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只感觉头皮一紧,看来今晚是大事不好。
她伸手从荷包里面拿了一锭银子,她玲珑心思,赵如许只告诉她要来找秦清源,眼下找到了青楼门前……
“鸨母,我们只是来寻个人,寻着我们就走。”茶香说着便把那沉甸甸的银子塞进了老鸨手里。
老鸨没接,这样的事情她平日里没少见,女子出来捉奸,扰了她的生意,损失不止这一锭银子。
“这位小娘子,我这里是男人们的无忧洞,女子们的鬼樊楼,我若是让你进去了,我这生意还做不做?”
赵如许心里本就烦躁,见老鸨这般推三阻四,不由得火大。
“鸨母,今日我只为寻人,不为闹事,若是扰了你的生意,百倍还你。”赵如许说完,示意茶香,又往老鸨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老鸨一掂量,赵如许这个打扮,一看就是有头有脸的人。老鸨料她不会把事情闹大让彼此下不来台,想到此处就放了心。
“随我来吧。”老鸨扭着自己微微有些粗的腰肢走在了前面。
一进去,赵如许忍不住皱眉,这个香味很熟悉,她在秦清源身上闻到过。
她心不由得往下沉了沉,她不敢想一会儿会看到怎样的一副画面。
跟在赵如许身后的茶香,冷汗直冒,从小到大她没来过这种地方。
她在心里把所有的菩萨神灵拜了一个遍,千万不要让赵如许在这里找到秦清源。
这事要是传到范衣屏的耳中,那她只能提头去见了。
“直接去二楼。”赵如许跟在老鸨身后,沉声道。
老鸨不由得一怔,转身看着赵如许,“娘子,对我这花涧熟悉的很啊。”
“有幸来过一次。”赵如许脚下步子没停,直直往二楼走去。
老鸨柳眉一簇,赶紧跟了上去,心里有些打鼓,是不是不该见钱眼开放赵如许进来?
赵如许不像是那些没等进门就破口大骂的怨妇,只是这般冷静的样子,让人看起来心里更加没底。
在这般嘈杂的环境里,时不时出现一些靡靡之音,赵如许一颗心出奇的冷静,再看跟在她身后的茶香,脸色早就如那蒸熟的螃蟹般红的没法看了。
赵如许缓步走过一间一间的屋子,每走过一间心里就微微松口气。
老鸨看着行为这般诡异的赵如许,不由得好奇起来,“娘子,不知道你找的是何人?不妨和我说说。”
赵如许深觉靠自己这个找法效率不高,“我要找今天来的乌孙人。”
老鸨身子不由得往后一撤,“你找他们干嘛?”
赵如许强装淡定的开口,“随他们来的有没有一位公子,气度不凡,长得很好看。”
老鸨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你是谁?”
这般警觉的老鸨,让赵如许心一下子沉到了底。
秦清源果然在这里!
“我是她夫人。”
老鸨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还没捂热的那两块银锭子,此时就如那烫手的山芋。
“这里没有娘子要找的人,娘子还是快些走吧。”
她忙把手里的银子塞回了茶香手里,转身去推赵如许出门,恰在此时,她们身侧的门被打开了。
“嗝~”
一个响亮的酒嗝在她们身后响起。
“起开,当着老子的路了。”一口蹩脚的中原话。
正是赵如许在找的说着蹩脚中原话的人,乌孙人。
赵如许转过身,屋内的一个身影,仅仅是一眼,便如那烧红的烙铁烫了她的眼。
那人背对门而坐,单手撑膝,一派恣意之态,另外一只胳膊,极为自在的搭在一个只是身着薄纱的女子身上。
纱衣薄的遮不住女子肩头纹着的红牡丹。
“闪开,听到没有。”身后的乌孙人不耐烦的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赵如许和茶香。
赵如许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没站稳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脸上的白纱微微上扬,随后落下。
这惊鸿一瞥是让那个乌孙人忘记了自己要去干嘛。
他一脸奸笑的蹲下身来,随着他气息的逼近,犹如噩梦一般的绑架,让赵如许犹如惊弓之鸟,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
茶香立马护在赵如许的身前,“大胆,退下。”
乌孙人来了兴致,“你们快来看,我发现了一个大美人。”随着他这一声吆喝,屋里传来一阵响动。
一个个搂着恨不能挂在他们身上的女子,一路嬉笑着走了过来。
短短的一瞬间,赵如许感觉到了莫名的羞耻,有一种错觉她才是被捉奸的那一个。
她想逃离,她不想让秦清源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也不想看到这个样子的秦清源。
“我们走。”赵如许努力挪动自己如灌铅般的双脚。
乌孙人越过茶香一把抓住赵如许,“老子让你走了吗?”
“放开我。”
“放开她。”
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秦清源不敢置信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赵如许,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赵如许会到这里来。
那乌孙人在这两声冷呵中松开了手,“莫不是秦公子也看上了?”旁边的乌孙人大着舌头说话。
秦清源冷冷一个眼刀射了过去,那个人觉得凉飕飕的,闭上了自己长着的大嘴。
这么多天下来,秦清源脾气好的都让他们忘了,这是在秦清源的地盘上。
近些日子,秦清源对他们有求必应,他们反倒越来越不把眼前这个小王爷放在眼里,他们越得意忘形,在秦清源面前就没有了那么多防备。
对于从小长在苦寒之地的他们来说,这诺大的京城犹如万花筒,对他们充满了致命的诱惑,秦清源这些日子陪吃陪喝,并且玩儿的是有模有样。
他们觉得秦清源是一个标准的纨绔王爷,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尤其是在这花涧楼,对他们来说是个销骨窟。
一天不来,他们就想的慌。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白嫩软和的女子。
京城的女子一个个杨柳细腰,温声软语。岂是苦寒之地,一个个冻的都抽巴的女子比的了的。
他们日日驰骋于这温柔乡,沉溺在这醉生梦死之间。
秦清源走到那乌孙人面前,那人面对和他差不多高的小王爷,脚步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秦清源冲他们抱了抱拳,又恢复到往日在他们面前的那般样子,“小弟先撤了,要不我娘子该不高兴了。”
“娘子?她是你娘子?”
秦清源认真的点点头,“正是。”乌孙人又伸长了脖子往后看了看,只看到一个曼妙的身影。
女子对于乌孙人来说,就是战利品,抢了就是自己的,哪来的谁是谁的娘子。
“秦公子,你怎得这般小气了。”他说着就拽了一个女子到了秦清源身前,“这女子不就是你让给我的吗?”
那女子一下子扑到了秦清源身前,柔弱无骨的靠在秦清源的怀里。
站在一旁的老鸨赶忙上前,一下把女子从秦清源怀里拽了出了,“男人们的事儿,你个贱蹄子掺和什么?”说着就招呼看热闹的那些人,“都散了,都散了。”
那乌孙人不死心还要往前凑,秦清源伸出手抵在他的肩膀上,她五指如铁钳一般,捏的那乌孙人眉头一紧。
只听秦清源犹如来自地狱修罗的声音,“天下女子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那人还想往前一步,可是肩膀处传来犹如骨头碎裂之感,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在来京之前,他们听过秦清源的大名。
秦清源不顾个人安危,仅带着十来个人就敢夜闯他们大营还火烧了他们的粮草。
对这么一个人,他们恨得牙痒痒,恨不能把秦清源生吞活剥。
到了京城之后,他们看着面如白玉的秦清源,更加的嗤之以鼻。只觉得她就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小白脸,之前那次偷袭纯属侥幸。
可是,现在肩膀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明白关于秦清源的传闻,所言非虚。
“秦公子这般激动干什么,不看了,不看了。”乌孙人摆了摆手,故作轻松之态。
秦清源笑着把手从那人肩膀收了回来,“既如此,小弟不在这扰各位的雅兴,先陪娘子回去了。”
她说完,又招呼了一声站在一旁的老鸨,“鸨母,再去找几个姑娘来,让我这几位兄弟尽兴。”
“是,是,我这就去安排。”老鸨的汗已经把她的里衣都湿透了,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个女子会是主子的王妃。
老鸨不敢再去看秦清源,只能心里默默想着事后如何去跟主子赔罪,主子寻花问柳,怎么偏偏被王妃撞见了。
“牡丹,快走吧。”老鸨拽了一把还站在原地的女子,正是那个肩头绣着牡丹,被秦清源搂在怀里的女子。
“公子。”牡丹轻轻唤了一声。
一直没有回头的赵如许,闻言回头见一个女子满眼深情的望着秦清源,那眼里的情谊,岂是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对恩客有的眼神?
赵如许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子,和她见过的斗篷女子对比了一番,她惊觉她俩竟不是一个人。
“退下吧。”秦清源语气冷的没有一点儿温度。
女子肉眼可见的打了一个冷战,“是。”
秦清源回头正好撞见赵如许眼睛还停留在牡丹身上,她上前揽住赵如许的肩膀,“回家再说。”
赵如许挣了一下没挣开,只好随着秦清源去了,眼下确实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
“放开我,脏。”赵如许一出门口,扔下这句话就先上了马车。
茶香有眼力的在车外跟着,今日所见,她需得慢慢消化。
秦清源进去之后,把外袍脱了扔在了一旁,“许儿,你听我说,不是你看的这个样子。”
赵如许双唇紧抿,眼睛平视前方,她在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她不想让自己变成深闺怨妇。
出门一趟,把相公从青楼拽回家,然后来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
“许儿?”
秦清源小声叫了一声,赵如许此刻平静的不像样子。
之前她见过赵如许吃醋的样子,只觉得那个样子的赵如许可爱。
赵如许这平静,淡漠,一双眸子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
与之前的捻酸吃醋,不是一般模样。
秦清源见赵如许没有反应,身子不由得靠近了些,“许儿,你听我解释。”
“好,解释吧。”赵如许语气无波,她努力在克制自己的怒气。
秦清源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赵如许转过头平静的看着秦清源,“不知道怎么说?”
秦清源犹如一个犯错的孩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不妨先说说你今晚怀里搂着的那一个吧!”
言罢,赵如许又把头转回来看着车帘随风微动,她僵硬地坐着等着秦清源开口。
秦清源心思片刻,觉得从这个女子身上开始不是一个好的方式。
“此次乌孙人前来,目的不简单,我时时陪着他们是想从中套些话出来。”
“嗯,继续。”赵如许袖中的手使劲攥着手里的帕子,好让她能忍住现在不对秦清源破口大骂。
秦清源侧了侧身子,好能更好的看着赵如许的眼睛,“这帮人狡猾的很,若瑜灭门惨案确系他们所为,奈何一直苦苦找不到证据。”
赵如许神情有了一丝松动,“嗯。”
“他们防备心极重,我只能让他们放松警惕。我日日陪着他们,跑马打猎,赌博还有,那个,”
“逛妓院。”赵如许替秦清源把话说出来了,“有收获吗?”
秦清源忙不迭地点点头,“有,他们此次前来是因为他们内部出了问题,老昆弥老了,正在选新的昆弥。”
赵如许并不懂他们这些称谓,秦清源细心的解释,“昆弥就是首领,老昆弥有几个儿子,但是这些儿子最有希望的就是善战的大儿子和最受宠的小儿子。”
赵如许点点头,“恭喜王爷收获颇丰。”
“许儿,温柔乡是英雄冢,带他们来这里,我只是想尽快的掌握他们此行到底是为何?”
秦清源想去拉赵如许的手,被赵如许不着痕迹的躲开了,她轻笑一声,“这么说来倒是难为王爷了,陪吃陪喝陪赌,还得陪嫖。”
“我没有,我,”秦清源一时真的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解释。
“那就是我看错了,不是你搂着牡丹姑娘。”赵如许把‘牡丹’两个字咬的格外重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