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惠帝还没有开口,颖妃扶着腰上前一步,“她出什么了事情?”
秦殇脸色不悦,颖妃自知失言,默默退了回去。
“源儿,起来回话。”秦殇坐了下去。
秦清源恭敬答道:“是,父皇。”
她只是直起腰,并没有站起来,她神情恳切,脸上还是一片为难之色。
“儿臣回京事忙,一时没有顾上府里的事情,近日才听闻侧妃被接进宫为皇嗣祈福。”秦清源缓缓说道。
急得旁边的颖妃手里的帕子都拧成了麻花,始终不敢再开口多言。
“儿臣近日来查到一些旧事,事关李可欣,她身上还背着本王后宅婢女的人命。”秦清源最后两个字话音刚落。
颖妃惊呼出声,赶忙用帕子掩住,她脸色惨白一下子扑到了德惠帝身边。
“陛下,臣妾近日来心神难安,是不是佛祖怪罪了?这样的不洁之人如何替臣妾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德惠帝听闻也是一惊,他拍拍颖妃的手,“你且稍安,听秦王细说。”
“父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识人不清,那时一心顾念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险些酿成了大错。”秦清源一脸愧疚之色。
她又看向颖妃说道:“本王已为人父,自是明白父母爱子之情,事关孩子不容一丝错处,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颖妃听的连连点头,“秦王所言甚是,她身上背着人命,佛祖怎可信她祈祷之词。”
德惠帝拧了拧眉心,摆摆手,“罢了,既如此,让她回去吧,至于她身上的人命,源儿自己看着办吧。”
秦清源早知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近日来事多烦忧,德惠帝自是顾不上后宅这等小事。
“多谢父皇,儿臣这就把她带回府里,定会让她为自己造的孽赎罪,祈求佛祖的原谅,保佑本王幼弟平安降生。”秦清源拍着胸脯保证道。
颖妃听到这里更是不想秦清源多做耽搁,“有劳秦王了。”
李可欣被重新带回秦王府的时候,她还没有从自己的美梦中醒过来。
待她看到坐在主位上的赵如许和秦清源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已入穷巷。
“王爷,你回来了,臣妾......臣妾......”李可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她低头看着这身素白的衣服,心里一阵暗恼,要不是为了殿前祈福怎会穿的这般素净。
秦清源剑眉拧到一处,一双黝黑的眸子里面一场风暴慢慢成型。
“你本来是要逃到何处?”
秦清源话一出口,周边温度都低了几分。
赵如许忍不住侧首看向秦清源,只见秦清源下颌处咬的紧,似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因着宋崇山的缘故,即便李可欣犯得错已经令人发指,秦清源还是愿意给她机会,从未对李可欣这般......恨之入骨。
李可欣慌乱的眼神四处乱飘,“臣妾哪里都没有去,在府里闭门思过的。”
“在府里?”秦清源语气更厉,“你倒说说看齐王妃在哪里碰到的你?”
李可欣反驳道:“臣妾只是......只是想去街上逛逛,仅此而已。”
秦清源怒极而笑,“你本就是禁足府中,谁允许你出门的?”
李可欣不知道秦清源是怎么了,之前彩秀的死,秦清源只罚了她闭门思过都不曾像这般动怒。
此次回来,秦清源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对,变了一个人。
李可欣双眼通红,眼中满是恨意的死死盯着赵如许,下一刻像是要上去生啃了她。
“王爷,你要相信臣妾,不要被人蒙骗了才好。”
赵如许眉梢上扬,冷笑一声,“呵呵”。
这件事情和她还真的没有关系,她更加没有什么兴趣去蒙骗秦清源。
她和李可欣一样想知道秦清源到底是怎么了?
赵如许没事儿人一样的端起茶杯,撇了一下茶沫,悠悠开口道:“事已至此,侧妃就不要在这里攀咬了,老实交代便罢了。”
“你休要在这里胡说,王爷定是听信了你的谗言,出京前明明还好好的......”李可欣脸红脖子粗的争辩道。
“啪!”
赵如许把茶杯重重地摔在了桌子上,反问道:“出京前还好好的?本宫看你忘性不是一般的大,你莫不是忘了自己是有罪之身?”
“她就是一个奴婢,死了也就......”
李可欣话还没有说完,被一声响亮的把掌声打断,脸上瞬间有了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赵如许掌心火辣辣的,她一双好看的杏仁眼里面红血丝密布。
“你的命又比旁人高贵多少?”
“本宫身为秦王府侧妃,身份自是高贵,岂是她一个奴婢能比的了的!”李可欣下巴台抬得高高的。
赵如许见李可欣这般模样,眼底难掩厌恶之情,“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出身?你是生来就成了侧妃不成?”
赵如许曾让萧索详细查探了李可欣的身世。
她的身世不可谓不可怜,可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可欣是家里长女,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
她身为家中长女并没有起到表率作用,反倒是自恃美貌,招惹了不少村中青年,在村中风评极差。
待弟弟妹妹长到了说亲的年龄,她还一直待字闺中。
十里八乡听到她的名声,无一人不感叹她的美貌,若说要娶到家中,却也是万万不敢的。
总不能,新妇进门,嫁妆是一片绿草地。
李父李母再也不愿李可欣耽误了家中幼子幼女,只好把她赶出家门,让其自生自灭。
李可欣被赶出来之后,倒是一点儿也不愁自己的吃喝。
想要博美人一笑的人不再少数,只要她能安分守己,为人妾室也能安稳一生。
李可欣心比天高,自是看不上这些乡巴佬,还总是幻想能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做凤凰。
天不遂人愿,李可欣最终还是没有钓到一个自己满意的金龟婿。
年龄已经由不得她继续蹉跎,她这才想着远走他乡找个老实人嫁了。
这个老实人就是宋崇山。
天意有时候就是这么让人难以捉摸,李可欣最终还是因为宋崇山的缘故,攀上了秦清源这棵大树。
阴差阳错的实现了她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
一个人的品行总是难以改变的,李可欣骨子里的风骚,最终还是让她一枝红杏出墙来。
李可欣最是受不了旁人用这般轻蔑的眼神看她,她挺直脊背,似是这般才能让人瞧得起。
她高昂着头厉声问道:“本宫的出身怎么了?因为本宫是个孤女就活该被你这京城贵女欺负不成?”
赵如许厌恶之情更甚,“你连自己真实身份都不愿意承认吗?你的父母尚在人世,你又怎么成了孤女?”
李可欣一双眸子淬着恶毒的光,那是她最不愿意提及的过往。
对外她一直声称自己父母死在了一场瘟疫里,她好不容易凭借一己之力把弟妹养大成人,这才蹉跎了自己大好年华。
长大的弟妹又在途中被劫匪所杀,她最终成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可怜人。
她给自己编造的身世,真的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你休要在这里胡说,本宫的父母早就烂的骨头渣都不剩了,又怎么可能好好的活在世上。”
李可欣心里真的恨不能她父母真的已经故去,眼底的冷漠就像是在说路边的一条死狗。
赵如许道:“对自己的生身父母都能这般决绝冷漠,你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许儿,无需这般动怒,她身上的人命本就不止彩秀一条。”秦清源说道。
李可欣脸色从刚才的涨红瞬间变得惨白,“王爷,你可不能冤枉臣妾啊!”
“本王问你,宋陈氏因何而死?”
李可欣眉头一皱,“宋陈氏?”
秦清源扶着椅子的手倏的收紧,皮肤下的青筋一根根凸起,“宋大哥的生母,你的婆母!”
李可欣眼神躲闪,气势不似先前,她不敢再看秦清源,声音弱弱的道:“自是病死的。”
秦清源开口道:“来人,把人带上来。”
秦清源暗道自己愚蠢,自认为的乐于助人,实则是引狼入室。
不多时,一个婆子和一个仵作被带了进来。
李可欣一见到那个婆子就使劲把头低在了地上,生怕人家看见她的脸。
婆子一进来手脚没处放,大气都不敢喘,老老实实的在厅里站着。
“大娘,你且过来认一认,看看这里的人有没有认识的?”来宝站在婆子身侧。
婆子连声答应,佝偻着背,“好,好,好。”
沉甸甸的银子还在家里桌子上放着,京中来人只是说了劳烦她走一趟,认一位故人。
事情办得好,银子再给一份。
婆子擦了擦额角的汗,她这个差事是办不好了。
另一半银子得不到不说,回去之后,说不定还得招致她儿媳的毒打。
她细细的瞅了屋里的人,这里的人一个个细皮嫩肉,哪是她这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能识得的?
婆子嗫嚅的开口,“不认得,我不认得。”
李可欣心里正要松口气,只听到秦清源犹如来自地狱的声音,“你抬起头来。”
她自是不敢抬头,反倒是把头埋得更低。
来宝上前把李可欣双手反扣在背后,容不得她乱动。
“大娘,不妨再仔细看看。”秦清源对婆子说道。
“哎,好,好,贵人。”婆子忙应声道。
婆子凑上前去,一脸不可置信,她用力揉了揉眼睛,觉得定是自己眼花了。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人更加清晰起来,“你是......崇山媳妇?”
李可欣心死得如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垂下头去。
婆子不死心又歪头看了半天,“你真的是崇山媳妇,你穿的这样好,我都不敢认你了。”
李可欣一口银牙恨不能咬碎,她恶狠狠的开口道:“是,我就是那死人媳妇。”
“崇山媳妇,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崇山对你的好,你都忘了不成?”婆子说着哭起来。
李可欣冷笑一声,“对我好,新婚不过三个月他就一走了之,把他老母撇给我照顾,这就是对我好?”
婆子哆哆嗦嗦控诉道:“做人要讲良心啊,你婆婆待你如亲闺女,崇山拿命挣得银子,一分不少的都捎回来给你。”
“你懂什么?你这老不死的,你儿媳怎么还没打死你?”
李可欣一脸不屑,眉眼都是对这婆子的厌恶。
婆子有两个儿子,因为家里穷,小儿子至今还没有娶上媳妇。
掏空家底好不容易给大儿子娶了一个媳妇,谁成想,这才是这家人噩梦的开始。
这大儿媳对婆母不敬,对小叔也是非打即骂。大儿子生怕花钱娶的媳妇跑了,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婆子苦闷至极,总是找宋陈氏抱怨。
故此,两家算是知根知底。
宋陈氏为人宽厚,对自己这个苦命的老姊妹总是能帮一把是一把,家里的吃食衣物也时常送些给她。
李可欣最是看不上宋陈氏这一出,觉得她是穷大方,自己家也就刚刚够糊口的,还忙不迭地往外送。
宋陈氏总是笑眯眯的说道:“邻里邻居的住着,能帮就帮一把。”
初嫁过来的李可欣还算收敛,时日一久,她见宋陈氏好说话,性子软。
她就要开始做宋家的主。
她给宋陈氏下了死命令,家里的一分一毫都要经过她的手,不能随随便便送人。
宋家就宋崇山一个儿子,他常年在军中,军饷供养她们二人绰绰有余。
宋陈氏阳奉阴违的还是偷偷接济婆子,直到有一次被李可欣碰到破口大骂。
闹得宋陈氏和婆子皆是下不来台。
婆子对李可欣的泼辣是亲眼所见。
“我儿媳还是没有你心狠,你把你婆婆生生毒死了呀。”婆子因着激动,口水喷了李可欣一脸。
李可欣厌恶的撇开头,她刚要抬手去打婆子便被来宝重新制服。
“你放开本宫,你个奴才。”李可欣胳膊被拧在背后,还不忘冲来宝使厉害。
来宝手上更加用力,说道:“奴才只是王爷的奴才。”
婆子见李可欣被制服,她胆子大了起来,她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为自己老姊妹报仇。
“你婆婆平日里是怎么对你的?你怎么能忍心下杀手啊你,你这个畜生!”婆子声泪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