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祺（短篇） 第3章 第三章

“......”

这不挺有模有样的嘛。

何律一脸似笑非笑，在心里如是说道，李春祺被他盯着，又变得慌乱起来，时不时就要拿手压一下刘海，担心自己在别人眼中越看越丑。

当然，这只是她自以为卑微的想法，近前的母子俩都觉得女孩长得不错。

律玉兰一脸意味深长，在两个年轻人身上来回打转，哟，她儿子这是瞅对眼了？但可别指望她这个做母亲的帮什么忙，这小子平时混球一个，好姑娘能看上他？

妈妈嫌弃儿子，不多时就回去打麻将了，留下两个小年轻一个吃面一个看人吃面。

何律总想逗逗李春祺，他拿出手机点开输入法，接着递了出去，“哎，你名字咋写的打给我瞧瞧呗？”

女孩赶紧接过手机，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名字打出来，接着双手还了回去。

“就是这么...写的。”

“哦...”何律盯着这三个字，发表意见，“原来是这么写的呀，祺...还有这个字啊，啥意思我查查...”

平生头一次，有人如此关注她的名字，李春祺心中刮起一阵龙卷风，久久不能平静，她重又低下头，羞怯地掩饰心绪，筷子戳在面碗里，想要继续吃面却很快看见了一物。

那是一枚静静躺在碗底下的荷包蛋，浑圆可爱，煮的恰到好处。

不知怎的，李春祺忽然再难抑制心情，她将所有委屈、不平、心酸、痛苦、希望、感动化为颗颗泪水砸进面碗中。

何律仿佛能听见泪水滴落的声音，他猛然抬起头，怔怔地望过去。

啊，她是不是，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所谓心有灵犀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青年嘴唇微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忍住了，他只是默默坐在一旁陪着她，直到看见她用手开始擦拭泪痕，这才起身将一张纸巾递出。

他没有问她哭泣的原因，只是说：“对了，我叫何律，我爸姓何，我妈姓律，所以我叫何律。”

何律说话的腔调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唱rap，李春祺憋不住笑，嘴角努力下压却仍然微微勾了起来。

对面人也在笑，“你咋一笑像哭似的...”

他大大咧咧用小品台词调侃，但她没太听懂，又自卑了。

“哎，我没说你不好，就是...”

何律烦恼地抹一把头顶，寻思他这点幽默细胞怎么释放不出去呢，算了先别说了，以后再...

以后？

想到这个词他愣住了，再次望向女孩，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他们以后还会见面吗？何律竟然不敢确定了。

别看他从小学习不好，旷课打架样样精通，但男女关系方面却意外的纯情，可能受家庭影响，他向往真挚的感情，希望这方面能一步到位，要谈对象就一谈到底，与那个她好好过一辈子。

他极少对女孩心动，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他早就忘了，所以动心之后下一步该干什么啊？

何律一时间迷茫了，好在很快有事情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李春祺终于吃完了满满一碗面，接着摩挲着衣角小声询问，“请问...多少钱？”

“啊...”青年回过神来，摆了摆手，“不用给了。”

“那...怎么行。”

何律被一双大眼睛盯着，觉得李春祺好像一只圆脸圆眼睛的猫咪，他被萌到了。

“你...”眼见女孩一脸坚持，青年只好说：“那你给六块钱得了，六六大顺，过年图个吉利。”

“谢谢。”

李春祺知道这顿有肉有蛋有爽口小菜的一餐恐怕不止六块钱，所以郑重地表示了感谢，接着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

可是...

怎么回事，她的手机怎么黑屏点不亮了？

女孩摁动重启键，总算弄明白手机是没电了，但她还是紧张起来，脑门冒汗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咋啦？”青年走过来。

“手机...没电了，钱，对不起对不起...”

李春祺生怕被误会成是故意的，急的差点哭出来，何律挥挥手叫她不必这样。

“好了好了，你这是干嘛呀，我早说了你不用给钱，谁叫你刚才在外面站半天，太冷手机掉电超快，应该没啥大问题。”

女孩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继续道歉，总归是她的疏忽。

何律却见不得她这副低声下气的模样，拒绝了她要从行李箱中取出充电宝一定要付钱的示意，强硬地告诉李春祺明天再说。

“你明天手机有电了再来付钱！听见没？听我的！对了，你住哪呀？找到地方住了吗？”

“还、没...”

鬼使神差地，李春祺撒谎了，她不由自主用期盼的目光望向何律，将一切交给他定夺。

青年被这样的目光烫了一下，紧接着生出责任感，随即穿上外套，拉起女孩的行李箱就准备出门。

“走，我给你找个地方...”何律接着对母亲说：“妈，我出去一趟，帮她找个地方住哈！”

律玉兰边起身边回应，“去吧，别去什么快捷酒店，就去近前那谁谁家...”

她不忘解释给李春祺听，“孩儿呀，那家店我们熟，比别家干净，价也便宜，让何律带你去。”

“谢谢阿姨。”

律玉兰笑眯眯地取来烘干的外套让她穿好，“去吧去吧，你先好好休息，明天没地方吃饭就来姨家！”

母亲的一句话更加增进了两个年轻人再次相会的概率，一路上，没话找话的何律顺势报起了菜名，询问李春祺的口味。

女孩默默听着，对青年越发生出好感，她努力克服腼腆，小声问一句，“你是学厨师专业的吗？”

“嗯，我吧，脑子学语文数学这些个不太灵光，也不乐意学，还好寻摸做菜还算拿手，我爸死了，我就替他班儿将家里这点买卖接着干下去。”

“请节哀。”

听他这样说，李春祺向他道一声节哀，她可以为自己父亲的死拍手称快，但并非人人的父亲都像她的一样，她从何律的眼中看见了思念，对逝去亲人的思念。

青年偏头看向她，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他并不是喜欢外露感情的人，但对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女孩，他却没来由觉得亲切，所以并不吝啬表达。

他微微仰起脸，看着簌簌而下的雪粒轻声说：“老何同志半年前才走的，我和妈都很想他，可是日子总要过下去不是？你说呢？”

何律的眼中明明灭灭，李春祺的眼睛划过他硬朗饱满的眉弓，最终溺在了他的目光里。

他正在用眼神鼓励她，仿佛在说：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我虽然不知道你过往的经历，但望你保重，向前看吧。

是呀，她要向前看。

很快，他们一起来到了一家旅店，何律半倚在柜台上，跟老板娘说话。

“王姐，给找个干净点的间儿，这我朋友。”

王姓老板娘顺着青年的手指看向女孩，笑嘻嘻地连夸带讲，“哎呦律呀，小姑娘挺好看啊，白白净净的，眼睛还大，咋，处对象了？你女朋友？”

听见这番话，李春祺羞红了脸，何律看见了，又想逗她了。

“咳咳，不是，真我女朋友我就让她住家里了。”说完这句，青年装出一副惊醒状，低头问女孩，“要不咱不花钱了，你住我家得了，我家好几个屋。”

“不不不，不用了...”

眼见女孩被吓得话都讲不利索了，青年哈哈哈大笑几声才说：“逗你玩呢，你上去休息吧，我也该回去了。”

接过老板娘递来的房卡，李春祺告诉她手机充好电她马上就来交款，接着看向何律，向他告别。

“再见...”

“嗯，明个见。”

于此，他们就这样相遇了，之后他们便有了一个又一个明天，直到确定彼此再也不会分离。

第二天一早，李春祺就来到饭馆付了面钱。

那时候何律才刚到，正哈欠连天地在厨房备菜。

“哈~~~，你咋来这么早？吃早饭了没？”

女孩站在门边，回他，“吃过了，旅店有早餐提供。”

听她一板一眼地答话，青年弯起了嘴角。

“那行。”

回复一句后，接着就见何律放下手上摘了一半的菜，开始淘米煮粥，给自己做点吃的。

“我还没吃呢！都怪我妈，非要我今天就开张，自己却跟老姐们爬山去了，也不怕摔着，化雪呢不知道吗...”

青年埋怨一通，女孩以为他是忙不过来，她虽羞于言语，却乐于行动，于是主动走过去帮忙择起了菜。

“哎！你干嘛呀？”

“我，我帮你。”

“不用不用！”

他赶紧把她拽过来，叫她去一边坐着，“坐着去！用你干呀！”

何律没注意语气，话说的生硬，李春祺以为惹他生气了，当即低下头一脸歉疚，这倒把对方整不会了。

“我不是在骂你，我是说你是客人，做这些干嘛？来，好好待着，没别的事就陪我吃顿饭。”

女孩听明白了，默默坐好。

这还差不多。

何律满意了，继续做他的早午饭，他对吃的一向挑剔，尤其是给自己吃的，熬粥、包包子花了半个小时，他又去外面买了几根油条，这才开饭。

香菇皮蛋瘦肉粥配油条加小笼包加茶叶蛋被他风卷残云般全部吃光，一旁的李春祺简直看呆了。

青年拿纸巾蹭蹭嘴，不无得意地解释，“开餐馆的是只顾别人吃饭，顾不上自己吃，当然得吃快点，对不？”

“嗯嗯。”

女孩深以为然，青年看着她乖巧的模样，越发觉得她可爱了。

真像只猫，猫...

“喵~~~”

俗话说想什么来什么，一只真正的猫咪悄默声地进来了，何律认识它，是经常来讨吃的的猫咪团伙成员之一。

圆滚滚的橘猫蹭了蹭青年的裤腿，咪咪叫着讨食，何律于是拿来两个不锈钢小盆，一碗装猫粮配鱼肉，一碗装水，准备喂猫。

李春祺就在眼前，他突然兴起，想向她展示点什么。

“来咪咪，想吃饭就听我口令，稍息...立正！”

在女孩惊讶的目光下，地上的橘猫竟然真的按照指令将一条前腿伸出去又撤回来，做了一套猫咪版稍息立正。

“很好！吃吧。”

何律摸了摸猫猫的头顶，放下两个碗让它吃饭。

这一连串的举动李春祺看在眼里，终于在心底忍不住承认，她好像喜欢上了何律，或许，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已经钟情了吧。

何律感受到了这道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女孩，玩起了欲擒故纵。

诶！这家伙好像挺喜欢他的，他要不要等她先表白？

这样的想法极大满足了青年的虚荣心，虽然凭借帅气的外表，一直以来他都不缺女孩子告白，但这次不同。

因为，他也喜欢她。

就这样，小小的无名小炒店里，一男一女加一只猫度过了融洽的一上午，中午时分，何律给李春祺做了一份番茄蛋包饭，再一次看着她吃起来。

“味道还行吧？觉得太甜太咸不？”

“正好。”

女孩一勺一勺吃的很香，然后问，“你不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