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已经过去,酷暑仍然没有退隐,太阳光线火辣辣的,单从室内往外看就能感受到究竟有多热,周浓只想泡在空调房里,完全不想出去。
但她今天没法做主。
周寂进她房间连门都不敲,高大的身影长驱直入,对着床上的她下令:“起来,天黑之前把你送过去。”
周浓翻了个身,不高兴道:“明天再说吧。”
周寂不依,直接伸手去抓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把她提溜了起来:“明天就开学了,答应好的事情别耍赖。”
周浓拍开他的手背:“疼!疼!疼!”
周寂松手:“检查下行李,马上出发。”
周浓揉着胳膊:“你都给我抓红了。”
周寂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她,像是在等着她继续发挥。
周浓:“你良心不会痛吗?好疼呀。”
周寂不为所动。
周浓:“外面那么大太阳,晚一会儿再说嘛,现在出去很容易晒伤的。”
周寂还是不为所动。
周浓:“哥。”
周寂轻嗤:“少来,给你最后五分钟检查时间。”
不同于对她心软的爸妈,周寂向来说一不二,他认定的事情,没有人能扭转。知道很难说服他,周浓干脆破罐子破摔,重新躺回到床上:“我不去了。”
她辩驳:“那个什么大师说不定就是骗人的,哪有让人家吃苦来强身健体的道理!”
周浓从小体弱,稍不留意就要和医生打交道,说是都快成药罐子泡大的也不夸张。洗舒华心疼的不得了,一年一年想方设法的帮她调理身体,虽然有成效,但见效的程度并不算深。后来洗舒华多方打听,不知道从哪认识了个大师,对方说要让周浓去星港住上一两年,也许会有所缓解。
周浓听到这话的时候,颇为不屑,星港难不成是什么神仙之地?还有这功效呢?可那会儿她正因为没和家里打招呼偷跑出去玩而被克扣了半年的零花钱,只想着远离家人的束缚就自由了,于是当洗舒华询问她愿不愿意去星港时,她同意了。
都是冲动惹的祸!
周寂给气笑了:“去星港就是让你吃苦了?”
那地方风景秀丽的,哪里差了。
周浓理亏,反驳不出来,但一脸的不服气加不乐意。
周寂跟她讲道理,是不是为她身体好的事情暂且不提:“当初是不是你自己答应的?决定是你下的,还没去就说后悔?”
周浓:“我那是随口说的嘛。”
周寂:“随口说的就不要对自己的话负责了?”
周浓张了张口,没想出话来:“……”
周寂:“什么都是只凭一时兴起,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的?”
周浓:“………”
周寂不再多说:“收拾东西。”
周浓:“我……”
周寂:“收拾。”
周浓:“哥……”
周寂:“没得商量。”
爸妈不在家,周寂全权做主,眼看反抗无效,周浓只能慢吞吞地爬起来,赌气般拿起前一天洗舒华帮她整理好的行李箱:“走!行了吧!”
周寂提醒她:“别赌气。”
周浓怎么可能不赌气:“不要你管!赌气也不要你管!”
她把步子迈得极重,愤愤下了楼,上车,砰的一下关上车门。
周寂将她所有的反应看在眼里,任由她发脾气。
前往星港的路上,周浓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绷着张脸不吱声,无声地表示自己的抗议,悄悄瞄了眼周寂,企图唤醒他为数不多的同情心。
然而周寂眼皮都没动一下,完全不受影响。
周浓捧着手机打字,把手机键盘戳得噼啪作响。没一会儿,洗舒华的视频打了过来,周浓点击接听。
前者担忧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周浓一口气提起,想说的话可多了。
周寂直接:“别抱怨。”
才不!周浓开口就道:“你们不想要我了对吧。”
周寂皱眉:“别瞎说。”
洗舒华:“我们怎么会不想要你呢。”
周浓:“你们就是不想要我了!”
洗舒华:“浓浓啊,妈妈也知道大师的话不能全信,但事关你的身体,不管是什么方法妈妈都想试试,你能明白吗?星港那边气候、环境都不错,你就在那里读读书,周末想回来随时回来,妈妈也会经常去看你的……”
周寂打断,再说下去今天也干脆别送了:“行了,妈,说好的这事我来办,你别操心了。”
眼看洗舒华眼底的忧虑越来越深,周浓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反正也不是让她上刀山下火海去,她随便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语气词:“啊…嗯……”
洗舒华又交代她了些话,周浓这次耐着性子听完,才把视频挂断,余光扫过一旁的周寂,忍不住念叨了声:“一个儿子做的跟老子似的。”
周寂:“嘀咕什么?”
周浓才不承认:“没什么。”
周寂不跟他计较。本来他爸妈是打算在星港给周浓买套房子,让家里的阿姨过去照顾她的起居。但周寂觉得既然都做出让周浓来星港的决定了,不如趁此机会锻炼一下她的性子,也好让她更深刻地明白有些事不能乱答应的道理:“给你安排寄宿的地方是我室友推荐的,离学校很近,到了人家家里,别耍公主脾气。”
周浓撇嘴,不理他,她可从来没有过寄住的经历!
周寂:“听懂了没有?”
周浓敷衍地应了应。
周寂:“回话。”
周浓憋屈道:“哦。”
“哦是什么意思?”
“听懂了!听懂了!听懂了!可以了吧!”
等到哪天她能翻身做主了,一定让周寂明白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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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港是出了名的景色绝佳,青山环绕,碧云冉冉,如诗如画。
不过,好不好看的周浓也无心欣赏。
玉林街树木茂密繁盛,绿意为阳光搭起一道天然的过滤网,周寂的车在斑驳的树影中穿梭,拐进一条道路平坦的小巷,沿着巷口往前行驶大约两三百米,有一栋黄色立面的小楼,一楼门口挂着牌子,写着“芳芝染品”,店里正在播放着韩宝仪的《往事只能回味》。
周浓往里看了一眼,满屋精妙实用又优惠的手工艺品。
周寂停车,看向她:“到了。”
说着解开安全带便先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行李。
周浓磨磨蹭蹭的不动,视野中一位头发打理的挺洋气的老太太从店里探出头,直直地向他们的位置过来。
周寂屈指敲了敲车窗,意思很明显:让她下车。
人已经到了这里,周浓别无他法,不情不愿地推开车门。
虽然有树木遮挡,但还是挺晒,周浓刚下车就不禁蹙起眉头,要重新回车上去。
周寂拉住了她,同迎面走过来的老人打招呼:“您就是徐阿婆吧?”
徐芳芝笑眯眯地点点头:“早上联系我的就是你吧,小孙说的那个周寂?”
小孙,指的是周寂的室友孙硕,也就是推荐周浓住过来的“罪魁祸首”!
周寂端起大家长范:“是我,浓浓叫人。”
周浓在老人面前扮演老实巴交:“徐阿婆好。”
徐芳芝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笑意更深了:“好好,别在这聊了,挺热的,我带你们去楼上。”
周寂:“麻烦您。”
真会装!周浓偷偷撇了撇嘴,悄悄地打量着周围。
这一带原本是老城区,因为地理位置优越,部分地方被开发,浸染了些许商业化的气息,但仍然挺有特色。
徐芳芝这栋小楼一共三层,除了一楼的小店,二楼留着自己住,剩下的三楼用于出租了。
周浓被安排到了二楼,这是周寂同徐芳芝商量后的结果——在孙硕的撺掇下,周寂托徐芳芝照顾周浓。
楼道不算宽敞,没有电梯,周浓最讨厌爬楼梯,才上几层台阶就不禁有些喘。
周寂一手拎着她的行李箱,一手拎着她,不费吹飞之力地走了上去。
周浓甩开他的手,轻哼一声,并不领情。
二楼是三室一厅的户型,徐芳芝爱干净,房子打扫的非常整洁,家里的装饰没什么特别之处,简单大方,但条件同周家相比差了不少。
朝南的那间是周浓的房间,采光不错,布置的也还算温馨,可周浓的第一反应就是小。这也太小了,都不够她发挥的,那个小沙发躺不下人呀,还有衣柜能装几件衣服?梳妆台为什么要和书桌混在一起……大眼看过去,她有挑不完的刺。
徐芳芝问:“感觉还可以吗?”
总不好当着老人家的面说什么,周浓尽量以看起来不算勉强的姿态点了点头。
徐芳芝热情地作势帮她收拾行李,被周寂拦了下来:“让她自己来就可以。”
周浓暗暗骂他一声,听着他你一言我一语的同徐芳芝交谈,把她要住在这里的事情敲定下来。
周寂并不多待,把人送到地方就走,临走前又交代了一遍周浓:“别耍脾气。”
周浓绷着不理他。
周寂拍了下她的脑袋,直接下了楼,徐芳芝去送他。
人在眼前消失五秒后,周浓才窜到窗口往下看。大约不到两分钟,周寂和徐芳芝的身影已经到了楼下,两人似乎又说了几句,周寂上车,发动引擎,一气呵成。
不是,周浓踮起脚尖,想出声,又生生忍住了。
无情无义!真就这么走啦??
她看着周寂远去,在心底痛骂他。一时出神,没留意到徐芳芝送完周寂离开又返了回来。
直到徐芳芝站在房间门口,告诉她:“你哥走了。”
周浓反应慢半拍:“哦。”
徐芳芝一直看着她笑。
周浓也僵硬地回着笑,感觉有些头皮发麻:“阿婆,您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徐芳芝:“那行,我还要下去看店,你先休息休息,有事叫我就行。”
周浓:“好。”
店里少不了人,也怕这小姑娘刚来难免不自在,需要适应的空间,徐芳芝说完就走了。
周浓松了口气,起身环顾着这一方天地,一圈一圈地打转。终于转够了,背对着床呈大字型扑腾了上去,想发泄一下情绪,却瞬间蹙眉。
这什么床垫?一点都不舒服!
她兴致缺缺地爬起来,选择去坐沙发。
不够软!也不舒服!
周浓眉头蹙得更深,起身,走进客厅,想去冰箱里拿水,然而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心情越来越不美妙。
她心爱的地毯,独立的衣帽间,舒服的大阳台等等等等都没有!
待不下去!
根本就待不下去!
小性子迟到地发作起来,周浓拿出手机便给周寂发去语音:“我不要住在这里!”
话音撂下的同时,门被推开,“吱”的发出声响。
周浓看过去,率先迎上一双眼睛。
清润而又幽寒的一双眼睛。
眼睛的主人穿着校服站在门口,身形线条流畅而笔挺,右手尚且搭在门把手上,手指修长,净白,手腕骨骼非常漂亮。
只看她一眼,缓缓迈步。
光影折射进来,打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的移动,校服像是在被镀了一圈金边,拉伸出宽拓且直的肩膀。
少年从她身旁走过,散开一抹清透的茶香,未作停留,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只淡淡道:“不想住可以走。”
周浓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直望着他。
突然,改了主意。
故事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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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