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不邀月 第53章 周凝

一下，一下，一下……

伍苏浅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少力气，将凹凸不平的墙面，凿出来深陷下去的深坑，泥块的碎屑和大量的尘土，掉落，扬起。

虎口处疼痛明显加重，也隐隐渗出血迹，火辣的剧痛，也蔓延开来。

伍苏浅强撑着的小全控制。

等感知不到那股强大的力量，她松开剪子，整个人都瘫倒下来，半跪在墙角下，能感觉到，身后有很多人的目光注视着。

她苦涩地笑着，等缓过这股怪异的劲后，才慢慢回头，看向向这边走来，又止步不前的曲红葙，伸手，僵硬地朝她招手。

曲红葙跑过来，半蹲下来，握着她的手，刺骨的冰冷，一怔，“你……”

伍苏浅摇头，强撑着最后的一点记忆，歪头看她，眼眶泛红，“麻烦你去，找于晓柳，周凝，宋云萌。”

话落，她晕了过去。

曲红葙手快，急忙扶着她，看她神色憔悴，唇色都是灰白的，回头间，看到白择声在前，肩上挎着药箱，一个陌生的老者，拄着拐杖进来。

郗言学双目似被扎了似的，一阵的酸涩，很多离奇的事情，发生在周围人的身上，尤其是枕边人，那种帮不上忙的愧疚，很沉重。

他上前，抱起伍苏浅，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她是伍苏浅，还是黎苒苒。

于晓柳和宋云萌都好找，唯独周凝，只见过一次面，也不知道所在的乡村。

曲红葙跑出伍记扎纸铺后，站在门口，大脑有一瞬的宕机，不明确要往那个方向走。

白择声跟出来，什么也没顾上，就拉着她的手，沉声道，“跟我来。”

“你知道？”曲红葙偏头看他。

“知道。”白择声说完，也叹气，“其实，很多事情都乱成一锅粥了。”

曲红葙想到伍苏浅的近况，边疾步走，边说，“我知道破绽是什么。”

白择声微怔，但明白现在是个很很重要的时刻，没有停下来询问，轻微喘息着，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胆怯地问，“是什么？”

“破绽，是我。”曲红葙停了一下，才继续说，“还有你二哥。”

“我来到这里之后，原来的主人成为了另一个人，这就很混乱。而你二哥，多次涅槃，本就不符合原文的设定。”

白择声静静地听着，带着她出城，只低低“嗯”了一声，没敢多问，生怕问到一些让他心痛的事情。

曲红葙看他一眼，才意识到刚才说的话有些沉重，只好不再往下说，只问，“周凝家，在哪？”

“她与婆家分家，一个人带着孩子，住在同利庄的山脚下，要半个时辰才能到。”

曲红葙回想了一下，“你之前，是不是说过，她跟谁——”

“唐西柏。”

“哦。”曲红葙又问，“你二哥是不是也说过？”

“嗯。”白择声点头，出了城之后，猛然想到了什么，急急地停下来，抬手拍了一下额头，“急昏头了。”

曲红葙不明。

待听他说，“在这等我，我去租马。”

曲红葙眉头一挑，略显尴尬，抬手挠挠下巴，目送白择声折返回去。

则在路边等待，静下心思来在想，要如何去和周凝开口？

想事情太过于投入，只见眼前站了一个人，抬头去看。

是一个手执浮尘，仙风道骨的道长。

曲红葙惊奇，脑海里自动冒出一个情节来，几乎每一本网络小说里，男女主，或者男二女配，都会遇上一个仙风道骨的道长，给予无偿的帮助，还会有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姑娘在等人，也有很多心事。”道长笑道，同时也递出两张符纸，“这符纸，你与你的朋友各一张，可解你二人的困苦，也能，何处来，何处去。”

曲红葙疑心重，没敢接，坦然道，“道长，这是在与我说话？”

道长短暂地环视周围，笑容慈祥，“是啊，老道自是在与你说话，不过，你。很快就不是你了，但也要经历一番磨难，伤心噬骨。”

曲红葙垂着的双手成拳，一番挣扎之后，才松开拳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老道长，说的话，可信，不可信。

看这他递来的符纸，伸手接过，“谢谢道长。”

“若能真如道长所说，我等到何处去还愿？”曲红葙小心地收起符纸。

“三轻观。”道长眉目柔和，挥了一下浮尘，便不再多言，转身朝城内而去。

曲红葙目送，等他彻底隐匿进人群中，才慢慢地收回视线，垂下脑袋，细想之后，无奈地摇晃了脑袋，这能是真的吗？

听见马蹄的声音，忙调整好心态，看向声源处，见白择声牵着两匹赤色的马出来。白择声一过来，站在曲红葙面前，瞧着她的神态，温声询问，“遇见道长了没？”

曲红葙心头一跳，眼里满是惊疑。

看她这样，白择声轻轻地笑出声，唇角上样，“那就好，那就好。”

也只能这样说了，可说出来之后，心里怎么就不舒服了呢？

他把马慢慢地牵到曲红葙面前，“你不太会骑马，先上去，试一试，找找感觉。”

西沉下去的光辉，照耀在他的面颊上，曲红葙凝望着他，没敢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好。”

骑马是件很让人胆怯的事情，曲红葙虽去过几次马场，骑马的时常加起来，也没有一个小时。

她上去后，整个人有一瞬间的晕眩，脊背都是僵硬的。

“不要怕，我在呢。”白择声安慰她。

曲红葙慌乱中点头，适应了足有半刻钟，当她能逐步跟上白择生声时，白择声慢慢地加快速度。

曲红葙看着前方带路的白择声，他时不时回头，在确认她是否安全。

到周凝所在的同利庄，已到了夕阳落幕之时。

曲红葙看着满山的青葱，在田地中忙碌的农民，荒山上，有人在开垦，砍掉树木。

行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曲红葙趔趄一下，偏头去看神色坦然的白择声，看他不往庄子里走去，牵着马走向山坡上的小路。

“不去周凝家吗？”她问。

白择声停下，忧虑地看她，“她在这山上，开荒。”

曲红葙一时没话说，垂下眼眸，浮现出苦涩的笑来。

白择声走了几步，环看着周围的景象，以及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是和曲红葙在前世发生的。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开始走上了正轨。

周凝手拿着砍刀，一刀一刀往下砍，是在发泄着，是恨命运的不公。

汗水洒在荒地中，春风一吹，后背是凉的。

在心烦意乱中，听到有人喊。落寞地回头看去，是长子方取真，正指着在荒地边缘站着的两个人，还牵着两匹马。

“娘，他们找你，说是有事。”方取真抹掉额头面颊上的汗水，眯到眼睛里去，是火辣的刺痛。

周凝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去砍树桠，闷头去砍，不顾那两人说什么。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这身旁的五个孩子，可又有什么用，除了偶尔的嘘寒问暖，这能只治愈精神上的不悦，实质性的没有啊。

她要饱腹的米面，要御寒的棉衣，要避风的住宅。

那两人看着很面熟，细想之后，才知是衙门里的捕手，能跟着来的，是家眷。

只是短暂地一瞥，人家啊，身上所穿的一件冬衣，都能让她眼馋，头上的银簪子，都足够她们一家五口的几个月口粮。

周凝愤愤地砍着这块荒地上的杂草树木，已经开荒四亩地了，再开一亩，种下油玉米，再种些产量高的玉米，这一年的年尾，不会太难过。

“周凝。”曲红葙见她一直不理会，丢下缰绳，走到荒地中，继续喊她，“周凝，我是曲红葙，我们之前见过，我来找你，是有事需要你帮忙。”

周凝仍旧不理会。

把树丫整理好，码放在一堆，这是柴禾。

对曲红葙说的话，一直抛于脑后，什么帮忙，她不在乎，也不关心。

同是穿过来的，偏生要受这样的悲痛生活。而别人，吃穿不愁，有不多事的公婆，更有不会作妖的极品长辈，也不会有那么不懂事的小姑子小叔子，还有事事都能做得顺心的丈夫。

周凝累得直喘粗气，双眼被汗水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人，抬手背狠狠地抹掉，眼眶周围顿时一片红。

她冷冷地笑着，“帮你？凭什么？”

曲红葙诚恳地说，“不会让你白白帮忙的。”

周凝嘲讽地看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我，我们是一路人吗，就来找我？”

曲红葙也只敢短时间看她，忙道，“我们是同类……”

“走吧。”周凝眼风如刀子，语气也冰冷，“我不帮你。”

曲红葙吃了闭门羹，将怀里的荷包拿出来，递给她，“这是酬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周凝将砍刀重新拿在手上，看到细嫩的手掌中的荷包时，眼眶倏然一红，泪水止不住流下来，但还是不为这些金银所动，别过头，继续去挥刀砍树桠。

从穿书那天起，她的命运，就再也改变不了了。

是五个孩子的母亲，是没有依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