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歌 第26章 佳人难约

回来月余，李卿老实了几日，不久便借口怀念皇城的人事物，天天嚷嚷着要出门。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无暇管顾，王氏并未多加阻扰，因此李卿如愿每日早早出门，除了街上闲逛，便是到高家庄瞧瞧。手下的生意已经步入正轨，来荃回了皇城，绿珠许了一个小富之家，高爽、张大娘、绿蕊他们只管运筹帷幄，手底下自有一大帮管事的做事，因此几人倒比之前闲暇了不少。隔三差五就邀约游山玩水，或是研究新的菜品、或是听曲看戏，悠哉乐哉！

一日到了高家庄，来荃单独邀约绿蕊去游湖，望着脸红躲闪的二人，李卿忍住笑意不语。身边只剩下高爽一人相伴，李卿便和其一起把刚从西北边塞运回来的新鲜佐料一番折腾，捣鼓出几个新菜，好生把舌头鲜了一把。

酒足饭饱，两人又在院内散步消食。

“小姐，现下我们手里的现银越来越多，在秦氏钱庄的存票也快到顶。该想想如何处置了。”秦氏为减少现银流转风险，对在秦氏钱庄存钱的数量设定了一个上限。李卿他们所有赚的银钱全都存在了秦氏钱庄，到顶后，还有大批现银及后续银钱急需存放别家或另行处置。本朝除秦氏钱庄外，并无他家有此实力。

额，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要为了钱太多没地存而发愁。李卿不禁扶额道：“钱虽重要，但放置不动，便是死物，毫无价值。看来得想办法花出去了。”

“此是一法，但钱也不能乱花，否则难免给自己招来许多麻烦和灾祸，且此法只是杯水车薪，还得另想一法。”

“若我们也开一个高氏钱庄，先生觉得可行？”钱庄生意非绣坊、酒楼那样简单，涉及的势力、利益错综复杂，李卿此前坚决要把钱存在秦氏，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只不过，现在似乎时机可行？

“小姐高见，其实此前我就思虑过这个问题，钱庄经营一事虽万般困难，但却是一本万利的办法。当今天下虽局势不明，可乱世之中反而更易有机会，鄙人认为，此等时候还是把钱牢牢拽在自己手上更为妥当。况且有了钱庄作靠山，我们其他的生意定会更加牢固，轻易不能叫别人抢了去。”

“既如此，就交给先生去办吧。”高爽是个奇才，他既如此说，定是有了十分的把握，李卿自然相信他。

钱庄，钱庄，这是秦氏主要的业务之一了，李卿心里默念，既涉足这个，难免就要和秦昱瑾当面鼓对面锣开战了。这个年纪轻轻就果敢沉稳异常的人，也有许久不曾见过了。

日落之前，来荃将绿蕊送了回来。游玩了整日，大家都有些疲惫，便告辞各回家去。

是夜，明月高悬，三更鼓落，皇城静静伏睡在一片幽蓝之下。飞檐翘角上，一个黑色身影纵起跳跃，如同鱼游大海肆意越过条条街井。

静谧的芳园内，吃喝了一整天的李卿正裹紧棉被沉睡在美梦中，丝毫没感觉到有人偷偷溜了进来，一阵窸窸窣窣过后，又如同风掀纱幔瞬间消失无踪。

翌日一大早，天气清朗，晨光从木窗镂花斜透过，刚好照到床头。李卿只觉微微刺眼，一边想着窗户边没个窗帘太不方便，一边拉起被子蒙住头脸转身准备再睡个回笼觉，却被枕边一个硬硬的东西膈的脸疼。什么东西啊？李卿不耐烦地睁开惺忪睡眼，抓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封信，上面明晃晃的写着“李卿亲启”四字。

咦？这封信是什么时候谁放到我床头的？我记得昨晚上床头啥都没有的。难道是有人趁夜偷偷溜进来？可是门窗明明是关着的。李卿细思极恐，登时睡意全无，立即爬坐起来仔细瞧着四周，只见房内各色物品摆放整齐，丝毫没有被移动迹象，门窗更是关的好好的。见鬼了！李卿只得把手上信件拆开，看看到底是何人搞鬼。

入目是一手漂亮的小楷，只见上面写道：“李四小姐谨启，自西城门外相送，一别已是三年。近日吾闻得小姐归来，喜不自禁。略备下接风洗尘宴，敬请小姐出席。明日巳时六刻榆林巷醉芳歇，千言万语，见面再叙。”最后赫然落款“萧胤彦”三个大字。

原来是他在搞鬼，李卿了然。按他的身份，身边能人志士必不会少，要神不知鬼不觉放封信进来自是很简单。可是，哪有这样约人的？女子的闺房也是随便可闯的吗？李卿恨恨地将信揉做一团，随意丢在桌上不理。

醉芳歇是李卿和高爽后来在偏僻街巷开的新酒楼。门口瞧着普普通通，只一个悬花木拱门，一面旌旗，一条狭长青石板路。走入内里却是茅草古井、野趣自然，别有一番风味。待入得雅座之内，又是各色摆件玩物应有尽有，装饰雅致不俗。加之里面的菜肴均选用山珍海味、异域时蔬，味道鲜美，价格不菲。平民百姓不用多想，就是一般官员府邸也难以承受。好在皇城之内达官贵人不少，一听说榆林巷开了家这样的酒楼，既能尝鲜、又得体面，就是谈古论今、说些隐晦之事也很便宜，纷纷趋之若鹜，雅间预定排到了月后。

萧胤彦自然定了最好的雅间。翌日进宫请安完毕便连忙将走出来到此处等着李卿。一时苦苦挨坐，也不点曲听歌，也不上菜，只一杯一杯灌酒。好在此处的果酒醇而不烈、甘美异常，倒可喝得尽兴。一直等到晌午，也不见李卿身影。又苦等了一会，只听得腹内饥肠辘辘、轰轰作响，料着李卿不会来了，萧胤彦十分低落，胡乱点了几个饭菜下肚，却味同嚼蜡，真真是浪费了这些美酒佳肴。

待失魂落魄回府，萧胤彦直奔书房，又提笔写了一份信。

“空音客。”萧胤彦对着窗外一喊。

“何事？”一袭黑衣闪出，依窗而立。

“再去送趟信。”

“不去。”

“刚从醉芳歇带回来的梨花白。”萧胤彦扬手将一酒壶扔了过去。

“吾非送信马卒。”

“给你带的珍珠海翠芙蓉虾。”萧胤彦又推过去一个食篮。

“好说。”黑衣终于动了，抓起桌上信件胡乱塞进怀里，提着美酒佳肴扬长而去。

翌日一大早，芳园内又传出了李卿的喊叫声。望着床头再次出现的信封，瞧着那上面熟悉的字体，李卿很是无语。昨夜里她再三检查门窗上紧门闩，可还是被人私闯了进来！李卿粗鲁地把信拆开一看，不死心的五皇子又约明日游船相见！随即再次把信揉做一团，弃在一旁。

果然，次日，可怜的五皇子殿下在船上吹了一日的冷风。回去之后，他再次提笔，送了好多心爱之物，才求得空音客再次去送信。

入夜，焦急的五皇子殿下正在书房来回踱步，就见一袭黑衣从房檐之上跳了下来。“如何？”

“没送出去。”

“怎么？连信都不肯收了？”

“非也，是门窗被封得死死的，连我也不能入内。待我拿了那把金刚锹去，打个地洞便成。”

门窗？地洞？等等......萧胤彦只觉头大：“你之前都是怎么把信送到的？”

“自然偷溜进去放在床头，保管李四小姐睡醒一眼就能看到。”

你大爷！萧胤彦一脚踹过去，却被黑衣灵巧躲过。“怪不得李四小姐不赴约，让我白白失落了两日。敢情你三番五次闯入她闺房，她能不生气吗？你就不能正正经经送到她面前？”萧胤彦气地追上去，两人又是一番纠缠打斗。

好半天空音客逃得没影了，气呼呼的五皇子殿下这才回屋平复心情。因近日蔡贵妃盯他盯得紧，这才想法子让空音客代为传信，偏偏那厮不按常理出牌，生生把佳人给得罪了！真是妥妥的猪队友！萧胤彦在心里把空音客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才好受一点。看来此事只得他亲自出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