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撩人[民国] 第14章 014

巡捕房里有规矩，每个有资格配枪的巡捕，都只有一把枪，绝不可以外借弄丢。

宋玉酌以前不了解，今日也是在去找了焦灵龙以后，才知道的。

焦灵龙一直都对她很好，像是宋玉酌的第二个哥哥。

他安排宋玉酌到自己办公室，让手下去对街的西点铺子里买了糕点，又亲自给宋玉酌倒茶水。

这期间，焦灵龙还跟宋玉酌聊了几句。

宋玉霖前阵子找他要案卷时，他就问了一嘴，所以知道宋玉霖要调查此事的内情。

“你阿哥找过我，要了当年的卷宗，你们怀疑那个女人没死，我觉得不太可能。”

“那个团伙作案多年，从犯都在牢里关着，而主犯们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每一个都是死刑。”

他的言下之意，是夏星早就被枪决了，不可能再出现在南阳。

宋玉酌听了焦灵龙的话，拧了拧眉，低眸陷入某种说不清的情绪里，一直没说话。

夏星，真的死了吗？

焦灵龙好似看出宋玉酌心里头不太安稳，略微思忖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心软了，又说道：“这样，我想办法去给你弄一把手.枪来，你拿着防身，也好安心。”

“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学会用枪。”

焦灵龙愿意给宋玉酌去别处找一把枪，但也是有条件的。

如果不学会用枪就把枪带在身边，一不留神就容易走火，会伤到自己和身边人。

听到这话，宋玉酌从恍然中清醒，眼眸一亮，“谢谢龙哥，我会开枪的，方便的话你借一把给我。”

想到以后能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枪，宋玉酌很是惊喜。

她的天地一直都在厨房里，平常不是握着铲子，就是握着菜刀。

宋玉酌杀过鸡鸭，甚至还亲手给兔子剥过皮，鲜血淋漓的场景她见过不少，并不怎么怕血。

她对于枪，是渴望的。

因为枪给她很强烈的安全感。

而她，也会开枪。

第一次近距离见到枪的威力，是在四年前。

她出游的那艘邮轮被那伙人劫持，而每个海匪身上都带着枪，他们大多都是背着长杆猎枪，只有几个头目，才有资格配小巧昂贵的勃朗宁。

这个世上的人性格很多样，有懦弱的，就有不怕死的。

当时有人冲撞了海匪，而那个海匪冲那人龇牙冷笑了一声，下一刻，就掏出枪把那人脑袋打穿了。

又腥又烫的鲜血溅到了周边人的脸上。

很快，船舱内就尖叫声四起。

宋玉酌只是脸色略白了一瞬，比其他任何人都要镇定。

杀鸡儆猴的效果很好，接下来大家都耷拉下脑袋，认了命，不再挣扎。

枪比任何武器都要好用，用枪杀人，既快又狠，不需要贴身肉搏，甚至可以放暗枪，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宋玉酌觉得那是个好东西，不怕，反而有点好奇。

夏星后来在与她相处的过程里，似是察觉到了这一点，便主动提出要教她开枪。

宋玉酌惧怕夏星，对夏星几乎言听计从，夏星愿意教，她也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学。

她脑子灵活，记性也不错，不仅学东西快，还掌握得特别好，跟着夏星，枪法学了个七八成。

而那般狂妄胆大到主动教“货物”开枪的女人，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若不是亲眼看见夏星的尸体，宋玉酌是很难相信的，比起听来的，眼下她更相信自己看到的，闻到的，感受到的。

焦灵龙不知她心里所想，只听宋玉酌说她会开枪，眼底流露出一瞬的惊讶。

他是个爽快性子，很大方的把自己的配枪给了宋玉酌。

于是宋玉酌就当着他和几个巡捕的面，在桌上很熟练地拆解了配枪，又迅速组装好，最终完成，将配枪握在手里，枪口对准了焦灵龙，是很标准的拿枪姿势。

站在旁边的巡捕瞧见这一幕，忍不住就拍手赞叹：“宋小姐是真的懂枪，她的拆解组装速度，比我还要快十秒！”

焦灵龙也吃惊，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属，同宋玉酌解释道：“他在我们捕房是出了名的玩枪高手，平日没事就喜欢找人比试，比组装枪的速度，赢了不少钱。”

“能比他还快，说明你很厉害！”

宋玉酌组装枪，本意不是为了出风头，是想让焦灵龙能安心地给她一把枪。

如今被这么夸赞，她有些不好意思，耳根霎时就红了，显现出了小女子的娇憨姿态。

焦灵龙爽朗地笑了两声，答应给她弄一把枪，不日就送到宋玉霖那去，让宋玉霖转交给她。

宋玉酌谢了焦灵龙，不再打扰他办公，离开了捕房。

捕房在租界地带，附近很热闹，人来人往的。

宋玉酌暂时还不想回家，但也不知道去哪儿，步伐就放慢了许多。

街头有卖报纸的少年，很机灵聪慧，见到她慢吞吞走在路上，就很殷勤的上前去推销。

“小姐，您要一份报纸吗？这上面登了许多广告，南水桥那边的游泳馆开业，名媛女士们都买了入场券去玩，拿着这份报纸过去买门票，可以打八折呢，您来一份吧？”

南水桥那边的游泳馆建了有大半年的时间，宋玉酌听玉鹤园的伙计们提起过。

这是南阳城的第一家游泳馆，规模不小，设施齐全且豪华，有跳台瞭望台，更衣室和寄存处淋浴间，还聘请了高级服务人员，专业游泳教练，所以门票很贵。

略一思索，宋玉酌就很爽快地给卖报的少年塞了钱，拿了几份报纸。

她拿着报纸回家。

恰好遇到再次上门看望她的许青。

许青人如其名，总是喜欢穿一身青色的长衫，斯文儒雅，一头黢黑的短发抹了发蜡，整齐利落，脸庞白皙五官清秀，是很讨人喜欢的公子哥儿模样。

他的衣服总是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小时候还长得特别像个女孩儿。

宋玉酌时常开他玩笑，戏称他是姐姐。

比起那些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宋玉酌对许青观感更好一些，尤其在许青特别像女孩儿的时候。

长大之后，许青有了明显的男性象征，喉结很突出，有了男女之别，宋玉酌的亲近感就减轻了许多。

“许青哥哥。”

宋玉酌这会儿就站在自家门口的台阶上，略微侧着身子，笑着喊了他一声。

阳光落在她身上，衬得她皮肤莹白剔透。

度过少女时期，宋玉酌的身段明显有了女人的曲线婀娜，再配上那张不谙世事的脸，撩人不自知的模样，许青看痴了。

他好半晌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回笼的时候，瞧见宋玉酌询问的眼神，他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让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把礼品拿给宋玉酌。

从小到大，但凡和宋玉酌见面，许青总是要准备点小玩意儿。

这些小玩意儿有花钱买来的，也有亲手制作的，无一例外，都很用心思。

宋玉酌对此也习惯了，偶尔也会回礼，把做好的糕点和腌制的小菜，酿的果酒一类的给许青送去。

许青看宋玉酌接过礼物，眉眼温和着解释自己的行程。

“我早上来过，问了宋夫人，夫人说你去找明娇，可我去了玉鹤园和花锦楼，也没找到你，干脆就在这边等着了。”

宋玉酌表情没有半分慌乱，连带嗓音也很淡定：“我想自己出门走走，才病愈没多久，怕姆妈担心，就说去找明娇。”

许青：“原来是这样，我也猜到了，下次我可以陪你到处走走，我知道很多有意思的地方。”

宋玉酌不置可否，似是想起什么，随即举起手里的报纸。

“听说南水桥那边的泳池开业了，拿着报纸去买门票可以有八折优惠，我打算去玩，你最近工作忙吗？要不要一起去？”

她原本只打算叫上柳明娇的。

可既然遇到了，她觉得明娇跟许青同样是朋友，总不能厚此薄彼。

许青心里很欢喜，声音忍不住带上笑意：“你约我，我肯定有空！”

宋玉酌：“那我定好时间以后，再告诉你。”

许青应声。

他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目送宋玉酌进了门，又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

小厮也习惯了自家少爷这样，候在一旁，期间他忍不住说道：“宋小姐邀请您去游泳，游泳都是要穿泳衣的，姑娘家能邀请男子去游泳馆这样的地方，心里肯定是有点意思的。”

许青原本还没想到这一层，只是欢喜宋玉酌主动邀约他游玩。

经由小厮这么一提醒，他心里并没有多些惊喜，反倒生出一丝黯然来。

别的姑娘家邀请男子去游泳馆，或许可能是在给男子暗示。

可宋玉酌不会。

许青能看得出来，宋玉酌在感情方面还没开窍。

在宋玉酌心里，他恐怕跟柳明娇是一样的存在，他们二人都是她的好朋友，地位不分上下。

就好比刚才邀约他去游泳馆的事，宋玉酌对他但凡有点男女之情的意思，态度都不会那样坦荡。

难道宋玉酌不知道去游泳馆是要穿泳衣的吗？

泳衣很单薄，要露出胳膊和大腿来。

现下的新派男女们都很开化，不限性别，自由交友。

可宋玉酌骨子里是很传统的，方才却连一点害羞的表情都没有，仿佛是在邀约自己的好姐妹一起，没有半分忸怩。

正因为了解这点，许青才黯然神伤。

同时他也庆幸，至少自己比起其他男子来说，要多些接近宋玉酌的机会。

他应该多去外边晒晒太阳，把自己晒得黑一些，再勤加锻炼，把体魄练得阳刚点，让宋玉酌能意识到，他跟柳明娇是不同的，他可不是她的小姐妹，而是她的爱慕者！

许青带着小厮走了。

而宋玉酌也回到了自己的闺房里。

她全然不知许青在筹划什么，顺手把许青给她准备的礼物放在桌面上，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纤白的指腹在报纸上来回轻轻摩挲，报纸因此在房间里发出了细弱的沙沙声。

宋玉酌对游泳馆其实并无热情，甚至她都不太会游泳。

此时她只是满心想着，等阿哥回来，她就要跟阿哥说去游泳馆的事，让阿哥邀请夏欹一同去。

然后借此机会，亲自查验夏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