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浮暮 第10章 第十章

西餐厅里，姜沁切着牛排，小块放入口中。

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拿起来，看着那条短信，抬眼看向汪雨柔，眼神复杂。

“看我干嘛？”汪雨柔摸摸自己脸，“我吃脸上了？”

姜沁摇摇头，没说话。

宋辞年发来信息，说自己喝醉了，让姜沁去接他。

她下意识就拒绝了，回过去一条，“叫代驾。”

就算要接，也该是汪雨柔去吧。

信息发出去没多久，宋辞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姜沁看着屏幕上熟悉的号码，离开座位，去卫生间接电话。

听筒那头传来男男女女的笑声，宋辞年喝了口酒，语气明显带着醉意，“你就这么对你债主？”

姜沁微仰着头，“欠你的钱，就该听你的吗？”

宋辞年沉默了好一会儿，冷笑一声，“你也可以不听。”

电话那头传来挂断的声音，姜沁靠在卫生间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轻叹了口气。

良久，她给宋辞年发过去一条信息：地址。

姜沁回到餐桌前时，几个人吃得都差不多了。

汪雨柔提议去酒吧，姜沁推说还有事，打了辆车，去往会所。

*

穿过雕花长廊，姜沁被服务员带到包间门口。

门一打开，烟雾缭绕中，就看见一个肤白貌美的女人正在给宋辞年递水果。

他接过来，放进嘴里。

宋辞年已经喝多了，脑子迷糊，没看清谁递过来的，伸手就接了。

女人穿着低领连衣裙，从姜沁的角度看过去，满是旖旎风光。

姜沁站在原地没动，心口情绪翻腾。

明明说自己喝醉了，原来是把她叫来看自己和别人**？

里面的人把视线投向门口。

姜沁白天拍摄，穿得简单，修身背心加短裤，身材线条清晰，包间里几个男人互相交换眼神，以为是哪位老板叫来的美女。

宋辞年跟着他们的视线望过去，看清楚门口的人是谁后，他撑着沙发站直，摇摇晃晃走到姜沁身边，伸手去拉她。

还没挨到人，姜沁把胳膊一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两人走到门口，姜沁原本想直接回家。

转身看见靠在柱子上的宋辞年，站都站不稳，又气冲冲回到他身边去掏钥匙。

会所门前的射灯照下来，宋辞年半眯着眼，模样冷峻又疲倦。

任凭姜沁的手在他口袋里掏来掏去，也不恼。

副驾驶打开，风一阵阵涌过来，姜沁把宋辞年扶进座位，他懒懒仰着，抬手松开衬衣扣子。

姜沁瞥了他一眼，把车门狠狠一甩，坐上去。

一路上，姜沁皱着眉，压着股怒气，她把窗户降下来，风呼呼吹着。

车内一片寂静，两人一路无话。

晚高峰刚刚过去，路上畅通无阻，很快，车子开到宋辞年家楼下。

他头靠在窗户上，轻闭着眼睛，姿势慵懒，像是睡着了。

姜沁把扶起来，送到家门口，她跟完成任务一样，脚没踏进去就要走。

刚转身，手腕一把被宋辞年扣住，拉回到房间里，他身材高大，两只手撑在墙上，压迫感让姜沁无路可逃。

“你就这么着急走？”宋辞年靠近她，弥漫着酒气的味道萦绕在她肩头。

姜沁别过脸，语气冷淡，“你喝醉了，去休息吧。”

醉意翻涌，一阵阵头疼袭来，宋辞年松了手，他转身走向客厅，躺在了沙发上。

宋辞年的房子是套精装大平层，灰色地砖，家具多是深色，房间里没有任何生活的痕迹，冷冰冰的。

姜沁站在原地，看见他蹙着眉，表情难受，原本要离开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她去厨房倒水，回到客厅时，见宋辞年还躺着。

听见动静，他睁开眼睛，起身来接。

房间里太过安静，姜沁开了口，“你一个人住吗？”

“嗯，我妈不肯搬过来。”他咕咚咕咚喝完，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姜沁脑海浮现出宋辞年妈妈的样子。

一位憔悴的中年妇人，因为丈夫的离世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姜沁去家里看望她时，她闭门不见，让姜沁拿着东西滚。

姜沁看见茶几上有盒解酒药，蹲下身去拿。

她头发散落在背后，露出白皙的脖颈，眉眼清澈。

宋辞年不加掩饰地看向她，喉结滚了滚，原本想点烟，又将打火机放了回去。

就在姜沁想要起身的瞬间，宋辞年蓦地伸出手，炙热的指尖锁住姜沁的脖子，把人带到了沙发上，手指在锁骨处摩挲。

姜沁往后一惊，“你干什么？”

“伤口怎么回事？”他俯身向前，眼眸微闪。

姜沁的脖颈上有一道红痕，明显破了皮，表面还没结痂。

宋辞年手指修长，因为常年骑摩托车，皮肤干燥有力，他盯着那处红色，仔细巡视。

手指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姜沁清晰感觉到宋辞年熟悉的温度，他的掌心总是温热干燥。

姜沁喘息片刻才反应过来，喃喃道，“下午拍摄的时候整理树枝，不小心划伤的。”

她脸色没有任何情绪，心跳却不知快了多少倍。

宋辞年眸色暗了暗，手指松开，伸手拉开柜子，拿出一个医药箱，推过去，“不想留疤就涂药”。

姜沁坐在沙发上没动，看向宋辞年，他侧脸绷出一道流畅的线条，眼神望着别处。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动作，还有刚刚在他眼神里窥探到的那一丝担心自己的神色，和那时候一模一样。

姜沁胆小，下摩托车时太着急，碰到了排气筒，气温太高，只是轻轻挨了一下，小腿就被烫红一片。

尽管是自己不小心，宋辞年还是自责到双眼发红。

他带她去医院，又给她买了市面上各种治疗烫伤的药，每天按时抓住她的小腿帮她涂。

宽大的手掌覆上瘦弱的骨节，很容易将她禁锢。

明明皮肤已经没有什么痕迹了，宋辞年还是坚持给她涂药。

还好那块烫伤并不严重，痊愈后，没留下一点疤痕。

往事一幕接一幕，恍如隔世。

曾经在摩托车坐上神采飞扬的少年，如今面庞蒙上一层阴郁，时常皱着眉。

姜沁不敢去回忆彼此都经历了什么。

姜沁没涂药，拿出一粒解酒丸，递给宋辞年，看着他喝了下去。

沉默的氛围被手机震动打破。

姜沁接起电话，柔和的男声在房间里异常清晰。

肖启凡坐在酒店大厅，手指在电脑上滑动，“现在有空吗？”

姜沁这会儿想起来，原本今天约了跟肖启凡确定装修方案，她白天有拍摄工作，说好结束后联系。

“你在哪？我这会儿过来找你。”姜沁看了眼表，还好，时间不算很晚。

肖启凡报了个酒店名字，姜沁见宋辞年酒醒的差不多了，也不用自己照顾。

拿起包刚要离开，就被宋辞年一把拽到沙发上。

姜沁几乎是被宋辞年压在身下，两人鼻尖快要挨上。

宋辞年盯着她，眼眸渐深，“去约会？”

“我有事。”姜沁想起身，又猝不及防撞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宋辞年修长的手指拨开姜沁垂在脸侧的发丝，呼出的酒气喷洒在姜沁唇边，“又是那个男的？”

他居然在质问自己？

姜沁想起他和汪雨柔打电话时的口气，还有晚上包间里的画面，心头酸胀。

“没错，又是他。”她继续说，“酒店找到投资人了，他帮我设计，明年我就能还你钱了。”

她语气冷硬，一动不动看着宋辞年。

宋辞年僵在原地，片刻后，嗤笑一声，“厉害啊姜沁，你怎么总能找到男人帮你？”

姜沁眼睛凝视着他，在眼眶变红之前，她猛然推了宋辞年一把，头也不回的走了。

黑夜浓稠，夜风中带着些许凉意，从窗户钻进屋子里。

房门关上后，屋内空空荡荡，宋辞年去阳台抽烟，侧脸隐匿在阴影中。

他将烟灰用力按灭，看着楼下姜沁急匆匆的背影，眼神沉郁而冰冷。

*

姜沁到达酒店大堂时，来往的客人已经很少了。

在一侧的休息区域，肖启凡手臂撑在桌子上，正在专注的看着电脑。

姜沁走到他身边，拉了个凳子坐下，“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肖启凡抬眼看她，眼角浮现出一丝笑意，“没关系，刚好当休了一天假。”

他眼神停在姜沁眼上，来回巡视，薄唇轻扯，“瘦了。”

姜沁伸手摸了下脸，“有吗？”

“创业很辛苦吧？”肖启凡看向桌子上的广告牌，“餐厅现在还营业，要不要吃点饭。”

姜沁一门心思都在设计图上，“我下午吃过了，我们开始吧。”

肖启凡把电脑推过来，一页页翻看，“你之前提出的问题，我全部改过了，你看看。”

姜沁卷翘的睫毛不时眨动，眼神泛着光。

肖启凡看着他，不由生出种失落，待设计图确定，他合上电脑，淡淡问，“确定在这生活了？”

姜沁：“近几年肯定是在这里了。”

“那以后呢？”肖启凡注视她的眼睛，气氛有些不明。

姜沁今晚情绪复杂，她别过头，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暂时还没考虑。”

肖启凡很想问，什么时候会认真考虑呢？

但是他灵敏的感知力告诉自己，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他轻笑了声，“走吧，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