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 第99章 故人与上门

“侧妃无需多礼，快快请起。”秦清源伸手虚扶一把。

不等女子起身，秦望流快步走到女子身旁，“本王不是说过免了这些礼数，你怎得不听。”

女子不着痕迹的躲开秦望流的手，“妾身在府里得了王爷的恩准，已是妾身之幸，只是在府外又见秦王殿下，这些礼节不得不顾。”

秦清源接话道：“侧妃当真无需多礼，你现在有了身孕，更该好好休息。你肚子里怀的可是我们秦家血脉，你好好养着才是要紧事。”

女子闻言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她伸手扶上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脸上虽挂着笑，却有一番凄然之色，只是她掩饰的很好，“算算日子，秦王妃应是到了显怀的时候。”

秦清源笑笑，大有一副为人父的模样，“许儿身形纤弱，看着倒不是很明显，不过本王倒是盼着那孩子快些长。”

一句话，惹得三人轻笑起来，原本拘谨的气氛，倒是慢慢消散了。

“今日本王过来，有件事情想来和皇兄商量。”秦清源开口说道。

秦望流今日心情大好，连看秦清源他都觉得顺眼了不少，“但说无妨。”

秦清源遂即道：“你我来到这黄石镇，理应登门拜访一下当地的县太爷。京中这些难民，皆来自于黄石镇，咱们得去会会这父母官。”

“现在去？”秦望流问道。

秦清源点点头，“年关将至，此事越早了结越早回京。”

秦望流看了看大腹便便的女子，知他部署再过周到，这里住着也没有京中舒服。再有就是，这次出京他就是来陪秦清源走个过场。

一切事情，他觉得他已经料理妥当，秦清源也查不出什么来。

现在观秦清源一副急不可耐要回京的模样，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又多了几成胜算。

“那也好。”秦望流又细细嘱咐了那女子几句，这才跟秦清源出了门。

今日天冷，他俩都没有骑马，马车里围着火炉，倒是难得的唠起了家常。

“今日一见侧妃，本王可算知道，当日皇兄为何冒着被父皇责罚都要立她为侧妃了。”秦清源双手放在火炉旁说道。

秦望流往前凑了凑，“他们都嫌弃她出身不好，本王不在乎。”

“本王若是没记错，侧妃名讳是竹心？”秦清源道。

秦望流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娶一个花魁进门，就算他有意瞒着，可是时间长了，总是透露了风声出去。

当日他为了求德惠帝同意他立竹心为侧妃，也是颇废了一番周折。

黄比秋跑回娘家，黄家为了给自己女儿讨个公道，要把这家事捅到御史那里要参他，他都没有退过一步。

好在最后竹心肚子争气，太医观脉象又有男子之像，才得以让竹心坐了侧妃。

“竹心的名字她不用了，用回了自己的本名，诸棠儿。”秦望流道。

秦清源看着秦望流这神态，心下唏嘘。

他们老秦家竟出情种了，原本最是流连花丛，府内侍妾无数的宁王殿下，此时脸上的深情不免让人动容。

“‘夜雨朝晴花睡余，海棠倾国万花无。’宁侧妃当真是人如其名。”秦清源轻吟诗句。

秦望流笑笑，“这倒是秦王谬赞了，她的容貌可担不起这万花无，反倒是秦王妃当之无愧。不过，她的容貌对本王来说已是足够。”

秦望流说这话时，脸上尽是满足之色。

在两人说话间，便到了县衙门口。

俩人今日着便衣，不由下人通报，自行已至府衙后堂。

正是午膳之时，俩人进门来只见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就算和王府里的餐食比起来都不遑多让。

“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闯府衙，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看起来像身怀六甲的县令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身肥肉都跟着颤了三颤。

秦望流一进门看到这副景象，心里很是满意。他不动声色，“究竟是谁不想活？”

县令从未见有如此大胆之人，观两人周身气派，一身贵气，再看看穿着也不似什么达官显贵。

“私闯府衙，还这般口出狂言，来人，给我拖出去。”县令话音刚落。

秦望流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东西，放到了他眼前。

扑通一声，县令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脸上再无半分嚣张之色，“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贵人到访，小的该死。”

秦望流把自己令牌拿起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那一下下犹如催命鼓点一般落在县令的心上。

“还不快拜见秦王殿下。”秦望流开口说道。

县令圆滚滚的身子甚是灵活，赶紧调转方向，朝秦清源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小的不知两位殿下到访，有失远迎，罪该万死，还请殿下见谅。”

秦清源俯身，“周县令请起，本王和宁王临时起意，只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倒是搅了县令的午膳。”

县令赶忙起身，“王爷这般说是折煞下官了，两位殿下若不嫌弃，还请殿下在下官这里用顿便饭，以表歉意。”

“正好，本王还未用膳，就在你这吃了。”秦望流招呼秦清源，“秦王，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今日咱们便让周县令破费一次吧。”

周县令赶忙擦擦额头的汗，“来人，快把这些收拾了，给两位殿下准备午膳。”

刚落座的秦清源看着一桌子未动的餐食，“本王看着未动，用这些就好。”

“那哪成？这般粗鄙的饭食岂能让两位殿下用。”县令又招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起来。”

衙内下人鱼贯而入，纷纷开始收拾桌上没用被动的餐食。

“等一下。”秦清源出声制止道，她指着桌上的一道清蒸鲈鱼，“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周县令这道清蒸鲈鱼看着甚是鲜美。”

“殿下若是喜欢，下官这就着人另烧一条给殿下尝尝。”周县令一脸谄媚道。

“快让后厨从今日新送来的鲈鱼中挑一条最大最肥的，做好给两位殿下尝尝。”

“是。”下人应声赶紧往后厨跑去。

秦清源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听周县令所言，府上当是有不少这样的鲈鱼啊？”

“下官往日里没什么爱好，就爱贪个嘴，所以府里吃食就备的多了些。”周县令搓搓手有些拘谨的站在一侧。

秦清源道：“周大人请坐。”

“哎，哎，谢殿下。”周县令连声应着坐了下来。

秦望流坐下后，倒是一直没有开口，不知道在打算些什么。

秦清源打量了一下四周，衙内摆设奢华，有好几件还是京中之物。

“本王若是没有记错，周大人上任时日不长吧？”秦清源开口问道。

这黄石镇的县令原本是齐若瑜之父齐同至，当日齐大人在任时生活清贫，和这位周县令倒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齐大人尸骨未寒，这位周大人拿着朝廷拨的赈灾银想来过的很是滋润，要不就凭他这微末的小官，如何能过的上这般日子？

周县令听到话后，忙答道：“下官从临县调过来的，上任才短短两个月。”

秦清源颔首，“周大人置办的家业倒是挺快。”家业，两个字咬的尤其重了些。

周县令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顺着秦清源的话道：“下官搬这些东西的时候当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秦望流忍不住笑出了声，“周县令倒是一个实在人。”

周县令看到秦望流眼中的揶揄之色，才悔得恨不能把自己舌头咬断。

“下官不敢，下官失言。”周县令一张脸发白，手足无措的解释道。

秦清源看着他的眼睛，“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本王看周大人置办这些家业颇费银两啊！”

周县令倒吸一口凉气，转头去看秦望流，望他能给自己说两句好话。

“秦王，你吓到周县令了，先吃饭吧，本王都饿了。”秦望流开口道。

周县令向秦望流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自己托了七拐八绕的关系，他原本以为宁王殿下定不记得，现在看来没有白使的银子。

秦清源自是不想现在就向周县令发难，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到了人家的地界，上来就把父母官得罪了，对接下来的行事定会多有不便。

“周大人多虑了，本王只是随口一说，你莫放在心上。”秦清源笑意吟吟的说道，和刚才发难的样子已是般若两人。

周县令是个蠢笨的，看着秦清源这般好说话的模样，心里又动起了小心思。

哪有人不爱钱，就算是皇子又如何？

只要他舍得下本，在京中再找一个靠山也不是没可能。

府衙的厨子手脚麻利，不多时比刚才还要精美的吃食都已经端了上来。果然如周县令所说，这次这条鲈鱼比刚才那条更加大。

“嗯，不错。”秦望流夹了一块鱼肉，鱼肉嫩滑，齿颊留香。虽然厨子技艺稍差些，但是胜在鱼肉本身鲜美，倒是补足了技艺上的缺失。

秦望流给秦清源夹了一块，“秦王尝尝看，和京中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秦清源从善如流的尝了尝，这鲈鱼味美肉厚，是这个季节不可多得的美味。

“当真是不错，不曾想能在这里尝到这般美味。”秦清源点头称赞。

周县令得意忘形，得了这么两句不痛不痒的夸赞尾巴都要翘上天。

“这鲈鱼每日从江中钓的就会送来，在清水中养上几日，去去它们自带的土腥气，吃起来味道自然不差。”

“看来在美食一道，周大人造诣不是一般人可比。”秦清源甚是认真的恭维道。

周大人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只要殿下喜欢，尽管吩咐，定做好送到府上去。”

“不过，若是本王没有记错，从京中一路过来没有看到江，就算是最近的一条江离这里也有二十里地。”秦清源说道。

周县令回道：“殿下心细如发，确实如此。只是这江离守备军驻地近的许多，守备军的总兵和下官是老乡，知道下官喜欢这鲈鱼，便差人日日送来。”

“啪。”

秦清源把手中的筷子重重的放在了大理石的桌面上，声音大的吓了人一跳。

“不知......不知下官那句话失言，惹得殿下不悦。”

周县令不知道为何吃的好好的人，怎得又开始发脾气。

秦清源明明看着比秦望流好说话，这怎得还没有半个时辰，就惹了这贵人两次不悦。

“你不知，本王就好好给周大人讲讲。”秦清源拿起帕子净了手。

“守备军离此处五里地，可日日差人送了鱼来，本王想问问，那三个月前，土匪进城烧杀抢掠守备军何在？”

齐同至的案子至今没有结案，进城为祸的对外之称是土匪进城。

周县令一张脸憋的通红，他哪里知道这里面的关节。他原本花钱求官就是为了多赚点银子，京中两个多月前来书信，说要调他来此上任。

一开始，他还不愿意来，黄石镇这里黄沙漫天，还有土匪时常来打秋风，实在不是一个捞银子的好去处。

可就在他不情不愿上任后的半个月，朝廷就拨了赈灾款下来，这一下可是让他捞了个盆满钵满，让他肚满肠肥的模样更胖上了几分。

今日，秦清源一番话，问的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上任之后，从未关心过民生民计，他早就把之前黄石镇原本的烂摊子扔到了脑后。

只当是京中贵人把他放在心上，给了他这么一个肥差。

为了显得自己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他还特意往京中送了一对不常见的羊脂白玉的玉如意。

此时，看秦清源这个样子，又不似开玩笑，他心里直打鼓，豆大的汗珠瞬间就打湿了他的里衣。

“这，这。”周县令支支吾吾，他又把求救的目光看向秦望流。

谁知秦望流正专心致志的吃着自己碟子里的鲈鱼，他细细的把刺挑出来，当下发生的事情他就跟听不见一般。

周县令吓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只得跪地磕头，一个劲儿的喊冤枉。

秦清源见时机已到，“既如此，不妨周大人帮本王一个忙。”

“殿下，请讲。”周县令一脸殷切的看着面前这位面如冠玉的修罗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