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再打给你。”
闻勉挂了电话,对喻氤说:“现在不能回你家。”
“怎么了?”
“你和秦昼吃饭时被人拍到了,你家附近都是媒体。”
喻氤皱起眉,顾不上亲疏,用他的手机点开微博,热搜前三都是爆掉的词条——【秦昼喻氤密会】【秦昼 恋爱脑】【喻氤人设】。
而热度最高的那条微博里,赫然是她中午和秦昼吃饭出入餐厅的照片。
这还不是最糟的。
闻勉淡淡道:“秦昼现在被困在潮生大楼里。”
喻氤诧异:“这个时候他怎么在那?”
“闻沥说他以为你在公司,所以晚饭前去找你,碰巧照片被爆出来,媒体一窝蜂围住了潮生,暂时出不来。”
喻氤咋舌,好半天才找回声音,“你能送我回公司吗?”
闻勉看着她,“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喻氤暂时没心力解释,只能敷衍道:“没关系,我能出来,走吧。”
见她执意,闻勉不再多言,调转车头。
也许是巧合,电台里突然也开始放起秦昼的新专辑单曲,激烈的电吉他摇滚乐配上特别的音质,本该很入耳,但此刻听来只觉吵闹,喻氤有些粗鲁地关掉了车载广播。
下午商务组刚嘱咐她不要惹出什么大新闻……
闻勉感受到她的烦躁,将两边车窗降下了一条缝,清冽的空气形成对流,瞬间给她的脑袋打了一剂清新剂。
喻氤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谢谢。”
同时,她注意到闻勉又向她投来一眼,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碍于情形不方便开口。
“有话?”
后者笑着摇了摇头,“一些不合时宜的好奇心而已。”
这个时候的好奇,多半是和秦昼有关,喻氤道:“有话就说吧。”
“我只是在想,你之前说睡不着时有人陪,这个人是秦昼吗?”
“确实不合时宜,”喻氤木着脸转向窗外,“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你也不是我老板,我没义务回答。”
虽然是她让他有话就说,但也没说一定会解答。
“你说的对,我冒昧了,”闻勉涵养极佳的颔首,“现在开回去还需要二十分钟,你可以理一下思绪。”
话毕他不再开口,似乎想给她一个独立思考的空间,然而外部环境再怎么安静,喻氤脑中也是乱麻一团。
她稳住神,强制自己别去研究闻勉似是而非的意图,先把节骨眼上的危机解除。
之所以说是危机——如果今天喻氤只是和普通的男艺人拍到私下有约,澄清就好了,可坏就坏在这个人是秦昼,秦昼和她昔日的纠葛,不是一张公事公办的声明能说得清的。
说起来,这不是两人第一次外出被拍到了,如果不是某次狗仔把照片寄到秋秋那里,喻氤都不知道一直以来秦昼都在花钱买断狗仔的照片,后来秦昼再有事找她,喻氤都和他约在潮生,以免节外生枝。
也正因如此,在大众的认知中,两人自出道时那场轰轰烈烈的三角绯闻后就再没有联系了。
年前秦昼接下《捡到猫》的推广曲,就有不少流言蠢蠢欲动,如今这张“密会”的照片,无异于旧事重提,喻氤不必想都知道网上又在翻什么烂帐。
思虑间,熟悉的大楼出现在视野中,顶层海螺形状的logo在夜里醒目非常。
喻氤出声,让闻勉在街口拐入一个车库。
“车库的负二层有一个需要密码的应急备用电梯,能直达潮生大楼的三层,建造的初衷是为了应对今天这种情况。”她一边解释,一边更加疑惑秦昼怎么会被困住?
闻勉按照她说的路线一路开进车库。车库很大,喻氤指一会儿就要停下来想想,她也不确定自己能一次找准,没想到闻勉左拐右拐,居然真找对了位置。
“你先上去,我停好车就来。”闻勉先把她放下,喻氤没多想,报了一遍电梯密码就转身上楼。
临近午夜,整个大楼里只有三楼的机房灯火通明,都是群常年睡在公司剪片子的技术男,喻氤熟练的换乘电梯,直奔五楼公关部。
电梯一开就听到吵闹声。
“到底是谁又把这家伙放进来了?我不是说过潮生的大门不许姓秦的进吗?”闻沥的嗓门和着脚步抑扬顿挫,听着就像一头横冲直撞的斗牛。
“就我知道的姓秦的,光是商务组就有三个人……”这是秋秋的声音。
不等她的声音落地,一声嗤笑传出,“你以为我喜欢来你这破草台班子?不是为了找喻氤,你门口那块砖都不够格碰我的脚。”
喻氤快步走过长廊,看到工区的尽头公关部的三四个专员抱着电脑噼里啪啦,秦昼靠坐在某个办公桌上,丝毫不掩自己对闻沥的鄙夷。
“你就说这个祸是不是你闯出来的吧?”
“关我鸟事,我怎么知道拍照片的人要名不要钱?算了,我跟你这种草包没话说,等到喻氤消息我就走。”
“我草包?”闻沥气笑了,一把揪起秦昼的衣领,“姓秦的!你以前做过什么心里没点逼数?怎么还有脸缠着喻氤,你是不是个男人?!”
秦昼也是个有脾气的,迎着闻沥的怒意冷笑,“你生气什么?你也喜欢喻氤?喜欢你哥泡过的女人?”
闻沥青筋暴起,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操”字,一拳砸向秦昼,身体撞击的巨大嗙声夹杂着桌上碎物落地的声音,听得人心打哆嗦。
“我他妈早看你不顺眼了,就你这烂人还指望喻氤会看上你?你配吗你?”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众人赶紧一拥而上,拉开两人。
秦昼撑起身子,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丝,眼神转向阴翳,嘲讽:“哈,你是你哥的狗吗?”
“我日你大爷!我就是狗也比你有种!”闻沥推搡着拦他的人,“滚开!今天不揍死他,老子闻字倒过来写!”
“闹够了没有——”喻氤骤然出声,厉色责问:“都喝多了?”
秋秋从旁边蹦出来:“喻氤姐你怎么来了?!”
喻氤没理她,径直走向闻沥:“你把他打了,脸上留了伤被拍到又上热搜怎么办?”
闻沥窝火得直喘粗气,两眼汪汪瞪着喻氤,到底是暂时忍下了这口气。
喻氤又扭头问秦昼,语气平淡:“找我有事?”
“没……”
“没事就回去吧,”喻氤现在不想听任何解释,“闻沥,你找个人送他从车库电梯走。”
“现在走不了。”
闻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喻氤回头,发现他不知何时跟了上来,脚步沉稳地走近,“车库也有人在打转。”
“哥。”闻沥委屈地叫人。
相比闻沥预先知晓两人一块来的,其他人则是对突然出现的闻勉感到惊奇。
特别是潮生公关部的几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老板传说中的堂哥——居然真的是闻勉啊?这可是闻勉啊!
闻勉站定,眼风在闻沥和秦昼身上一扫而过,对后者狼狈的样子视若无睹,径直切中正题:“你们的公关方案是什么?”
公关组的小组长瑟瑟缩缩地举起手,把声明草案分给几人,大致还是常规那一套,澄清两人是友情和工作的关系,见面是为了探讨今后的合作,呼吁大众关注作品,给予艺人空间。
喻氤蹙眉,这解释明显无力,但一时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闻勉点点头,没有评价,又看向秦昼:“你那边的意思呢?”
秦昼面对他没有对闻沥那么肆意,整了整被扯歪的衣领,说:“我经纪人叫我不要回应,又不是违法犯罪破坏公德,有什么好解释的。”
闻沥一听火气又上来了:“是啊你是不用担心,反正构陷都是冲着喻氤来的,真是个孬种!”
“你嘴巴放干净点。”秦昼阴沉着脸警告。
这两个人从第一次见就命里犯冲不对付,喻氤再次打断:“别吵,我很累,不想再说第二次。”
她的话十分管用,闻沥和秦昼一听都像嘴里被塞了棉花似的不约而同闭上嘴,但互相还是要用眼神隔空斗嘴,恨不得从对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喻氤没有心力管他们,揉了揉太阳穴,对公关组吩咐:“就按你们说的发声明吧。”
闻勉的目光在她暗藏疲惫的脸上打一转,掏出手机走开,“先等等,我打个电话。”
一小时后。
潮生大楼楼下的一排车只剩七八辆,室外温度接近零下负十度,排气管悠悠的白气显示这些车还没熄火,有人从巷尾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回吃食,拉紧衣衫重新坐上车。
喻氤在单向玻璃后盯着楼下,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心情有些纷纭。
闻勉也看到了下面的车,“再等等,他们不会坚持太久。”
工位灯光离窗边有些距离,光线问题导致他的颧颊看起来微微凹陷,喻氤才想起他现在还是个病人。
“谢谢。”她低声说。
闻勉笑了笑,“谢我做什么,要谢就谢陈生。”
喻氤垂下头慢吞吞地点了两下,碎发随着动作滑下,坠在眼前,“我知道,下次见面我会跟他好好道谢,但也谢谢你帮忙。”
就在四十分钟前,闻勉和陈生通过电话,陈生发了一条微博,感慨《铁锈》主创重聚,并艾特了秦昼,说:没想到小老弟这么能喝,下次聚会咱们一定不醉不归!
有秦昼的粉丝爬到他评论区里问秦昼今天不是和喻氤在一起吗?陈生模棱两可地回复对方:喻氤也在。
《铁锈》的配乐作曲人是秦昼,某种程度上秦昼也算是电影主创,闻勉就是抓住这一点,偷换了概念,路人信不信不重要,只要粉丝愿意信就行。
“你真的很会放烟雾弹。”喻氤想到什么,评价到。
闻勉没听清,低下身,“嗯?”
喻氤翻出自己的手机,才想起从回潮生大楼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充电,索性丢回兜里,突然升起的兴致却没被搅扰。
“你还记不记得那年你在剧组过生日,我在你的生日微博下评论祝福,你回了我什么?”
“谢谢小花?”
喻氤眼皮一跳,“这个名字放现实里听实在太土了……”
闻勉垂眼笑了一声,震动收在喉咙里,听起来几分暧昧,引得远处的秦昼频频向这个方向张望,他瞥一眼秦昼,有意无意挡住了他的视线。
“是吗?我没觉得。”
喻氤只当他站累了,换个位置,嗤道:“当然,你戏里叫的挺欢。”
小花是她在《铁锈》中的角色——李金银的小名,取名的人则是闻勉饰演的娄泽,少年间的玩笑意味,离开了剧本乍听充满了年代感。
有的片场演员们常常以角色名互称,但闻勉很少这样做,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分寸感,只有那一次,他在戏外用角色的小名称呼了她,差点掀起巨浪——最后也是用和今天一样的法子混淆视听盖了过去。
聊起那段拍戏回忆,喻氤心中不自觉松快,毕竟世界上能和她聊李金银和娄泽的,也只有闻勉了。
这是属于对手演员间的专属浪漫,即使是导演孟竖,也无法比拟。
“你的一时兴起,可是害周湘加了半宿班。”
虽然说半宿有点夸张,但那天周湘舟车劳顿,回来还要处理应急事件,可不是累坏了么?
闻勉轻哂:“难怪她后来那么针对我,原来我第一天就把她得罪狠了。”
喻氤回了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闻勉无声地笑开,有些懒散地靠着窗,对话间楼下又有两辆车离开路边,剩下的几辆车彼此间隔,停在凌冽的冬夜里,显出些孤零零的、负隅顽抗的意味。
闻勉注视着那几辆还在无谓坚持的狗仔车,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但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那么做。”
喻氤一怔,想问他什么意思,身后却适时传来闻沥的声音,他拿着实时舆论监控快步走来,喻氤只好收起话头。
“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