默默看着沈望舒吃饭的动作，她算是明白了，沈望舒一日有多半日就在这里待着，周围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脚下不远处还燃着银炭。

她心中有事，还是张口问道：“殿下今日可是被陛下留下了？”

沈望舒头也没抬：“嗯，还有淮王和太子。”

“那陛下是打算让那位皇子主持春闱呢？”廖青玉语气有些着急，又继续说着，“我听闻太子无意此事，那便只有淮王了。”

沈望舒一顿，抬眼看着她：“你为何会关心这些事？”

“我就是问问。”廖青玉吃了一口菜。

沈望舒放下筷子，借着四周的光亮看着她一言不发，想起什么问道：“你今日可是去了酒肆？”

廖青玉假装吃惊的看着他：“殿下怎么知道？”

“王府的马车太过招摇，自然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沈望舒想了想：“你若是无聊想要出去，让府中的侍卫跟着，京中有人对我虎视眈眈，怕是会牵连你。”

廖青玉倒是不在意这些，她将话没放在心上，点了点头。不过今日跟着她的人究竟是谁。

院子里急匆匆的有人走了过来。

宋管家站在门口：“殿下，有人说要来王府要账。”

此话一出，廖青玉连忙看向沈望舒，笑了笑。

沈望舒看着对面人的脸色，自然是全都知道了，转头吩咐道：“将人带进来。”

屋外刮起一阵冷风，直直卷到两人身上，沈望舒又咳了几声。

“殿下的病还没好？”

廖青玉起身将炭盆弄的更旺了一些。

沈望舒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沈望舒才开口说道：“走吧。”

廖青玉转头看向桌子上的残羹冷饭，斟酌道："殿下日日都要在这里吃饭？"

“我喜静。”

两人回了屋子后，廖青玉累坏般的坐在椅子上，没了平日端着的样子，倒是沈望舒总是一副正经的样子，瞧着他的模样，廖青玉起身慢慢靠近他，坐在了他身旁。

沈望舒的话不多，这两日总待在廖青玉的屋子里，也慢慢适应了鼻尖的香。

“殿下为何日日都在看这本书？”

沈望舒转头看向身旁的人，漆黑的瞳孔一直看着他，让他有些不适应，沈望舒刚要开口，廖青玉却慢慢凑了过来，将脸移到了他的胳膊处，两人就这么靠着。

廖青玉感受到沈望舒袖子上的冷意，忍住想要退缩的动作，眼睛朝着书上看过去。

沈望舒往后退了退：“你若是想看，可以去书房拿。”

廖青玉听到后眼珠转了转，脸上有些意外：“谢殿下。”

廖青玉退回去后撑着下巴，手指不停的转着白瓷杯，屋子里安静极了。

她手下一停，忽然想起什么，又看着沈望舒说道：“殿下府中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

她在府上还没有半个月，此前也并不了解沈望舒的为人，嫁给他也不过是有所谋划。不过，入京前伯父派来的人说过一切关于瑜王的事，不过是母妃早逝，但其中有一件事让她现在很想知道。

瑜王也不过是三皇子，淮王成婚乃是太后的意思，但太子尚且未成婚，为何会给一个才刚弱冠的皇子指派婚事，京中人人不都说，瑜王不得势，那么怎会给他赐婚呢？

廖青玉仔细想一想也能想明白，她的父亲是罪臣，整个廖府也只活下来她一个人，皇子成婚的对象必然是千挑万选的，将她这么母家无势的人指给沈望舒，显然就是想要压着瑜王的势，但他怎么就应了呢？

廖青玉叹了一口气，果然皇家的事总是说不清道不明，千丝万缕的，当今陛下的子嗣众多，许是沈望舒不受待见罢了。

想到这里廖青玉又叹了一口气。

沈望舒连连听到几声叹息，转过头看着她：“王府中没有其他人，你难道不高兴？”

“哪有，我就是觉得瑜王府未免有些过于冷清了。”

“是吗？我觉得还好。”

廖青玉转过头看着沈望舒，肤色苍白，比一般人白多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殿下这病一直都是这样？”

“嗯。”

她给沈望舒倒了一杯水，推给他。

廖青玉细细看过他的眉目，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眉眼间染着病气，倒有些惹人垂怜的模样。

沈望舒将水喝完后，合上书，看着廖青玉的脸说道：“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