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来不及多想,安禾抬手甩出几根银针,均被那人躲闪开,却为穆千争取出了时间。穆千猛地撞向那个面具人,一时用力过猛,连带着自己重心不稳也朝下面栽了过去。
陈炽拔刀冲了过去,和迎面袭来的面具人交缠打斗。
几个来回都没有分出胜负,那个面具人手里拿了把怪异武器,刀刃极短,而他身法又异常诡谲,在地势不佳的洞穴中,陈炽也只有格挡的余力。
安禾见他逐渐落于下风,便准备上前支援。那个中年男人却一把拉住了他,沉默的冲他摇了摇头。
“你是让我不要过去吗?”
男人又点头,他指了指身后的棺材,又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见安禾点了点头,他就拎起红玉坠子放在了那个玉天童的身上。
坠子猛然发出一阵红光,映得玉天童面色红润,下一秒,突然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棺材中的石玉竟像二三岁稚儿一般挥动起手脚,放声哭泣了起来。
安禾来不及反应,那个男人便用手紧紧地捂住了安禾的耳朵。
啼哭之声也骤然间高耸惊骇,极其尖利可怖的声响几乎要冲破云霄。洞顶扑簌簌的落下尘灰,整片土地都因此而震颤不已。
噪声持续了多久安禾完全意识不到,直到男人把手从他耳朵上拿开,那种仿佛要穿透骨髓的动静都没有消失,他勉强扶着墙壁支撑着,这才看向其他几人。
陈炽离玉天童距离较远,加之有所防备,此刻还能站立,其余两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穆千躺在不远处,已经没了意识。那个面具人却还清醒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状态已是强弩之末,两道血痕从他的耳中流出,头上戴的面具也出现了丝丝裂缝。
那个中年男人连忙过去查看穆千的状态,见他胸膛还有微弱的起伏,就朝陈炽点了点头示意。
陈炽深吐出一口气,提剑指向那个面具人,“谁派你来的,什么目的?”
喑哑的低喃声从面具底下传出,似乎是不甘的斥述。
陈炽皱着眉,想要分辨出那人口中说的到底是什么。
就这一瞬间,那个面具人使尽最后一丝力气,暴动而起直直的冲向安禾。脖颈被剑划出一道血痕,可他毫无所觉,近乎是丧失神志般拼尽全力的扑了过去。
安禾只听见陈炽大喊的一声“小心”,眼前便骤然天旋地转,下一秒一股极大的力量拖着他朝后面倒去。
棺材的后面就是陡崖,底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失重感袭来,安禾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便直直的坠了下去。
陈炽跑到崖边,却只看到两人消失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浑身都痛,像是在布满长矛的地里滚了上百圈一样,每一个骨节都在喊叫着疼痛。
安禾勉强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身体传来的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喘息。
“醒了?”
直到有人开口说话,安禾才意识到还有人和他处在同一空间。他尝试着挪动身体,却发现手被反绑在了身后。安禾了然,料想是那个和他一起摔下悬崖的面具人比他醒的要早,可却只是把他绑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静静等着对方先有所行动。
兹的一声,眼前突然亮起了火光,安禾眯着眼适应了一会,才看向声音的方向。
他们正身处一个狭窄的廊道,四周都是石壁,只有头顶极远的位置才有一小片微弱的光亮。一个男人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一个火折子。他把火折子支在了石缝中间,才转过身看向安禾。
那人没有戴面具,一头漆黑的长发,五官端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他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安禾,那双眼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安禾咳了一声,他并不认识这张陌生的面孔,这么想着,他就问出口了,“你认识我吗?”
男人没有反应,安禾又挪动了一下被压的发麻的手臂,“你是跟着我们到这里的吧?既然都抓到了,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了你?”重复着这句话,男人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蹲下身凑近了安禾,一把扯开了衣领,露出了脖颈上一片完整的三头金乌,“十二年,我们等了您十二年。您说要渡世,要做中流砥柱,您给了我们希望,可却让我们在这样的绝境中苟延残喘的活了十二年!人人都知道赤婴玉是我族至宝,您带着它一走了之之时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死活?离开了蓬莱岛我们不过是俎上鱼肉,可笑的是我们居然还等到了现在!”
他狠狠地盯着安禾,抬起手死死的拽过安禾的手臂,见他吃痛的模样,眼眶一片赤红,“这么多年您去哪了?在那个姓顾的手底下活着就这么安心吗?安氏亡了,可蓬莱岛的子民还在啊!您舍弃掉了三头金乌,舍弃掉了蓬莱岛,舍弃掉这一切的时候何曾有一瞬间想到过这些被你抛弃的人,他们要怎么活?”
一连声的质问,直说到喉咙沙哑,声音颤抖,他才松开了手。
安禾跌回了地上,可身下却没有什么尘土,他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下一直垫的竟是那个面具人的衣袍。安禾尝试着想要爬起来,可腿上猛然传来的剧痛让他再次倒在了地上。
男人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逐渐平复了情绪,他没有去看安禾狼狈的模样,而是仰着头,盯着远处那一小片落下的光亮。
“神子,对您来说这一切都是累赘吗?”
那样沙哑无望的嗓音狠狠地刺中了安禾,他咬着牙才勉强撑起了身子。思绪此刻混乱不堪,他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起头。
见男人站起身打算要走,安禾连忙喊道:“等等!”
“你说我带走了赤婴玉,可有实证?”安禾恳切的看向男人,“如果你这番话是受人挑拨所言,希望你能好好听我接下来说的话,蓬莱岛的那场灭顶之灾,或许是一场蓄谋已久的**。”
男人神色有片刻迟疑,他看了看安禾,最后还是停下了动作,“安氏所有人都死了,你现在说什么不也都是无可考证。 ”
“赤婴玉,早在十五年前就丢失了。”
“什——”
还来不及震惊,顶空突然传来一声鹰啸。
一只通体黑亮的金雕平展羽翼朝他们俯冲了下来,男人瞬间将安禾挡在身后。
金雕旋了两圈落在了他们头顶的一处斜坡,又是一声啸声,山体突然传来一阵猛烈地震颤,而后轰隆一声巨响,眼前猛然一片开阔。
廊道的石壁被破开一个大洞,外面的阳光径直落在了山崖底。来人逆光站在洞口,掸了掸肩膀落下的灰,“真是让我好找。”
男人迅速抽出腰间的刀,“什么人?”
“哦?”那人侧头看了一眼,“不是说好找玉天童吗?这么大个还能说话的,应该不是吧,安禾?”
“……少废话。”安禾咬着牙勉强说道。
“顾淮?”直到眼睛适应了光线,男人才看清站在洞口的人,他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顾淮也是在这时才看见了安禾此刻的处境,脸上的调笑意味瞬间就收敛了,他一步步朝男人走了过去,“你抓了我的人,我自然要来。”
男人咬牙,握刀就朝他冲了过去。
顾淮身上没有武器,他只是动了动手腕,侧身躲过了第一下的袭击,而后抬肘一挡,抵在了男人的脖颈处,猛地一推,将人死死地按在了墙边。
呼吸被压制,男人仍旧拼命挣扎。顾淮朝他腹部又是一击,人才老实下来。
他将人交给了外面赶来的手下,便连忙到了安禾身边,“你怎么样?”
安禾此刻疼的额头直冒冷汗,他颤着声音说:“腿……”
石壁被破开时他根本无法躲避,掉落的石块砸在了他的腿上,好死不死正是那处本就疼痛难忍的地方,此刻有如蚀骨之痛。
“是哪里在疼?”
顾淮并不敢轻举妄动,他小心的确认了伤口的位置,解了安禾手上的绳子,才将人打横托了起来。
“没事了,我们现在回去。”
“等一下,那个人呢?”安禾撑起精神,他还有没有说清楚的事,不能就这么回去。
顾淮似乎是看懂了他的想法,“放心,不会杀了他的,他会被带回虎巍关,你现在要先治腿伤,有什么要问的就等回去之后再说。”
“好,”安禾点了点头,可说出口的话依旧很坚定,“现在先让我见他一眼。”
顾淮见他坚持,也别无他法,就这么抱着他走出了山崖。
男人被两个士兵一左一右的押着,此刻低垂着头。
安禾手里拿着一件落了灰的衣袍,看着他,低声说道:“刚才拿我当人质的话,你还有跑的机会。”
男人只是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安禾抬手拎起那件袍子,示意顾淮离近一些。而后缓缓地,将那件衣袍披在了男人身上。
做完这些,安禾合上了眼,疲倦地靠在了顾淮的颈侧,“回去吧。”
看着安禾难得的示弱,顾淮没说什么,只是揽着他的手紧了紧。
他朝守在一旁的陈炽道:“善后就交给你了,小心不要出岔子了。”
“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