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冉反应迅速,拉过香菱敏捷地躲开了,趁着间隙指间顺道又弹出一枚银针。
男人一把扯下刺在肩膀处不痛不痒的针,迷药的劲儿没过,他用力地晃动脑袋努力保持清醒。
“真是个饭桶、废物!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赶紧给我上?你们这帮人干什么吃的?连个女人都解决不了?!”
王韦面容狰狞,眼神如毒蛇阴狠地盯着柳冉二人,恨不得从她们身上捅出一个洞来。
平日里他的仇家伺机报复的不少,为此王韦暗中买下有练家子的人守在身边,以防各种意外发生。
不仅如此,惜命的他甚至忍痛花费一大笔银子让其中体格最为健硕的男人每日浸泡药酒以抵御百毒。一旦遇到危险,对方便会成为他的替死鬼挡在前面,正是这个原因,这人才能比其他人更快地清醒过来。
第二针未能使其倒下,柳冉立马意识到情况不对。她深知面对个成年男性,以她们的体能完全不是对手,所以在再次投去虚晃一枪的动作后,她带着香菱迅速往小道逃跑。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继续逗留只会对她们不利。
转眼间,主仆二人钻入黑夜,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废物!你看不见我绑住了动不了吗?快过来赶紧给我松绑!”
王韦被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子气死,不由冲着他大吼大叫起来。
男人放弃继续追她们,此时他的神智恢复清醒,连忙上前替其他人松绑。
王韦扔掉麻绳,顾不得后背钻心的疼痛,脚往地上一跺,气急败坏道:“好样儿,居然能让我着了你们的道。等会抓到你们,看我怎么弄死你!”
“砰——”
一束绚丽的烟花在黑幕中不合时宜地骤然绽放,如昼光照亮周围。
柳冉猛然一顿,蹙紧眉头。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王韦这老狐狸居然还留有一手。
“少夫人,您看!”
她们返回先前的道路,车夫正在路口百般无聊等待着,身旁站满面孔陌生的男子。
柳冉是临时安排的车夫,对方并不晓得她的身份,当下这情形贸然上前,恐怕是自投罗网。
“香菱,我们往那儿走。”
借着稀薄的月光,柳冉发现下侧右方有一条隐秘的小径,她压低声,和香菱放轻步伐,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下一刻,一个眼尖的发现了她们,“什么人?!”
二人急遽朝那条小径的芦苇地里钻。
没会儿,一伙人聚集一起,守在原地的男人这才知道方才看的两个是柳冉她们。
“老爷说了,谁能抓住一个,回去后赏十两黄金!”
“好,弟兄们,走!”
一群人点燃火把,朝小径的方向进行铺网式的围剿。
不知跑了多久,柳冉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香菱干脆坐下来,用手作扇子给红扑扑的脸降温。
“少,少夫人,如果回不去,我们今晚得留在野外过夜了。”
“好啊,正好可以体会以天为被以地为榻,席地而睡的感觉,不必每日再待在沉闷的屋内。”
柳冉没有半点着急的神色,笑得乐观释然,秀眉间似艳丽夺目的月季花明媚春风,比起平常循规蹈矩、清冷疏离的模样多了几分鲜活。
香菱无奈摇头。至今她依旧不明白柳冉做这一切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在她眼中,少夫人是河底翻腾的水,平静下的汹涌,她所做的事一件比一件“大逆不道”。
但她虽不能大为理解,一旦只要涉及少夫人办的事,她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做。
身后的芦苇随风摇摆,如水流波纹荡漾。
柳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她表情凝重地站起身,放大感官去捕捉周围的动静。
“窸窸窣窣——”
芦苇摇动,茎身相撞,发出一阵摩擦的声响。
香菱指着某处方向,“少夫人,那边好像有光。”
“快走。”
话落,后面一束芦苇拨开。对面激动地语无伦次,刚张口大喊起来,柳冉一把粉末撒在他的身上。
“这是什么东西?好,好痒!你们快过来,我发现她们了!”
男人浑身难受,像是有无数只蚂蚁爬满他的身体啃噬,不由地停下来疯狂地挠痒。
柳冉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再次逃走。那帮人如同一条发狂的疯狗,一直死追着不放,纵然体力再好,总有耗尽的时候,何况以她们的体质根本撑不了多久。
越是到危急之际,柳冉越要保持冷静。
她忽然记起前世带她的师父。
医者,应当遵循初心对症下药,不当为钱财而故之——这句话是她入门前所学的第一句话,意思要用最少最适合的药医治病人。
为此实践里面的意义,师父专门带她进入深山,学神农尝百草一一感受其药理功效。常常因体内不服,药物相冲从而产生各种不适,而这时的师父便会拿着戒尺,严厉要求她保持清醒,将身体反应出的不适清楚地记下来。
师父虽然严苛,但也培养了她危难关头临危不惧的性子。
柳冉飞快运转大脑,当下情形对她们尤为不利,对方仗着人多迟早会抓住她们,因此她得智取绝不能硬闯。
她所携带的银针还剩三根,手法准确可以放倒三人。但她不清楚对方的人数,只能想办法绕道摆脱他们,其余的她还有奇痒粉以及秘药解决。
柳冉打定主意,夜间视力绝佳的她很快发现不远处有一块沼泽地。
芦苇丛繁盛茂密,水资源丰富,生存许多鸟类。前方的沼泽如同天降神兵,利用此地说不定能甩掉他们。
“原来你在这儿,这次别想逃!”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发现她,静悄悄地摸到后面,心底早已乐开花。只要抓住她,十两黄金就到手了!
男人猛扑过去,完全没注意脚下。
沼泽土地松软湿润,他这一下泥泞几乎末过腰间,动弹不得。
柳冉留有一根没有迷药的银针,封住男人的穴道令其无法发声,她低声威胁道:“你给我老实点,要是敢泄漏我的行踪,你的小命就留在这儿吧。”
男人害怕地疯狂点头。
柳冉旋即躲起来,直到看见男人指向错误方向,她这才和香菱安然离开。
似乎担心引起火灾惊动官府,越到芦苇深处火把就越少。估计这帮人没想到她们会原路返回,直至火光越来越薄弱,柳冉这才放下心来摆脱他们。
二人一路不敢停歇,等感觉差不多到了,她们减缓速度,继续慢慢前进。
隐约间,柳冉仿佛瞧见大道。她抬起手拨开面前的芦苇,一道黑影悄然靠近,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就在触碰之际,她猛然察觉情况不对──芦苇前似乎站着一个人!然而为时已晚,柳冉已经拨开那一层芦苇。
身体内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在处于极端的环境中,她的肢体动作做出极限的速度,另一只手抓出一抹粉末,朝对方掷去。
“谁那么大胆子偷袭小爷?”
对面却先行一步,微微侧身躲过,快速抓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拉,将柳冉整个揪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
盈盈月色柔软铺洒下来,她那明亮的双瞳犹如浸在湖水之中,澄澈清冽倒映他的面容,有种眼中盛满他一人的错觉。
猝不及防的骤然靠近,谢舟错愕一愣,像只猫咪被踩中尾巴炸毛,“蹭”地下拉远彼此之间的距离。
“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紧张之下,谢舟忘记松开她的手。
柳冉被他再次一拉,贯力的作用下,她踉跄几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她下意识地抓住眼前的衣物支撑。
软香入怀,谢舟不禁僵直身子,衣襟在柳冉的拉扯之中收紧两边,紧紧勒住他的喉咙,谢舟“啧”地一声,羞赧荡然无存,“你想勒死小爷我啊!”
说话归说话,他还是颇为好心地扶住她。“喂,你还没回答小爷的问题。大晚上的,你跑到这儿做甚。”
柳冉喘息间暗暗松口气,原来是他,虚惊一场。
“自然有事在身,否则谁像你那么闲大晚上跑出来?”
“你说小爷闲?”
谢舟直翻白眼,就差没“呵呵”两声了,“小爷是来讨债的好吧?”
与她回门只是一部分,谢舟同样为那批货而来。
王韦压着谢家的货想赖掉,虽不是他所为,但谢舟就想杀一杀刘氏的神气,便自发跟来。
然而王韦平时得罪的仇家太多,很多时候他都是待在自己的茶馆不出,以至于谢舟数次扑空。
今日他突然收到王韦要外出的风声,于是这一路寻着踪迹跟来蹲守,直到发现那片芦苇地似乎有人,他才走过去一探究竟,结果险些遭到柳冉的暗算。
香菱此刻忍不住开口提醒:“少夫人,大少爷,您们别说了,先赶紧回去吧!”
柳冉点头,她好不容易摆脱那伙人,避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离开此处。
她道:“回去再说,快走。”
谢舟一头雾水,他搞不清楚情况自然是不愿意跟着她们,他站在原地不动:“有什么话现在不能说,我俩关系还不至于那样亲密,非得要回去后四处无人才能讲?”
柳冉:“……”
柳冉有时想不通,怎么会有谢舟这种脑回路清奇的人。她哪句话有半点暧昧,以至于他胡思乱想?
柳冉耐住性子解释:“事态紧急,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只能跟你讲,刚才我们遭王韦的人追杀,所以才要尽快离开。”
后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她知道自己的行踪隐瞒不了多久,说完隔着衣物抓住他的手臂,带他一起离开此处。
倘若留下谢舟不管不顾,万一被那帮人抓住泄愤,她就罪大了。
柳冉不想连累别人。
谢舟一路被动狂奔,他仍处于懵圈的状态,直到跑了有一段路才反应过来:遭王韦追杀?王韦?等等,他不是来找王韦的吗?他跟她俩瞎跑什么啊?
“停一下!”
谢舟蓦然止住脚步,柳冉速度太快一时无法急刹,差点一头扎入地面,好在他眼疾手快及时拉住她。
“你又怎么了?”
“小爷不走。刚才你说王韦对吧?小爷就是找他讨债来的!”
谢舟磨拳擦掌,急不可耐地往他们的方向走去。“小爷正愁着如何骗他出来揍一顿,结果自个儿送上门来,来得可真是时候。”
香菱见状,连忙挡在前面生怕对方送死,“大少爷,您千万别过去,王韦身边可不止单单只有一个人!”
谢舟不屑一顾,冷笑:“几个杂碎罢了,难道小爷怕他们不成?正好这几日没练手脚,遇到小爷他们算是赶上了。”
“跑得跟只兔子似的,总算让我逮到你们了。”
刚说完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接上,后背的伤扯得王韦生疼,他佝偻着身子,缓步走出来。
三人瞬间被四面八方涌现的人包围起来。
“臭娘们,好在我聪明,喊了一些人在这里专程等你们——”
说着,王韦看见她旁边站着身姿不凡的谢舟,他语气恶毒揣测道,“才多久功夫,你就找上情郎为你出头了?”
天地下没有男人愿意主动戴绿帽子,谢舟也不例外,哪怕那个还是自己。
谢舟扬眉,一脸不爽:“死老头,你的嘴是不是刚从茅坑出来,里面塞满了粪?”
死老头?
王韦一阵心堵,他正值壮年,哪里老了?
对方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样子如同一面镜子,与之相比之下他的年纪确实是大。
王韦瞬间破功:“死到临头还嘴硬,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给我抓住她们!”
对方来势汹汹,柳冉没打算站在后面拿别人挡刀,手刚伸进锦囊,谢舟向前挪动一步,把主仆二人护在身后。
“你俩躲一边儿去,小爷自己一个收拾这几个杂碎绰绰有余。”
说话间,那些人凶神恶煞地已经冲上来。
谢舟顽劣归顽劣,真正上场的时候还是很可靠。他的功夫底子实打实的强,身手敏锐夹带力量,每次出拳都是瞄准对方的弱点下手,三下五除二,几乎没看清他的动作如何出,很快就有几人应声倒地。
“死老头,到你了。”
谢舟散漫勾起一抹邪笑,眼底的冷光幽森摄人,他转而来到王韦跟前,速度快得只看见一抹闪影。
谢舟往他膝盖猛地一踹,王韦吃疼跪倒在地,抓起他的头发踩住后背,用力一拉——王韦的身形弯成一个月勾状,发出的惨叫声顿时响彻郊外。
林中的鸟儿惊得纷纷离巢。
“啊啊啊,饶命啊大人!”
谢舟那一脚踩在他开绽的伤口位置碾压,剧烈的疼痛如钻心刺骨,他痛得浑身颤抖,连连求饶。
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伴着铃铛清脆的声响,福禄牵着缰绳,半拉半拽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福禄懵了下:“大少爷,小的才刚走一会,发生什么事了?”
“刚走一会?”谢舟重复他的话,冷哼道,“你这一会挺长的啊,天都黑了都未见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