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无限好 第21章 21

柳江源没有来，安排好的第二天一起去参观学习的，其他领导都来了，就他没有来。俞樾站在酒店大厅，看一个个人臃肿着从电梯里鱼贯而出。

一个，两个，三个……都不是柳江源。

她还想等，谁知道局长说，“小俞，可以出发了。”这一瞬间，俞樾突然特别讨厌张局长，积攒了好几天的火气，她都想一股脑地泄在这位一点也没眼力见的局长身上。她悻悻地上车，看着越来越远的酒店，想起昨天晚上突击熬夜做的功课，不知怎么的，有种通通喂了狗的感觉。

领导们私底下都很活跃，一个比一个话多。车里只有她一个女同志，有人拿她同何君打趣，“小俞，有男朋友没？”

俞樾坐在副驾驶上，她一直在纠结柳江源为什么没来，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在说什么，突然被人叫到，还问这么私人的问题，她心情更不好了，头都没回，“没有。”

“你看看我们小何，挺不错的。人长的帅，工作又认真。不出三年，肯定能升值，很有前途。”

俞樾回头看了眼，说话的是何君的领导，交通局的，何君在一旁满脸通红，不敢接话。作为入职时间不久的新人，他们心里都有数，领导们也有八卦和牵线做媒的兴趣，一般都是说过也就忘了的，不用放在心上。而且俞樾不明白，现在的人都怎么了，为什么一谈到恋爱结婚，首先考虑的就是相貌、工作和钱。难道不应该先考虑感情和人品，再谈其他吗！她抿抿嘴，不做声。其他人也没了兴趣，话题绕来绕去地，不知怎么就绕到了柳江源身上。

有人笑着拍张东阳的马屁，“张局，听说你和咱们柳市长是同学？”

张东阳嘿嘿两声，“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好像是高中还是初中，我也记不清了。确实是做过几年同学，但那时候柳市长学习好，一般都坐在最前面。我呢，什么水平你们也清楚，经常迟到旷课，上学那会基本上没说过几句话。”

俞樾没想到局长竟然和柳江源是同学，她想到柳江源多次出现在文旅局的各种会议的场景，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官场她没经历过，那些弯弯绕绕的也不懂，不过她觉得局长这话有些奇怪，都记不得了，怎么还知道柳江源学习好呢。

又有人说，“东阳，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说你当时要是主动以学习好的同学为榜样，现在不早就是副市长了。”

大家伙一阵哄笑，张局长连连推辞摆手，“我就这能耐，现在能做文化工作，已经很知足了。”

这时候，俞樾手机响了，不用看就知道是钟斯年。昨天晚上阴差阳错地和他住在一层楼上，后来又被拉着去欣赏了一圈总统套房。俞樾只想重新投次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钟斯年一个人住那么大房子，还有什么专属的客房服务。她进去的时候，人家正在窝在沙发上吃小龙虾。

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俞樾也不好接电话，就给他发了个微信，【什么情况？】

钟斯年很快回了过来，【你去哪了？】

俞樾很想送他一个白眼，【大哥，我是一个工薪阶层，今天是工作日，你说我去哪了。】

【你真去给那群老家伙当导游了？！】

昨夜在他那总统套房里享受人生的时候，俞樾提起过今天的安排。一开始钟斯年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来，还说担心她被这群老男人欺负。俞樾毫不客气地提醒他应该先把自己的感情问题理清楚，然后再去操心其他人。

谁知道钟斯年竟然一点也不害臊地说，：她们啊，都是自己主动贴过来的，我又能怎么办。再说了，我自己的感情处理的很清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钟斯年至始至终只喜欢你一个。

俞樾被他这句话噎住了，当场发誓，再也不管他的那些破事了。

看着钟斯年的信息，俞樾回头扫了一眼，老吗，好像不怎么老啊，顶多，比柳江源大个十几岁啊。好吧，和柳江源比，确实是一群老头子。

柳江源不在，俞樾兴致缺缺，按照事先规定好的路线，带各位领导从一个景点赶赴下一个景点，需要讲解的时候就说两句，大部分情况下她都是跟在张局长后面，看前面人有什么需要。一天下来，老家伙们都已经精疲力竭，俞樾见状松了口气，心想着都这样了，晚上应该不会喝酒吃饭了。没想到刚上车，张局长就说已经在市区订好了酒店，让大家先在车上休息。

俞樾翻了个白眼，想起钟斯年的话，还真是小瞧了这群领导，果真是宝刀未老啊。她乖乖地坐在副驾驶，看汽车在笔直的道路上穿梭。西安是古都，在过去这里的布局讲究个对称，是棋盘式布局，条条大路整洁宽敞，纵横交错。还真是有些累了，不一会后面就有打呼噜声响起。俞樾回头看了眼，基本上都睡着了，她便闭目养神。

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我们的目的地到了，各位领导请下车。”张局长的声音响起，“今天晚上吃饭的这家饭店呢是陕西省的老字号，乾隆皇帝那时候就有了。这地方离大雁塔很近，在包厢里能看见喷泉，还能听到大唐古音，吃完饭还可以下楼去散散步，感受感受西安风情。”

整个饭店的特色很明显，典型的大唐盛世风格，雕梁画栋，浓妆艳抹，华丽雍容。刚走进来的时候，俞樾还以为是在拍电视剧。各位领导东看看西看看，显然对张局长的这个安排很满意。她跟着何君在最前面带路，将各位领导带到包厢里后又跑到前台去点菜。两个人忙活了半天，一切弄妥后才有机会坐下来欣赏对面的喷泉表演。前天才看过，俞樾一点也没有兴趣，可包厢里各位领导们又开始推杯换盏，她不想一个人坐在里面，就跟着何君站在外面栏杆上往外看。看着看着，何君突然说，“俞樾，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俞樾一愣，还以为他是被今天领导的话刺激到了。

何君也没等她回答，自言自语，“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可惜她不喜欢我。我从上大学那会就喜欢她了，直到现在，她已经做了妈妈，我还是很喜欢她。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会来西安吗，因为她在这里。”

何君的眼睛里有晶莹闪烁，俞樾没想到他会同自己说这些，也看得出来他很难过，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都是缘分，你不要难过，我喜欢的人早就当爸爸了，你看我不还是像没事人一样。”话刚说完，俞樾都有些吃惊，诧异自己竟然会如此轻松地将这样的话脱口而出。

“没想到我们竟然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君眯着眼睛看喷涌到半空的水花，“相逢何必曾相识，俞樾，认识你很高兴。”

俞樾看着何君一直盯着喷泉看，听他絮絮叨叨说自己的爱情，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感情专一的男人。他不像柳江源有显赫的权势，也不是周泽观和潘明悟有独特的才华，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可就是这样的普通人，竟也有如此让人难以释怀的故事。她一下子恍然大悟，这些天因柳江源的出现和消失而引起的烦躁和不安，瞬间不见踪影。

“很高兴认识你，何君。”

酒足饭饱后，领导们也挤过来看喷泉。何君拉着俞樾一起去结账，等两人回去的时候，服务员说客人们已经下楼去大雁塔了。因为定的是凌晨两点的飞机，等这边结束了再赶去机场，现在是九点多，俞樾见时间充足，又有何君在大巴车前等他们，就一个人去了喷泉边。

她听说很多情侣来西安旅游都会到这边来许愿，说这里的喷泉能保佑有情人长长久久。俞樾不知道自己和柳江源算不算有情人，这么多次的相遇，她能感受到柳江源的感情，可他们之间从来没有私底下相处过，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她不敢确定，也不想确定。

她闭上眼睛许愿：愿我所喜，终有己欢。

俞樾眼角有泪，她担心自己的冲动破坏了柳江源的家庭和前程，也担心会破坏眼前的这份美好。她挤在人群里，想李若晴说的那句话，若是柳江源在，应该是不一样的心境了吧。水柱随着音乐声此起彼伏，五颜六色的灯光倾注其上，再配上一曲霓裳羽衣，营造出一幅盛世大唐的画面。她回头要走，看见旁边站着柳江源。

他衣衫革履，静静地立在旁边，在周围的嘈杂喧闹中，显得格格不入。

“怎么，不想我来？”他微笑看着满脸惊讶的俞樾，彬彬有礼。

像被人发现了自己的小秘密，俞樾红着脸摇头，又点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急得直搓手。

“回去吧，要去机场了。”柳江源拉着俞樾的手往人群外走，他挺直的脊背像航海中闪烁的灯塔，带领她往前走。

俞樾看着他沉稳有力的步伐，感受着从他手上传来的热流。十二月的西安，竟然一下子暖和起来。俞樾想，要是能一直这样走下去该多好，他不是江城有权有势的市长，也不是谁的丈夫，更不是哪个孩子的父亲，他若只是柳江源，该多好。

“想什么？”或许是察觉到她逐渐放慢的脚步，柳江源回头，“是不是不想走？”

俞樾点头。

“傻丫头，未来还很长，你要一直跟着我往前走，不要回头。”

俞樾这才明白，他今天是下定了决心的，他是个负责的男人，他牵过的手，他会牵一辈子。她想知道柳江源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也想知道他又是在何时下定决心的。她以为在这段感情中自己一直是小心翼翼不被人察觉的，她以为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会犯这样的错误。她又惊喜又欢喜又担忧，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她停了下来。

“丫头，见你的第一眼，我才知道自己还有个名字叫柳江源。”柳江源顿了顿，伸手将她抱在怀里，“是你的出现，让我起死回生。”

柳江源的话很少，可句句精辟，俞樾早就知道，只是她没想到自己在柳江源的心中是这种地位和样子。她有些感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年多以来，在对柳江源的思念和喜欢中，她以为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的一厢情愿。她哪里想到，在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柳江源竟然同自己一样。

俞樾想，许是老天见我半生颠沛流离，终于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