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寒，年少衣衫薄 第14章 破碎的风车

果然是孩子，他们的快乐和满足来的总是那么容易。

黎璃的目光逐渐变得柔和，她想，很多年前的自己或许也像这个孩子一样，用力去追求简单的幸福。

女孩拢在毛茸茸头发里的双眼灵动而敏锐，小小一只的人儿踩着红色的蜻蜓纹的皮鞋，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来，肉肉的手中还拿着卖力转动的风车，乌黑的瞳仁里倒映着黎璃的身影。

她竟然没有一丝戒备，对黎璃甜甜一笑，就那么一瞬，黎璃心里空了那一块的地方终于被午后的阳光填满。

黎璃没有太过唐突地上前，只是稍稍靠近到她能听到自己声音的地方问：“小朋友，为什么一个人在这，你的父母呢？”

出乎意料，女孩慢慢低垂下了手，紧抿住了嘴唇，收敛起的眉目附上了一层忧伤的意味。

她不安分地脚尖点着地面，环顾四周的同时偷看一眼黎璃的表情，让黎璃以为她在怀疑自己此刻询问她的动机。

黎璃蹲下来让自己与她平视，语气更加谦和，企图去抚慰女孩的不安：“你怎么了？”

“阿姨，你愿意做我的妈妈吗？”

黎璃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每个字眼又是那么的清晰。

“小朋友，你在开玩笑吗？”黎璃条件性地一笑。

女孩不断搅着自己衣角的手和欲言又止的窘迫让黎璃隐约嗅到了故事的气息。

女孩眷恋地看了一眼手里的风车，奶音里带着哭腔：“妈妈会让我把捡到的风车丢掉的。”

“可我真的很喜欢它。”

黎璃在那一刻被揪紧的心让她缓缓伸出了双手，孩子面颊的触感很柔软，汗珠湿湿的，黏在黎璃的掌心。

“死丫头，跑哪去了！”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明明充沛着情感，但却是厌恶且不屑的。

如果刚开始是声音离得太远，那么当那个声音能够清楚地撞进黎璃的耳朵里后，她的笑容慢慢凝固在了脸上。

一片火红在风中摇曳，刺痛了黎璃的双眼。

黎璃感到喉咙里干涩而发痒，连吞咽都有些吃力，张口时有风灌进来，堵住了每一个音节的发出。

女孩突然一把抓住黎璃的手，整个身子往黎璃背后一藏，只露出细细的一节手腕。

顾疏桐在看到黎璃时也是一愣，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立刻上前来拉黎璃背后的小人。

黎璃知道她或许不愿意跟顾疏桐走，所以她侧身挡住了顾疏桐的手。

“小璃，你这是干什么？”

顾疏桐微笑着，却让黎璃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黎璃并没有移开她的身体，这或许让顾疏桐有些恼怒，她直接了当地冲着那个瑟缩的孩子喊到：“顾荇，我数三秒，你自己出来！”

黎璃感觉到孩子的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温热刹那消失，风钻进了黎璃还圈着的手掌。

她一步步慢慢挪了过去，每走一步都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当她终于回到顾疏桐身边时，黎璃看到顾疏桐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对她说了一句：“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刚刚还天真烂漫的孩子，此刻像一个没有生气的破布娃娃，沉默垂头，一句话也不说。

顾疏桐一手牵着顾荇，一手将头发撩到耳后，用她认为最美的样子对着黎璃。

“小璃，我们先走了 ，下次有机会再见。”

简单的一句话就足以再次提醒她们两个人，不知何时开始，她们之间就只剩下了客套与疏离。

阳光让一大一小两人的背影在光晕中模糊，只有那独一无二的红色铺天盖地，成为黎璃一生难忘的场景。

黎璃还是忍不住在顾疏桐离开前问她：“这是谁的孩子？”

顾疏桐冷漠的声音掩盖了她的任何态度，似乎对于这个孩子，她不想多说一句。

“领养的。”

为了什么？为了不再孤独，还是年少时曾做过的一个梦？

黎璃的脑海闪过一个很可怕的念头，这足以让她的世界崩塌。

人已经走了，只有彩色的风车遗落在地，被细细的高跟踩过，粉身碎骨，零散残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