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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夜月 第55章 第 55 章

作者:却看青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1-18 00:29:24 来源:文学城

“承愿,”司马义一打马,“看看还能不能追上二哥了?”

他策马走在前方,笑着回头看同样打马追上来的司马信;司马礼在一旁,“承愿莫急,三哥助你。”

“承贞,莫跑太快。”司马仁走在最后,“别让树枝刮伤了。”

四人四马奔策在深林中,阴谋诡计和鼓声一起被隔绝在外;司马仁跟在最后,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他还是那个仁厚的长兄,司马义身后跟了一群弟弟妹妹,司马礼总是喜欢围着司马信这个妹妹;如果不是生在皇家,承贞会是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承和会是一个谦和有礼的雅士,他们三个兄长护着承愿,就在府里,快快乐乐长大,哪怕她不婚嫁,哪怕她离经叛道地要娶一个女子回家。

司马泰和小时候的承愿长得很像。小时候的司马信行礼的动作,像他们三个在猎场发现的一只刚学会走路的幼崽,按照老师教的那般,严丝合缝地呆呆地对上动作。

承和、承文他们的射箭都是承贞教会的。包括今日猎场上第一个拉开弓的司马泰;他在搭箭前下意识摸箭羽的动作,只有承贞才会有。可他们仍愿意将属于兄长的那份庇护给司马信,尽管她分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司马业大部分父爱。

那时司马业还只是封地的一个王爷;司马信排行并非第五。

“承愿,看三哥这边,”温润的男子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来。他驱马上前,挽弓搭箭,像从前那般熟练地射出一箭封住野兔的退路,司马仁的箭随后而至,又是一箭封喉。

“大哥,”司马信回头看他。

司马仁带着笑上前,“看你搭箭的动作,就知道要偏了。”

司马礼将野兔提起来,“今晚三哥给你烤,你,”他对上司马信明亮的眸子,突然想起来那已经不是跟在他身后的,迈不过王府门槛的,只会伸手要三哥抱的小孩了;笑容像蜡凝在脸上,现在像从前那般迈不过门槛,伸手要抱的小孩,已经在叫“三叔”了。

身后传来低沉的野兽的怒吼,司马仁收起笑容,凝目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严肃道:“承和。”

司马礼会意,立刻正色上了马。

“是方才射伤的那条长虫。”司马义道。

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司马信,司马义:“哥哥们从前教你的没忘吧?”

司马信抽出一支箭,“猎第一只鹿的时候,兄长们教我的都未曾忘过。”

苏沐一声不吭地跟在身后,总是令江初照不太自在。那日官道上她拒了苏沐的好意,宴上又百般推辞她的酒;她与自来熟的周疏不过几面之缘,却能算得上知己好友,与有救命之恩的生死共患难的苏沐却刻意保持着距离。在苏沐看来,归根结底是与她赌气。

气她让司马信走了一步险棋,她却转身投了司马泰帐下。气她那日在牢狱中的誓言,不过是为了得到她印信的谎言。

在苏沐眼中,传闻中五殿下府中那个算无遗策、静水流深的谋士很是天真,居然会轻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诺言;她走了一步险棋换来的印信,苏沐没有用任何筹码便空手换来;周疏自河北立功回京封赏,背后都有她的手笔;没有交换任何筹码,没有抵押任何把柄,她是怎么相信周疏一定会为她所用呢?

把五殿下和她身后算无遗策的谋士玩弄于鼓掌之中,难道就这么轻易吗?苏沐不敢自负。

江初照自然生气这人转身便投了司马泰帐下;不过那日大理寺狱中对答,说明亦知陛下扶植五殿下的用心,荣华富贵,功名利禄是好东西,谁会不想要呢?她尚没有天真到相信素不相识的人随口一诺,只是苏沐要与她结识,用什么身份呢?又用什么立场呢?她这样背信弃义的人,要与她结识,不该有个投名状么?

不想再想苏沐。

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在所难免,迎面而来的风浪倒还好,最惧怕突如其来的关心。江初照此刻忧心忡忡,担忧的便是这个。商贾之家都会因家产而反目成仇,更何况是帝王家,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最是奢侈。

“初照为何愁眉不展?”说来狩猎,进了深林却连只野兔也没看见;进来赏景吧,这样漫无目的踏步,不如下马去山脚那边看落花流水。她见江初照心不在焉的。

苏沐已偏了头看向另处,江初照的目光自远处收回,“实无心赏景,不扰二位雅兴,先告辞了。”她抱拳,调转马头便去。

苏沐见她背影远去,也朝周疏一抱拳,“元则,晚云去也。”

独留周疏在原地摸不着头脑,方才好好的,一下子就无心赏景了?

两道马蹄声重合,江初照终于勒马。她调转马头看她,“苏将军为何一直跟着我?”

“非也,赏景。”苏沐讷讷地答。

“秋景随处可赏,一定要跟在我身后吗?”江初照面对她那张沉闷的脸,问道。

苏沐难得见她面带不悦,“秋景随处可赏,我跟在江中郎身后了吗?”

那座静谧的山仍旧没有什么起伏,江初照宁愿那张脸是一潭死水,“既然随处可赏,为何在我十步之内?”

她夹了一下马肚,身下的马匹开始轻轻踱步,她目光落在江初照眉峰上,看那胜过群峦波涛的一抹笔画。“我闻洛阳城人人皆道,江中郎静水流深,其器难测,博览群书,文采独占天下五斗;为人谦和有礼,自带三分和煦。为何与我交谈时,自带暗流涌动,三分疏离?”

“我闻季布一诺千金,将军一诺,值多少钱?”江初照不再理她,扬鞭打马而去。

苏沐扬鞭追上,“虽不如季布一诺千金,但我言出必行。”

江初照却再扬鞭奔出,语气冷冷:“我江载此生最恨言而无信之人。”

她扬鞭而去,只留给她一幅秋山策马图。不过苏沐现在无心赏景。那一人一马在眸中逐渐变成一朵纷扬落下的花瓣,她拇指扣着手中的缰绳,咬得下唇泛白。既然总是词不达意,为何还要说这么多话;心情像日头沉了沉,幸好,情绪是一座从不流露与表的深山。

脑海中浮现鼠蚁乱窜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似有若无的呻吟像结在路上的看不见蜘蛛丝,迎面缠在脸上却捉摸不到,葳蕤灯火烤得人脸泛热意,牌匾铜锈斑驳像溅上去的血迹,放眼望去,地锦已经爬满了整面墙。

她抬头,已不见江初照的身影。想追上去,抬手欲挥鞭又觉徒劳;她调转马头,出了深林,只听那边嘈杂,高呼“猎得一虎”。

司马信几人单膝跪成一排。身前那只猛虎高卧,黑黄相间的威风凛凛的花纹战袍盖过对对旌旗,健壮的四肢仿佛轻轻用力便可将猛士撕裂,即使收起了獠牙利齿和凶狠的目光,光是那虎骨架在那里,也显得骇人。

四周公卿大臣不断探头来看。司马业高坐台上龙椅,华盖亭亭,一手搭在扶手上,秋阳自他身后打来,令人看不穿情绪。只听他一向沉郁的语气带了一点少有的欣喜:“吾儿勇猛。”

司马信抱拳道:“此非儿臣一人之功,乃是与三位兄长合力猎得。”她心想二位兄长有心献给父皇做冬日的大氅,便转头看向司马仁,示意他邀功。

司马仁不想出这个风头,但话头已落至身上,便抱拳道:“回陛下,臣与承贞结伴出猎,偶见一虎,此虎腿上那箭,正是二弟所射。若未伤此虎一腿,不可轻得。”

“承贞”“二弟”,叫得好是亲热。司马业静静将目光移到司马义身上。

眼见话头递了过来,司马义抱拳道:“回陛下,若无兄长相助,只怕今日臣已丧于虎口;幸有兄长、三弟与妹妹。”

司马礼随后抱拳道:“猎得此虎,承愿乃是头功。”

听闻此言,司马业才在心底冷笑一声。真是好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司马礼放着好好的书不读,也跟着掺和,他那点城府,在他两个兄长面前,如三岁稚子般蠢笨。

司马业不接话。只是将目光自司马信身上移到猛虎身上。他起身走到猛虎身前踱步打量,不轻不重地评价:“难得。”

他端详了半晌,才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道:“承愿,既然他们都说你是头功,说吧,朕该赏你什么?”

司马信双膝跪地,叩首道:“回父皇,此虎乃是几位兄长猎得,要献给父皇做冬日的氅衣。但尊者有赐,不敢辞。儿臣要父皇龙体康健,长生洪福齐天,四夷伏都朝见。”

“哈哈哈哈哈哈。”龙心大悦,司马业仰天长笑。帝王喜怒不形于色,自先皇后薨逝后,更少见颜色。

江初照却在那几人推辞不受功劳奖赏时察觉不对。福兮祸之所倚。看似是几人为司马信复出做的顺水人情,谁知有没有包藏祸心呢?

她拨开身边观望的人,来到同样在张望那只猛虎的周疏身旁。两人耳语。

无人在意江初照和周疏的低语和小动作,都在观望司马业的态度。只见他招了招手,高健双手托着那张宝雕弓上前。

苏沐也穿过缝隙,默不作声地站至江初照身后。负手而立,好似从头到尾都站在这里,不速而来的是江初照一般。

后面几句对答,三人都没有听清。

司马业转身去高健手中拿弓。电光石火间,那头早已被猎杀的猛虎却突然起身,拔掉箭矢的伤口再次撕裂;虎啸响彻猎场,分不清是怒吼更多,还是发泄痛感的嘶吼更多。

变故来得措手不及。惊愕之余的恐惧像涂在每个人脸上的薄蜡,将每个人的脸色紧绷成佯装镇定。

两虎对视。在猛虎站起身的那一瞬,司马信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站起了身。猛虎宣告威严的怒吼声像千军万马钻入她的耳中,长矛长□□得生疼。

龙椅旁边的司马泰已经吓瘫软,他扶着把手,双腿抑制不住地打颤。司马仁和司马义面色惨淡跪着,不敢轻举妄动。

两道炯炯的目光僵持着,薄怒下面的杀机渐渐浮现,不待司马业后退寻找利器,猛虎已经率先发难,纵身扑去。

“父皇,”人被逼至绝境的放手一搏,司马信人比声更快。

“承愿,”司马仁跟随那道身影起身,伸手抓了一把,锦制的衣摆如燕从他手中划过。

“殿下,”江初照拨开身前的人如兔窜出去,手臂却被人一把钳住,她脚下不稳,差点一个趔趄扑在地上;另一只手在空中抓了一把,稳住身形的同时回头看,却是那张静默的脸。

周疏冲出去的速度堪比流星划过,只觉一道白光刺眼,那柄长剑已经刺入虎头。

待到被推了一把的司马业被身后的高健扶住,才看见司马信左臂上那道两尺长的能看见骨头的爪伤。

一切只发生在顷刻之间。

画面定格时,众人才缓过神来发生了什么。姗姗来迟的心跳像敲响了身体里的鼓,充斥在耳朵中的鼓声小下来,才明白瞬息之间发生了多么令人惊心动魄的事情。

猛虎的头上插着一把刺破下颌的利剑,鲜血化成一股小溪顺着剑尖的汨汨留下。斩杀了猛虎的周疏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溅到身上的鲜血如春季绽开在山野的密密麻麻的野花;她的手还保持着松开剑柄的姿势,似是没想到如此轻易地斩杀了一只猛虎;下颌,脸颊,鼻端的血腥味钻进鼻腔,如一碗朱墨泼在了雪山上。

而更触目惊心的是司马信的左臂。利爪自上而下地在她左臂刨了三道,白骨扎眼得像峭壁矗立的白崖,不平整的皮肉像两侧凹凸不平的山谷,此时那三条沟壑潺潺,血自小指指尖化成一股流下来,滴在地上,溅到她的袍角和靴上。

对峙着另一只虎爪的手也被刺破,只看见指甲嵌入白玉凝成的脂中,叫人忍不住手也瘫软了起来。

司马业反手推开抖如筛糠的高健,缓过神来的众人目光汇聚在他身上。从头到尾被猛虎视作猎物的天子从未失仪,也未有一丁点的大惊失色,此刻如松挺立在一众劫后重生的心惊胆战面前;好似他即使会被猛虎一口咬死,也不容许露出一点怯来。

帝王威严审判着一众惊惶失措的人,众人先后跪拜。意识到在天子面前拔剑斩虎,血迹横飞的大难临头的周疏才缓过神来,手脚僵硬地下跪,方才的错愕和逞匹夫之勇的意气褪去,她听着胸膛里的鼓声大作,呼吸急促地说不上话,“臣,臣,”冰冷到僵硬的手总是交握不上。

“属下救驾来迟。”羽林军将周疏含在口中的那句话齐声道出。被司马信拦在身前的猛虎这才轰然倒地,勾嵌在手背中的指甲拔?出,垂首的众人看清指甲里的细肉,又倒吸一口凉气。

司马信几乎是瘫跪下去的。那个在她心中睥睨天下的君父,差一点就丧命虎口。猛虎扑向她时张开的血盆大口,露出的獠牙利齿令她一时间忘了反应。可更令她惧怕的,是从小景仰的慈父,被她献上的猎物咬死。

她不知道是该庆幸父皇没有命丧虎口,还是该庆幸自己余生不用活在内疚之中;因为现在该思考的,是那几桩被钉死的罪名。

她双手无法抬举,不能拱手作揖,左臂传来的刺痛与长久练功和火燎的感觉都不同。她垂首,双唇微张,忍着让人背后直冒冷汗的剧痛,喊了一声“父皇”。

比尖甲划过骨头更痛的,是自上而下落在脸颊上的一巴掌,这种痛司马信可以形容,火辣辣的,比在众人递过来的灼灼目光更像千万只蚂蚁在撕咬。

她抬头,对上司马业杀意不减的双目。那一缕白发刺入眼中,很奇怪,怎么一瞬间,她的父皇脸上已有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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