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相遇 第27章 Chapter 27

“我也想知道，我跟周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谨言擦手的动作一顿，随即低声说：

“先吃饭。”

阿姨把饭盛好，放在桌子上，还给徐玲悦和周谨言都盛了一碗猪肝汤，筷子规矩的平摆在碗面上。

“周先生，您慢慢吃，我就先走了呀。”

说完阿姨就要去门口换鞋，周谨言却突然说：

“吴阿姨，留下来一起吃吧。”

平时他跟吴阿姨极少会讲话，至多就是她问他答，说的话题也都是今天晚上吃什么，明天中午做什么。

周谨言可算是一个很好伺候的雇主，不挑食，好说话，非必要不交流。

这还是他第一次让吴阿姨留下来吃饭，阿姨是家政公司的金牌钟点工，手艺好，烧的菜美味可口，打扫卫生也细致入微，很多人都愿意花钱请阿姨来家里收拾。

除了周谨言这边，她还有很多单子，但现在是饭点，阿姨肚子也确实有些饿。

“哎，周先生，这样不好吧？”

虽然周先生发话了，但阿姨还是踌躇了一下。

“快吃吧，等下就凉了。”

听到这个回答，阿姨也没有客气，去厨房里拿来一副碗筷，拉了凳子也坐下来跟他们一起吃。

“周先生，其实今天这些菜，除了汤，剩下的都是这个小囡囡做的。”

她指了指徐玲悦，然后又反应过来，他看不见：

“啊，就是这个丫头，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呢。”

“阿姨，我叫徐玲悦。”

“哦，好的徐小姐。”

“今天的菜都是徐小姐做的，您尝尝看。”

虽然周谨言失去了视觉，但是他强大的肌肉记忆还是能帮助他熟练的去夹菜，很多视力障碍者会苦恼于夹不到要吃的东西，都选择用勺子，但是他的“筷功”就很深厚。

他夹起菜送进嘴里，确实很好吃。

周谨言不是没吃过徐玲悦做的东西，他知道对方的手艺很不错，但是坐在自己的家里面吃到她做的菜，他又有一种不同的感受。

“嗯，很好吃。”

他如实评价。

阿姨看看周先生，又看看徐小姐，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点什么，但是徐小姐否定了，她也不好多问。

这两个人吃饭都很秀气，没有发出一丁点响动，阿姨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显得有些粗鲁了，赶紧扒完碗里面的饭，放下碗筷，说：

“那个，我吃好了周先生，我就先走了，您想吃什么可以给我微信上面留言，碗筷不用收拾，放在那里，傍晚我来弄。”

……

阿姨走后，徐玲悦也吃完了，她没有放任碗筷摆放在桌上，而是主动收拾起来。

周谨言说：

“不用你来，阿姨晚上会来收拾的。”

徐玲悦说：

“反正我都请假了，就顺手收拾一下。”

她去水池边洗碗，洗完后又煮了一壶咖啡，香味从厨房弥漫到客厅，周谨言吸了吸鼻子，觉得很梦幻。

为了赶走他内心里的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他又打开dvd听纪录片。

听了一会，他感觉身边的柔软坐垫陷下去一块，随即，徐玲悦的声音传来：

“要喝吗？”

“算了，失眠。”

他指尖按下关闭按钮，房间里顿时变得安静，徐玲悦给自己倒了一杯热咖，又对了大半杯奶，还放进去两块方糖，这确实不适合周谨言的口味，他不喜甜，而徐玲悦嗜甜如命。

周谨言又感觉眼前闪过一道白光，随即白光缓缓扩散，整个眼前是金灿灿的亮色，随即，一个纤细的身影模模糊糊浮现在眼前，他甩甩头，觉得是幻觉，果然，很快白光消失，大片黑暗笼罩下来，密不透风。

徐玲悦喝完咖啡打算去房间里，她站起身，纱裙扫过周谨言的小腿，酥酥麻麻的。

“我去房间里了。”

她轻声对周谨言说。

外面，蝉鸣更甚。

怪空调不够大方，怪空气莫名燥热，怪她的裙角落在腿边，怪……

已经找不到借口了。

他突然伸手，拉住了徐玲悦的手腕。

徐玲悦转身，狐疑的问他：

“怎么了？”

他可以有很多回答，比如：

“没事，就是下意识想牵住你的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做了？”

“或许是，你今天的香水让我莫名其妙想靠近你。”

“……”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了紧手底下的力道。

徐玲悦挣脱了一下，没挣开。

随即，她翻过手，回握住他的手。

周谨言的指尖有薄薄的茧，摩擦过她细嫩的掌心，徐玲悦身子一颤。

她转过来，走到他面前，弯下腰，长发如瀑，轻轻落在他的胳膊上。

空气更加燥热，空调似乎要换了。

周谨言的另一只手轻轻撩起徐玲悦的长发，手搭在她的耳后。

徐玲悦的纱裙晃动着，里头是她修长白皙的小腿。

他的手又移动到徐玲悦的锁骨，指尖轻轻地擦过，徐玲悦又是一阵颤栗。

随即，他摸着那天她受伤的地方，问：

“还痛吗？”

徐玲悦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头。

他把徐玲悦的碎发别到耳后，随后低声问她：

“我可以吻你吗？”

徐玲悦还是没有回答，只是一双眼扑闪扑闪，长长的睫羽轻挠着他的脸颊。

还是绅士做派，还是很礼貌，但是手已然抚上她的嘴唇。

随即是他冰冰凉凉的唇瓣贴了上来，毫无技巧的一个吻，不带任何**，单纯的不像话。

吻毕，他的额头抵上徐玲悦的额头，呼吸可闻。

“喂，干吗亲我？”

徐玲悦故意问他，但语气像撒娇。

“我也不知道。”

周谨言说，他说的也是实话。

徐玲悦突然低低地笑了，笑的她身子也跟着颤：

“你喜欢我。”

是个陈述句，很自信，很笃定。

“嗯。”

他这次没有扭捏，大大方方承认了。

徐玲悦嘴唇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她主动又吻了上去。

她的吻技倒是很好，无师自通。

周谨言感觉心脏如同擂鼓，一直重重的撞击着胸口。

这种姿势徐玲悦不舒服，周谨言伸手把人抱到腿上，腕表上的表扣却勾住布料，他一使劲，“刺啦”一声，裙子破了。

“周谨言，你……”

“嗯，怎么了？”

“你还我裙子。”

“好。”

他大手箍住徐玲悦的腰，两个人身体贴的很近。

“裙子，是什么颜色？”

他问她，语气里带上了沙哑。

“白色。”

他闭眼想象着，觉得一定很美。

“你想要？”

徐玲悦问。

“是的。”

周谨言这个人就是很坦诚，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徐玲悦还挺像的。

“可是我不想在这里做。”

周谨言嘴角弯了弯：

“没说必须要做。”

“那你抱着我，抱的这么用力。”

她调笑着，用气声在他耳边说话。

周谨言把她不安分的脑袋按在胸口，手指轻轻地梳理着她一头乌黑的长发。

“喜欢不一定非要天天做，这样就很好。”

“上次，是不是弄痛你了？”

他问。

“有点。”

“对不起。”

这迟来的道歉挺莫名其妙的，但徐玲悦也接受了。

“徐玲悦，上次你说：我之前看的都是卡帕，让我回来看看海伦凯勒。其实，这话我记下来了。”

“嗯，结果你看了吗？”

“看了。”

“那天我看完之后一夜没睡，我想到了很多东西，比如《诺曼底登陆》、比如《悲痛》、比如《战士之死》还有很多很多，记不清了，但是就是没有去想海伦凯勒书里面的内容。”

“说白了，人就是这样，当你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我上学的时候根本不会意识到眼睛对我自己的重要性，熬夜、打游戏、在黑暗的房间里看过亮的屏幕。”

“但是真的失明之后，我脑子里却一直回档着失明前，我生活中最不起眼的一些小片段。”

“没有战场，没有相机，甚至只是一片草地，一条小河。”

“后来我回想海伦凯勒曾说的一些话：世界多苦难，但可以战胜。我的心尚未驯服，它仍是狂热的。”

他温热的气息在徐玲悦耳边围绕，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后来，嗯，也是这样。”

他手臂紧了紧，继续说：

“我同学到了我家，他是烟民，不抽烟就难受，可是那时候的我有点ptsd，对那种味道感到恐惧。”

“那天我的神志都有些不清晰了，只记得去了你家，然后我睡着了，只是睡了一会，但很香，很安心。”

他凑近徐玲悦的耳边：

“徐玲悦，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对不对？”

他恶意的捏了一下她腰间的软肉，把她的呼吸弄的不成节奏。

没等她回答，就轻轻用牙齿咬住她细软的耳垂。

“我说你怎么这么了解我需要什么，原来是有备而来。”

“我哪有，你的资料都是公开的，随便一查就有。”

他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徐玲悦白皙的面颊，手掌盖在她的眼前，感受着她的睫毛扫着掌心。

然后是她小巧挺直的鼻子，厚度适中的唇。

再往下就是修长纤细的脖颈，手指搭上去，能感觉到那里的跳动。

“你说，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么渴望自由。”

“老实说，那段时间于我而言我觉得自由很奢侈，但是我又确实很渴望，所以我很快就学会了用手杖探路，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难。”

“让我觉得难的，是一辈子的黑暗，我要怎么面对呢？”

他声音突然低下来，里面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周谨言。”

徐玲悦回抱住她，手指数着他后背上的骨头。

“不用害怕，说不定就能等到脑机结合呢。”

她知道，这种安慰是徒劳，但目前只能这么说。

“嗯，可是，我该怎么照顾好你呢？徐玲悦。”

他的话语喟叹着从口中吐出，徐玲悦感觉脑子里的某一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周谨言的手指摩擦着她的下巴，然后抬起她的脸，小心翼翼的吻过来：

“我想好好照顾你。”

徐玲悦以为，周谨言只是对她的□□有了依赖，只是对她的事先表白有了回应，看来不是。

有的人以为是自己先爱了，可是，他都让你走进去了呀，你还不知道这就是他的心。

“握住你的手写你名字的时候，我就在想，以后，如果我和你有了以后，如果，如果有人欺负你，就像上次一样，而恰好我没有相熟的朋友帮助，那，我们该怎么办？你要怎么办？”

她只是在爱情的门口徘徊，而他却想到了那么久的未来。

“我以为。”

她的声音哽咽，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

“以为我无动于衷，以为我铁石心肠。”

他拭去徐玲悦眼角的泪水，说：

“你是我的战场，所以，我也不逃了。”

其实，他听见了那天海浪盖住的那句“想你。”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徐玲悦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腔里的心跳，那里是一条年轻的河流，湍急的水扫过礁石，阳光挂在天空，飞鸟落在枝头，远处的森林传来树叶落下的声响。

“可是，徐玲悦，这些都不重要。”

他用侧脸贴着她的面颊：

“我喜欢你，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