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大周皇宫前屿殿内,龙涎香娉娉袅袅,侵染在殿内每个人的身上,这样的美妙芬芳也安抚不了殿内的紧张气氛,精细的雕花窗棂也挡不住周皇帝周政砸东西和喝骂的声音,每砸一个东西,发出的声响都让跪在殿外的小太监们抖三抖。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皇上的脾气突然暴躁起来,动不动的就发火砸东西,杀人。殿前伺候的好几个太监已经被活活打死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了,都心惊胆战的把头埋在地上不敢动。
“废物,都是一帮子废物,区区几个县都管不好,居然闹的这么大,都该杀,该杀。”周皇气恼的又拿起面前的镇纸朝着跪在龙案前的赣北总督头上砸了过去。当时就把赣北总督钱庆的额头上砸的鲜血直流。钱庆不敢用手去擦,任由鲜血流了一脸,十分狰狞惨烈,“臣最该万死”他只能来来回回的反复重复这一句话。
“皇上”,内阁大臣户部尚书袁园出列,面色愤愤“去年重阳司天监就已经上报赣北气候异常,可能会有大旱,邸报早早就已经传送到赣北,还是钱大人亲手接的,现在大旱大涝,饿殍遍野,瘟疫肆虐,钱大人罪不可恕,臣请大理寺对钱大人按律惩办。”
“皇上,臣认为不妥”内阁大臣兵部尚书柳安民也出列,不以为然的看了一眼户部尚书袁园“皇上,此次大灾,钱大人身先士卒,操劳不分昼夜,然天意如此,人力不胜,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眼下这种情况,急需了解具体事务的人马上接手赈灾,消灭疫情。此时最有能力,最了解情况的人莫过于钱大人,临阵换将乃是大忌,臣请陛下让钱大人戴罪立功。”
礼部尚书高利看着两人掐起来了,老神在在的看着大殿内的九龙抱柱,用眼神细细的描绘红柱上金龙的每一条线,每一条纹,好像能在龙身上看出朵花来。哼,还是吏部尚书黄坚哥那个老家伙聪明,今天早早就告病在家里了。以前别人总说黄坚哥他爹有水平,把他生的聪慧绝顶不说,还给他起了个好名字,是个人都得叫他一声哥,当时他还不以为然,现在他是真心想叫他一声哥了,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光棍的置身事外,一点脏水都染不到他身上,可怜自己,只能在这里数柱子,这叫什么事。
“皇上,此次不严惩,以后百官纷纷效仿,我大周如何治理!”袁园那个暴脾气,下巴上的山羊胡子都翘起来了。
“袁大人,不要危言损听,好,就按你说的严惩,你现在能马上找个比钱大人更了解赣北情况的人过去接这个烂摊子吗?”柳安民一点也不着急,看着袁园慢悠悠的说,“柳大人,此言差矣”袁园立刻想要反驳,柳安民看袁园要反驳,抬手挡住他下面的话,继续说道“袁大人,你想啊,就算你现在想出了合适的人,人家愿意接这个烂摊子吗?这可是出力不讨好,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事情啊!”他此话一出,袁园翘起的胡子耷拉下来了。袁园不是蠢人,柳安民眼里的意思太清楚了,就算有人愿意为了他的面子,或者为国为民接了这个烂摊子,搞好了得一个好名声,搞不好,可是会没命的。而且,现在赣北的灾情非常严重,还闹起了瘟疫,现在他推荐谁去就是害谁。
柳安民气定神闲的棒打落水狗继续问袁园“袁大人,你看,我说的对吗?”
“你!”袁园哑口无言,气的直哆嗦,只能撇过眼去不看他,盯着龙案旁边燃着龙涎香的香炉上垂下来随风摆动的流苏,无奈的叹口气,像个被霜打过的茄子对着周皇弓腰施礼:“旦凭陛下圣裁!”
周皇看着他们吵架,觉得头疼,也想把他们的头砸烂,让他们都闭嘴,现在袁园闭嘴了,他又觉得不甘心,好像还不够清楚,他看向望柱子的高利“高爱卿,你认为如何?”心里暗搓搓的臭骂:礼部尚书这个比泥鳅还滑溜的家伙,就知道和稀泥,想他也放不出个有用的屁来,要不是他青词写的好,老子就让他去西北喝风吃雪去。
听见周皇的问话,高利收回欣赏前屿殿雕梁画阁的目光,微微躬身“启禀陛下”他想到昨日钱庆秘密送来的半人高的金玉观音和三皇子含沙射影的暗示,顿了顿继续说道“臣以为柳大人考虑周全,让钱大人戴罪立功,给予一次机会。相信钱大人定能痛定思痛,把赈灾的所有事物处理的妥妥当当。”
柳安民听了这话嘴角不易觉察的上扬。周皇和袁园听了都一惊,呦呵,这死泥鳅转性了。居然发表意见了。肯定有问题。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都当做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周皇冲着跪在地上糊了一头血的钱庆喝道“滚滚滚,给你三个月时间,把赣北所有灾情处理好,着户部全力支持”。
袁园躬身抬手“遵旨”。然后盯着钱庆的后背,如果眼神有杀伤力的话,钱庆的后背这会已经被盯出一个洞。
“如果,你三个月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你也不用万死了,一死就好,抄家没府,五族发配,朕看你贪的那些钱怎么花,钱庆钱庆,朕让你叫钱清!”周皇紧接着咬牙切齿的又拿起一个奏折砸了过去“滚!”最后一声滚尤其响亮,整个前屿殿里面都有回声了。
大长公主和驸马来的时候就看见钱庆捂着血糊糊的脑袋跌跌撞撞的往外跑,给两人施礼的时候还是晕晕乎乎的找不到北的样子,一点仪态都没有。前屿殿门口的小太监看见大长公主和驸马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哎妈呀,救星来啦,在皇上面前最有发言权的就是大长公主了,现在她来了,估计今天皇上心情会好点,大家都能够躲过一劫,不用挨板子了。
小太监对着大长公主和驸马一脸谄媚的笑容,快步进去通报。周皇一听大长公主来了,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心里越发的忐忑,赶紧让小太监通传,又叮嘱柳安民和袁圆好生支持钱庆的赈灾事宜,就挥挥手让他们赶紧走。柳安民和袁圆往外走的时候给进来的大长公主和驸马躬身行礼,抬眼看见两人都一脸焦急,巴不得他们马上消失的样子,也很有眼色的没有多言,快步离去。
周皇看见大长公主和驸马的脸色之后,心里一沉,他不自觉的把手撑在龙案上,探出身子问大长公主周箬“皇妹,熙儿怎么样了?”
周箬未曾言语,泪先流,哽咽道“皇兄,熙儿中毒颇深,药石罔替,人事不省,除了解药,没有办法,皇兄,怎么办呢,皇兄救救我们的熙儿吧”。她实在忍不住放声大哭,再也说不下去了。驸马李郯一言不发,紧紧的搂住周箬,支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周皇,浑身失力,跌坐在龙椅上,两手发颤,慢慢的扶上龙椅两边的龙头,使劲的握着。他的熙儿,他的熙儿,他身份尊贵的熙儿,居然人事不省,药石罔替。
他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美的刺人,热的烫手的女子。敢爱敢恨的性子,让他喜欢的时候满嘴都是甜的,痛苦的时候满心都是疼的。
当年他微服私访遇见的那个红衣似火的美丽女子,她美的让他在千万人群里一眼就陷了进去,一眼万年,多方打听到她还有个动人的名字叫芳熙儿。他为了得到她,假造身份,成就好事。然而当一切真相大白的时候,这个似火的女子多次逃跑,反抗无效的情况下,在生下孩子之后,吞金自杀了,就死在了他的怀里。
他们曾经有多甜,这些年,周皇就有多苦,芳熙儿接受不了周皇后宫三千佳丽,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他是皇帝这怎么可能!这个烈性的女子居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如果他当时知道她会如此选择,也许他会为了她遣散后宫只留一人吧?可是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呢?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失去了。他的芳熙儿,他心爱的芳熙儿就这么没了,到现在他还记得芳熙躺在他怀里断断续续的嘱托他,把他们的孩子送出宫去,隐姓埋名,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富家公子,快乐的过一生。不要留在宫中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受罪,一个没有母族,没有势力保护的皇子是活不长的。
周皇当时并不情愿,自己的皇家血脉怎么可以流落民间,他甚至威胁芳熙儿一定要活下来,活下来照顾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否则他就好好折磨这个孩子,让芳熙儿死了都不得安宁。他怕极了,他怕失去芳熙儿,怕从此再也见不到芳熙儿。 可是看着芳熙在弥留之际流着眼泪苦苦哀求的样子,他答应了,其实他想说只要芳熙能够活着,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答应她,可惜他留不住芳熙儿。芳熙儿走后,他给孩子取名怀熙,怀念他的芳熙儿,秘密将怀熙托付给多年不曾生养的大长公主和驸马,请求他们能够对怀熙视如己出。
这么多年,大长公主和驸马将怀熙教导的很好,文才武略,人品性格都出类拔萃,让他暗暗自豪,他经常在李怀熙他们入宫的时候悄悄的去看李怀熙,也经常找理由去大长公主府去光明正大的亲近李怀熙,亲近芳熙儿和他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血脉。看着那张酷似芳熙的脸,怀念他逝去的爱人。
可惜,纸终究包不住火,所有人都觉得皇上和大长公主关系亲密,恩赐良多,经常驾临公主府,可是宫里面的娘娘们却开始怀疑调查起来,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某位娘娘本着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的原则,对李怀熙下手了,几次遇险之后,大长公主找到赋国大将军刘卫,记过几次私底下的密谈,就发生了赋国大将军刘卫那个名满天下的爱子武状元,为了抗婚不与公主当驸马,入了家观,道号玄冰,带着他新收的弟子李怀熙游学去了。让当时的皇族十分没有面子,各位公主和为数不多活下来的皇子们想起那个打他们脸的刘瑾瑜都恨的牙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