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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冰糖奶油
潮湿,黏腻。
雨看起来没有要停的意思。
灵堂前林书禾极力掩盖自己悲伤的情绪,安抚已经哭到力竭的女人。
“妈妈,别太伤心了,你还有我。”
三天前,她的父亲突发心脏病去世,整个家庭的债务都落到了她们母女身上。林母卖掉两套房屋,也只能还清一半的债务。
林书禾心疼母亲,明明那个男人生前对她那么差劲,可他死后所有的一切却必须由她们来承担。
葬礼结束,林母独自一人找到了周老爷子,借着林家曾帮他东山再起的情分,问询他能不能够资助书禾。
周老爷子是个极其重情义的人,当即便答应会资助她上学乃至结婚。
那天夜里,她下晚自习回到家里,为了不吵到妈妈睡觉,她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
打开灯后,书禾瞧见卧室的地板上有一摊血迹,她飞奔过去用桌上的帕子包住妈妈的伤口,并试图叫醒她。
血染红了手帕,顺着她的指缝流到血泊里,她忙掏出手机叫了120。
当医院宣判抢救无效的时候,林书禾意识道,自己已经被所有人抛弃了。
她自责,如果自己能及时注意到妈妈的情况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但她更想不通,那样一个出轨家暴的坏男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甚至为之付出生命的。
外头的雨下的越来越急,林书禾无助的蹲在墙角,抱头痛哭。
大概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吧,似乎有一道极有磁性的男声在自己头顶闪过,“别哭了,擦擦脸。”
她微楞,顺着纸巾去看,男人目光温和,单膝半蹲,修长的手指间夹了一张面巾纸。
随后,解下自己的西装披在书禾身上。
她隐约闻到西装上雪松香的气味,深沉磅礴,让人心安。
“快入秋了,小心着凉。”
书禾扶墙慢慢起身,轻声问,“你是谁?”
“我叫周时煜,爷爷让我来接你。”他垂眸瞧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小女孩,眼尾鼻尖微红,一双杏眼澄澈干净,极具破碎感,轻易就能让人心生怜爱。
林书禾被周时煜带回了裕园,因为工作的原因,他马上要飞到伦敦,只简单嘱咐几句就推着行李箱出门,临走时还递给她一张明信片,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这上面有我电话,有事你可以打给我。二楼的房间你随便选一间,一会张妈会过来帮你收拾东西。”
“谢谢。”
她接过明信片揣到了校服口袋里,转身上二楼选了一个最里边的房间。
听门‘咔哒’一声关上时,周时煜才放心离家。
屋子里很黑,很静,书禾蜷缩着躺在床上,低声哭泣。
林书禾接受不了母亲离开的事实,半梦半醒间好像见到了母亲,她笑着抚摸着她的头,说,“乖孩子,以后妈妈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
说完,妈妈就向她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梦里,她努力追赶,却怎么也抓不住妈妈的手。
泪水浸湿了半边枕头,林书禾几乎难受到窒息。
第二天一早张妈上楼叫她起床吃饭的时候,她敲了好久的门都没见里头有人出来。
听周时煜说过这小孩刚失掉父母的事,张妈怕她想不开,忙推门进去看她。
见她脸色不好,张妈忙上去叫她,“林小姐,林小姐?”
林书禾实在难受,只哼哼呀呀叫了几声。张妈抬手摸了摸她额头,见她正在发烧忙打给了家庭医生唐先。
挂了三大瓶点滴后,林书禾才缓缓醒过来,艰难的直起身子,跌跌撞撞的出了房间。
沙发上身穿高定西装的男士正在悠闲的喝着咖啡,批阅邮件。
从身形上看,他和周时煜差不多高,但周时煜是宽肩窄腰,不像他简单一个H形。
张妈刚从旁边卫生间打扫出来,见她没有穿鞋从卧室里拿了一双鞋给她,“小姐地上凉,快把鞋穿上。”
说话声惊动了底下的男人,他合上电脑抬头瞧她,薄唇微动,低声说,“老周这属于金屋藏娇啊。”
张妈向她介绍,“他叫李长赢,是周先生的朋友。”
她下楼,同眼前的男人问好,“你好我叫,……”
不待她说出自己的名字,李长赢笑说,“林书禾,我知道,老周他跟我说了。”
李长赢让张妈把门口的行李箱搬到楼上,“老周让我随便买了一些生活用品给你,过几天等葬礼结束你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就可以复学了。”
随后他弯腰在桌上写下了自己的微信号,“老周他可能最近半个月都回不了家,你加我微信,有事找我就行了。”
林书禾跟他不熟,怕说错什么,只一味点头答应。
见张妈从楼上下来,李长赢又继续嘱咐她,“阿姨,这两天你记得给小书禾做点清淡又有营养的东西,公司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林书禾笑着摆手跟他再见。
——
三天后的葬礼是李长赢操办的,在周爷爷的做主下,把林书禾的父母合葬在了城北的五仁陵。
那天来吊唁的人很少,有的人在得知林家欠债后恨不能立刻撇清关系,即便是面对面见了也会装作不熟。
那时候,林书禾才真正体会到人情冷暖到底是什么意思。
包括第二天去学校的时候,周围的同学也都在一直议论她的事。
林书禾没说话,只用认真看书来掩饰自己的苦涩,等上课铃声响了自然就会安静下来。
可总有人不想让她好过,忽地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传进耳朵,“你们还不知道吧,他爸爸在外面包养情人,欠了一屁股外债,就连她妈妈也不要她了,哎你说她不会是个私生女吧。”
紧接着就是一阵哄笑。
旁边又走来另一位女生,她下巴尖尖的,单眼皮,看起来就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随意的靠在桌子旁,“我看啊,她妈也不是个好东西,说不定是她先勾引别人,这才天天被打。”
说她可以,但不能牵连到妈妈,在她心里,妈妈永远是最重要的。
可偏偏自己不争气,每次跟人家剧烈争吵眼泪都会止不住的流。
林书禾狠狠的推了其中一个女生一下,强忍住泪水,恶狠狠的警告,“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一时间,五六个人一起围了上来,把林书禾包在了里面。
被推的女生,双手环胸,不怀好意的笑着,“怎么,我说中你心声了?原来你真的是个私生女啊。”
林书禾咬住下唇,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收不住,吧嗒吧嗒的一个劲往下掉。
“这一大清早的谁啊嘴巴这么臭。”说话的是林书禾的好闺蜜程希,一进门程希就把自己的红书包狠狠丢到她们身上,来回打量面前的这几位,“你看你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以前你爸还不是照样看我们禾禾爸爸的脸色活着,现在你装成这样,给谁看啊?!”
程希温柔的扶住书禾的肩膀,把她挡在身后,“严微微,再有下次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今天李老师提前来了班里,这边战况过于激烈,根本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见此情况,李老师把书本往桌上重重一摔,怒斥,“干什么?都给我回自己座位上去!”
严微微恨的牙根直痒,狠狠的剜了她们一眼,哪知道程希根本没在怕的,吐舌头扮鬼脸又给她气的不轻。
一节课,林书禾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想起妈妈,她心口直疼。
李老师讲课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她的情况,下课的时候通知她和严微微明天一起叫家长过来,一方面是想以此震慑班里的同学,另一方面也要跟家长商量一下林书禾的事。
晚上回裕园的时候,张妈热切的目光偷在她身上,跑过来帮她拿下书包,让她赶紧洗手吃饭。
看菜的分量,做的是两人份,看样子周时煜还没有回来。
但,明天谁能去给自己开家长会呢?张妈年纪大了,估计不太行。
李长赢!她脑子里闪出这个名字。
【L:您明天有空吗?】
消息发出去后好似石沉大海了一般,良久都无人回应。
林书禾给张妈夹了一个鸡腿,感念她辛苦为自己做了一桌饭菜。
随后,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嬴正:我刚才在开会,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Z:老师想找我家长去学校一趟,你能不能。】
李长赢瞧见学校两个字头都大了,上学时候他几乎隔几天就会被通报批评一次,还要连累班主任被校长阴阳。要不是自己成绩好,早就被逐出师门了。
不过周时煜下了命令要好好照顾她,也不能不答应,他让秘书查了下明天的行程,【嬴正:明天下午两点我有时间,你提前把地址发我。】
林书禾窃喜,回了个萌萌哒的表情。
——
那天晚上的夕阳很好,她记得来人身着一身白色衬衫,衣扣正好系到最上一颗,高挺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无框眼镜,气质清冷又斯文。
他轻揉着林书禾的头,声音冷冽无澜,让人犯怵。可那双眸子倒是脉脉含情,只一眼就让她泥足深陷。
“小孩,脸色怎么这么差?”
林书禾的心率不自觉的加快,她低头掩饰着,没说话。
办公室里沙发上坐着的是严微微的父母,她们认为严微微并没有说什么不正当的言论,所以拒绝向林书禾道歉。
李老师也向他解释了一下当天的情况,随后周时煜清冷的目光扫过严微微的父亲严程,似笑非笑,“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弄的大家都难以收场。”
严微微的父亲原来是在林家的公司里是研发部总监,不过后来严程因为跟女下属偷情的事闹的越来越大,林氏才不得已把他开除。
好在严程还算年轻,资历又深,两次面试周家的GE公司通过,成为研发部副总监。前些日子,GE研发项目申请专利成功,严父有幸在庆功宴上见到过周时煜一面。当时还曾跟朋友感叹他年轻有为。
严父可不想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再次毁了自己的前途,他起身赔笑道,“周总,孩子们之间的小打小闹而已没必要放在心上。”
周时煜勾唇笑了笑,丝毫没有要得过且过的意思。而严程也是个有眼力见的,忙拽了自己女儿起来,让她道歉,“快点薇薇,给书禾道歉。”
严薇薇十分惊诧,甩开他的手,躲到严母身后。
“快点,道歉!”
“我不!”
办公室里充斥着他们争吵的声音。
周时煜对她们之间的事并不感兴趣,偏头看了看林书禾,笑问,“饿吗?”
她乖巧点头。
“好了李老师,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剩下的事您看着处理吧。”
为了以后沟通方便,临走时李老师加了周时煜的微信。
许多年后,林书禾也曾想过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大概就是这个时候吧,28岁的周时煜牵起自己的手,我看着他的背影,竟然幻想以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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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