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里,女官送了太子后气氛便一直低低的。
皇后阖着眼假寐,瞧不出个心思。
女官用眼神挥退了一干下人后走到皇后身边,指腹轻柔的覆上她的额角,力道不轻不重地按捏起来。
忽然一道嘈杂的声音从外传来,引得皇后无声的睁开眼。
“白芷,去看看。”
女官,白芷答应一声,松了手上的力道,出去瞧了瞧走进来附身道:“是丽妃娘娘,应该是为了恭王殿下来的。”
皇后凉凉扯起唇角:“本宫还没找她,她倒是先来了。”
她起身让白芷寻来件青蛤色褂子穿上,再端坐在塌边,轻轻颔首:“请进来。”
“欸。”白芷福身,出去引了丽妃进来。
皇后慢条斯理的呷了口热茶,将一抬眼,就见到着急忙慌跑进来的丽妃。
她心里冷笑一声,还真是为了儿子什么都不顾了。
皇后淡淡放下茶盏,一双温柔的眸子没什么情绪的落在丽妃身上。
她生的当真是温柔,眼眸如水、唇瓣似花,但就是这样温和的模样,硬生生遏住了丽妃的步子。
丽妃攥着手,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行了个周到的礼:“臣妾请皇后娘娘安。”
皇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丽妃抿了抿唇,本想同往日般坐下,但今日皇后瞧着心情不爽,也未曾开口赐坐,纠结半晌还是老实站着。
人人都道皇后娘娘温柔,她这么多年却依旧没由来有些害怕。
她思忖再三,犹豫开了口:“娘娘,听说琢儿先回去了……”
“嗯。”皇后不咸不淡应了声。
“肯定是那个狐媚胚子!”丽妃恨恨咬牙。
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把何之纯送到乡下庄子上,就怕影响尚琢大婚!
结果那个贱人,竟然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又跑了回来!
皇后淡淡放下茶盏:“丽妃,慎言。”
“可是……”丽妃刚起了个话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攥着手把话头咽下去了。
“琢儿喜欢,你有什么办法?”皇后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臣妾这个做母妃的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围着那么个心机的转啊。”丽妃恨声道,“别的人臣妾也就认了,可那何之纯自小就不是什么安分的!”
皇后颔首:“所以这就要看沈玉姝本事如何了。”她轻轻弯起唇,“白芷。”
“奴婢在。”白芷道。
“明儿个恭王妃回门,从本宫私库里头挑些首饰摆件去,大婚打的那套东珠首饰也一并着人送去。”皇后淡道。
白芷:“是。”
丽妃了然笑了,也添了添头一并送去。
皇后和丽妃的赏赐着大公公送来恭王府的时候沈玉姝适才睡过午觉,将醒就见外间站着两个眼生的丫鬟。
沈玉姝将才睡醒,脑袋还懵懵的有些宕机,便问道:“这是……?”
“刘主管送来的丫鬟。”秋兰伺候着她穿衣,笑着说,“见小姐在休息,就没打扰。”
沈玉姝适才刚醒没注意看,这番探过秋兰的肩膀往外看去,才看清是两个梳着双环髻的姑娘,一个长脸杏眼,穿着穷灰袄子、一个圆脸圆眼,穿着淡绿灰袄子,都是主子瞧着舒心的模样。
沈玉姝面上带了点笑意:“就先随我出去谢过娘娘的礼吧,回来再细瞧。”
她步子顿了顿,与秋兰道:“去书房给恭王传个话,说我要与他商议一下明日回门之事。”
秋兰应了声,便先往书房那去了。
待整理好了衣服,沈玉姝便领着两个小丫鬟往前院去了。
到底是皇后娘娘赐礼,浩浩荡荡来了一队人。
大公公见沈玉姝到了,便宣了懿旨,唱罢将单子送到沈玉姝手上。
“谢过皇后娘娘。”沈玉姝规矩行过礼,笑盈盈送了大公公一把金瓜子,“有劳公公了。”
那公公领了实打实的好处,便也不再多说,笑呵呵领着一帮小太监回宫去了。
见人离开,沈玉姝才松了口气,将礼单给了小厮,让他带去给刘柱清点去,然后带着二人回了主院。
沈玉姝在榻边坐下,她瞧着两人微微笑着问:“都叫什么名字?”
杏眼那姑娘行了个周到的礼:“奴婢叫玉兰。”
“奴婢叫芙蓉。”圆眼姑娘嘿嘿笑了一声,又道,“芙蓉糕的芙蓉。”
沈玉姝“扑哧”一笑,倒是更喜欢这两人了,一动一静,有意思的很。
“都会些什么?”她又问。
“奴婢先前是跟在刘主管身边的,府上大小事都熟悉,主要学的管账。”玉兰不卑不亢道。
听她说完,芙蓉也匆忙站起来急急道:“奴婢学的女工,先前是宫里头的,主要学的苏绣和湘绣。”
沈玉姝颔首,心里更满意了几分。
她要准备明日回门的备礼、还有太子和平亲王的礼,有玉兰这个熟悉的在身边再合适不过,有她们两个在,那些秋兰无暇顾及的事也就有了着落。
看来刘柱确实是仔细挑了人。
“行,日后叫我小姐就好,我不苛责下人,月例照同阶涨一半,你们好好办事,还有别的赏。”沈玉姝温声笑道。
两人心中一喜。
她们来做工,无非就是为了多挣些银子补贴家用,主子好不好温不温柔、受不受宠都和她们没关系,拿到手里的银子才是自己的。
两人明白其中关窍,对沈玉姝也就更亲近几分:“奴婢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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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太子回京,一桩杭州贪污案拉了大批官员落马,尚琢手里得力的人被砍了好几个。
尚琢看着案几上的传信,面色阴沉。
皇帝子嗣不丰,大皇子宁王早年废了一条腿,早早领了封号去了封地,下面几个年纪还小、不成气候,只有太子和他党羽稍丰。
尚琢不虞的敲打着太师椅的扶手,发出一点沉闷的声音。
好一出借刀杀人,太子倒是好手段。尚琢冷笑一声。
房门被敲响,尚琢不耐的抬起眼:“进。”
跟前伺候的公公苏进哈着腰进来道:“王爷,王妃和纯小姐的丫鬟来了。”
“话留下,人出去。”尚琢冷着脸说。
他此刻没耐心见人。
苏进“欸”了声,出去问了过后又回来道:“王妃邀您待会去主院,商议明儿个回门的事。”
“纯儿呢。”尚琢掠过沈玉姝的话,继而问。
苏进舌头打了个结,笑着说:“纯小姐说想您了。”
尚琢面上带了一点笑。
他与何之纯先前关系一直差一口气、捅不破最后那层窗户纸,如今来了个沈玉姝,她对自己倒是越发依赖起来了。
尚琢喜欢这种感觉,先前因为太子带来的阴翳也一扫而空。
他淡道:“和沈氏说本王知道了,明日自会陪她回门。”
太子一党逼得紧,当下关口后宅若是不宁,难免有损他在父王面前的形象。
苏进应了,心里替王妃惋惜。
那么温柔漂亮的人,只可惜……
尚琢继而道:“去竹园。”
“是。”苏进恭敬应道。
主子家的事,哪里是他们做下人的能插手的。
竹园
冬月的天比往常暗的要快不少,此时不过酉正,竹园已经掌了灯,隐隐透出一点饭菜香。
尚琢自知晓三个党羽落马后,紧绷了一日的神立刻就松快了。
他嘴角带了一点不易觉察的罕见笑意,一把撩起袍子跨过了屋子门槛,一眼便见到了靠在软榻上小憩的何之纯。
尚琢看着心软,缓步走到她的身边。
何之纯却是听见了,忽然睁了眼,露出有些意外的神色:“王爷。”
她轻轻唤了声。
“吵醒你了?”尚琢在她身边坐下。
何之纯轻轻摇摇头:“倒是我怠慢了殿下,院子里下人也不知晓来通传一声。”
她隐晦的暗示紫莺的事,她知晓尚琢不喜别人置喙自己的决定,更知晓尚琢喜欢她的娴静温和,便只恰到好处地轻轻一言、也不多提,反倒更能激起尚琢对她的怜惜。
尚琢淡笑一声:“是本王让他们不必通传的。”
他牵着何之纯的腕子走到桌边坐下,温声问:“用膳了吗?”
“等殿下呢。”何之纯抿着唇笑,边说着让下人上来早温好的菜。
多是一些大菜,夹了几道清淡的。
何之纯生病、身子弱,吃不得荤腥重油。
她带了一点浅浅的笑意:“都是殿下常吃的,不是何府的厨子,也不知晓殿下吃不吃得惯。”
尚琢颔首,执了筷子安静吃饭。
何之纯给他舀了一碗鸡汤,笑道:“听闻府里造了一汪湖,还没来得及去瞧瞧。”
“嗯,从城外引来的。”尚琢喝了口汤,“你若是喜欢,明日带你去走走。”
闻言,何之纯面上浮现出一点点喜意,又转瞬被愁绪淹了过去,“明儿个是沈小姐回门吧……我还是不耽误你了,带两个丫鬟小厮去便好。”
她面上挂着强掩的笑,露出嘴角两个浅浅的梨涡。
尚琢听罢有些心软。
她总是这么懂事,自小受了委屈都不肯与自己多言。
他叹了口气,放下汤勺:“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本王明日会早些回来,陪你去游湖。”
“但……”何之纯面上还有一点迟疑,但还是压了下去,轻轻一笑,“那就多谢王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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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里头静悄悄的,下官大步走到书房前,轻叩两声,听得里头传来的许可后便推门而入。
他关上门,走到书案前行了礼:“太子殿下。”
随着他声音落下,桌案后的男人收起手中一件瞧不清的东西,抬起头显出一张冠玉般的脸来。
他手指在桌案上有节奏的敲了两下,瞧见虎口一颗漂亮的浅痣。
尚珏声音温润,神色淡淡:“送回去了?”
下官应了声:“是,沈小姐出宫后就直接回了……恭王府。”
他原本想说家,但舌头打了个卷,决心还是说了恭王府。
他心里有些咋舌,心说太子殿下心思越发难猜了,那沈小姐……可是殿下的弟妹啊……
“没别的了?”
出神间忽闻问话,下官吓了一跳,身子一立仰着头高声道:“没有!也没见过恭王殿下,到府里之后惩罚了下人就回房了!”
话音落下,他抬起头看见尚珏似笑非笑的面色。
完了,说多了。下官嘎巴一哽。
尚珏却像是心情好,挥挥手:“出去吧。”他指腹在手中那块布料上捻了一捻,轻笑一声,“那个下人,交给你处理了。”
下官应了一声,恭敬行了礼出去了。
尚珏坐在太师椅上,瞧着手中那块小小的玉红色布料,面色晦暗。
不乖的小东西,要罚。
尚珏:是我是我!是我的戏份!我露脸了!我来找老婆了
沈玉姝:脸红jpg.
作者:有奖竞猜,太子殿下手里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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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