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 第103章 chapter 103

--2002年 9月--

林一言已适应这里的生活方式与节奏，宁祁早替自己办好了转学，今天是在陌生的环境开始新生活的第一个周五。

柏林的初秋，此时下午三点多早早放了学，单肩背着松垮的书包，穿着裁剪得体的西装校服，一头金色发丝在这秋日并不显眼却总能让人在第一眼注意到，清爽的风轻拂过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带着有线耳机听着轻音乐漫步在回家的路上。

空气中飘着若有似无的蛋糕香气，蛋糕店玻璃门的风铃轻碰过发出清脆的响动，林一言抬看了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坐在橱窗边划动着手里的平板，拿起温热的拿铁抿了口，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倾斜在身上。

“你好？”干净不参杂一丝杂质的声音传进耳朵，林一言摘下一只耳机抬眸看向俯下些身遮挡了部分日光与自己搭话的男人。

“有事？”林一言微眯起眼看去，语气淡淡的没有参杂一丝情绪。

男人眼眸微弯，笑意溢出，却并不会让人感觉反感，将一份打包装饰好的精致蛋糕盒推到林一言的面前，“可以换个联系方式吗？”

林一言视线转向透色塑料隔层里红丝绒蛋糕上点缀的诱人樱桃上摇摇欲坠的剔透水珠有些失神，恍惚间说了句，“你有些眼熟。”

溯卿垂头苦笑了声遮盖住哞底一闪而过的难过，再次抬头还是那副盛满笑意的样子，“或许在过去我们曾见过，请你的。”

林一言点点头收回视线没再看眼蛋糕盒，身子前倾了些眼神直直盯着男人，带着些沙哑的嗓音，配上此时暧昧温馨的氛围，似是在情人间的玩笑，“想泡我？”

溯卿怔愣在原地，快速反应过来再次弯下了些拉近距离，反问“可以？”

“你猜。”林一言嘴角弯弯，话落垂头喝了几口咖啡，起身背上书包提起蛋糕盒与溯卿擦肩而过，淡淡的馨香在溯卿鼻尖散开。

“走了，如果下次见面还记得你，就给你我的联系方式。”说完林一言朝店门口走离开了烘焙店。

回到家后林一言在玄关处换好拖鞋，蹲下身抱起汤圆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抚摸着汤圆的脑袋，空余的一只手拿过手边的电视遥控器，按下开关键，屏幕里出现今日早间的新闻重播，按下遥控器调到连续剧的频道。

空荡的宅子里只有电视机传出的声响，林一言放下抱在怀中的汤圆起身摸出茶几抽屉里的香烟走到落地窗前，倚靠在玻璃边，倒映着自己的身影，一抹烟雾消散于半空，出神的望着玻璃外的盛开鲜艳的香槟玫瑰，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花香与屋子内的烟味相融，打开落地窗在角落设计的推拉门，微风裹挟着香味扑面而来。

林一言拆开毛毯铺在早晨刚清扫干净的躺在上面，想起不久前在烘焙屋遇见的人。

门口传来刹车的声响，林一言眸子转了下又垂下轻颤，听着耳机里循环播放着的古典音乐，心底毫无波澜。

拿出扔在一边的书包里的钱包，抽出里面的心里诊所医生方形卡片，指尖摩梭过磨砂的纸面，他觉着自己病了，可又抵触医生。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林一言想到上个月一家人聚餐时的画面，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心脏仿佛被揪紧，浑身血液在凝固，指尖发麻只觉脸滚烫，全身的皮肤都在灼烧着，甚至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温度。

大门被打开林一言却像是没听到般缩成一团急促呼吸着，暮惜一进门在客厅环视了圈没见到林一言有些无措，试探的喊了句，“小少爷？”

林一言只觉浑身都被粘腻的汗水沾染，剧烈起伏的胸膛，发麻的手紧紧抓着匆忙跑来暮惜的夹克外套，像是搁浅的鱼急需回到水中汲取呼吸。

暮惜慌乱的擦拭着林一言鬓角的汗水，快速反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打私人医院熟悉医生的电话，抱起林一言往外走吩咐门口的人看好猫后开车离开。

在见到暮惜那刻林一言彻底的脱力陷入昏迷。

神智回笼，林一言只觉手背传来清凉的感觉，不安的情绪得到安抚，耳边若有似无的交谈声忽远忽近，迷糊的睁开眼，口干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少爷。”暮惜发觉林一言醒来立刻结束话题，走到病床边倒了杯温水，拿过一旁的枕头垫在腰后，杯口喂到林一言的嘴边，“慢慢喝。”

喝完水林一言擦了下嘴角，看向插进左手手背静脉里的针头皱皱眉，“可以拔掉了吗？”

“不行。”暮惜想都没想就回应，语气中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林一言闷闷的应一声，抬起空余的手揉着太阳穴，轻轻叫了句，“阿惜。”

暮惜替林一言盖被子的手顿住，收敛好情绪回应，“在的小少爷，除了拔针和吃药这两件事情其他的都可以答应你。”

空旷的病房寂静无声 ，就在暮惜以为林一言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林一言迷茫的抬眸对上自己的眼瞳，问道，“我怎么了？”

“就是最近休息不好，没什么事的小少爷。”暮惜故作轻松的嘴角弯了下示为的就是让林一言不要多想。

“是吗...”林一言自然不会相信自己没有事的话，他明显能察觉到自己的变化，无论是心理或者是身体。

林一言躺在病床上盯着缓慢下坠的点滴，脑袋混沌，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怎么样？”于助理头发有些凌乱的握住门把手推开，走进屋内抓住正巧转身背对自己暮惜的手臂。

暮惜看眼出神盯着输液器的林一言，小声提醒道，“外面说。”

病房内只留有发呆的林一言，指尖轻轻敲打着被单，晦暗不明的眼瞥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

病房外的暮惜神色带着些不轻易能发现的懊恼，“心理问题导致的窒息，短暂性缺氧。”

“什么...?”于助理眼瞳黯淡，求证般的拿过暮惜刚从口袋里拿出的检查报告单，“我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林一言不适的擅自拔掉了针头，莫名的烦躁缠绕着自己，站在窗边，清凉的风吹打在惨白的脸上，深呼吸口气，心中的压抑并未被吹散，眼眶发酸，泪水不自觉的滑落。

无神的看着面前敞开的木窗，脑中的弦断掉，渴望自由的鸟好似只要跨过这道坎就可以得到，下一秒暮惜紧紧抓着林一言的手臂将人从窗台上抱下，“林一言。”

“怎么？”林一言面无表情的看向暮惜，没有一丝情绪的变化。

暮惜握紧林一言的手，声音带着沙哑，“我们回家林一言，我陪你。”

林一言只是沉闷的应了声，病房外擦着泪打电话的于助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传递不清，泪水止不住的一滴接一滴滴落在检查报告单上，黑色的字体晕染开，化成朵朵绽放的花骨朵。

林一言坐上车的后座后就一直没有开口，静静的看着车窗外转瞬即逝的景色，暮惜握住林一言的手，询问着，“一会去买蛋糕，还是以前的口味吗？”

“都行，少买点，腻。”

“好。”暮惜抿抿唇没再多说话。

简单收拾了下，暮惜牵着林一言往病房外的过道走离开病房。

于助理在一楼大厅接待台处签好字，办好出院手续离开时扔掉开药的单子。

驾驶位的于助理透过后视镜看眼林一言又很快收回视线，专心开着车。

回到宅子已经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林一言接过暮惜手中的蛋糕盒径自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一个人待着。

房间里阴沉沉的没开灯，林一言将书包和蛋糕盒扔在木桌上，拉出放在衣柜边角落中前几天暮惜从国内带回的行李箱，里面装着以前的物品，解开早就破解了的密码锁，翻开行李箱，目光空洞的翻出以前的手机，因为进水早就坏损不能用了，林一言抽出里面的电话卡，试着放进现在的手机里。

忐忑的心盯着转动加载的屏幕，显示成功的那瞬感觉心脏快冲破胸腔，打开手机通讯录，一片空白。

失望的放下手机，仰躺在沙发上，解开蛋糕盒上的红色蝴蝶结，拆开盒子拉出巧克力蛋糕，撕开一旁附赠的塑料勺子挖了勺蛋糕入口，只吃了口就没有想吃下去的**，真腻。

林一言烦躁的放下勺子注视着窗外摇曳的桂花树，突然有些想吃奶奶做的桂花糕。

“乖宝？可以给哥哥开个门吗？”门被敲了两下，宁祁匆忙赶回还没缓过气，着急见到林一言，站在门口试探的问道。

昏暗的房间里林一言对着空气应了声，起身走向门口，没注意脚下的路，脚腕撞到茶几的拐角，吃痛的闷哼声弓着腰缓气，泪水悬挂在眼睫要落不落，忍着痛到门口扭开锁，“哥哥...”

宁祁端着晚饭走进林一言的卧室，将餐盘放在蛋糕的旁边，转头想去拉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动作的林一言，林一言一瘸一拐的走到门边带上门，转身就对上宁祁深不见底的眼眸。

宁祁快步走靠近阻止林一言的动作，抱起林一言到沙发上放下，握住林一言的脚踝，只见刚刚撞到的地方破了些皮，淤青渐渐浮现。

“哥哥去拿药膏，乖宝先吃晚饭，哥哥一会就回来好不好。”宁祁心疼的放轻动作揉着林一言受伤的地方，起身准备往外走，林一言拉住宁祁的手臂，空洞的眼神对视上宁祁稍显疑惑的眼，发觉自己在做什么快速松开手，“不好意思...”

“乖宝...”宁祁从口袋拿出手机给于助理发了条信息，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将林一言抱在怀里，“我不走宝贝，哥哥就在这里。”

林一言痛苦的缩在宁祁的怀里，泪水打湿衬衣留下深深的印记，宁祁无措的哄着，“哥哥在...想哭就哭乖宝。”

“...”林一言没有再回话，寂寥的卧室穿着隐隐绰绰的哽咽，大脑也越来越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