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祈安这一日照例出门给虎崽子遛弯儿,活生生的灵兽被他养成了猫不猫狗不狗的,十足十的懒样儿,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所以事实上连风祈安都没弄清楚,到底是他在遛虎,还是虎在遛他?
每次出去那虎崽子都是趴在他肩上,绝不多走半步!
风祈安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把早晨出去遛弯儿的日程取消,因为最近他发现师叔最是爱吃街头的小笼包,风祈安也不懂师叔是在吃个什么味道,他吃着觉得也没怎么特别好吃,但和煦就挺喜欢。
难道是当高高在上的修士当久了,骤然变寻常人,就特别喜欢想尝点人间的烟火味儿?
还是师叔辟谷很久了,突然变成了常人,已经忘记了吃什么比较好吃?
可天天吃小笼包也不能过日子啊,这营养不够呐!
于是风祈安又绕了一圈路给和煦捎只烤鸭,酥脆而又鲜嫩,比起包子,简直美味多了!还营养!
他风祈安也不是连只烤鸭都买不起的人,还能让师叔只能整天啃包子?
这般美滋滋地想着,风祈安就在路上耽搁了点儿时间,然而待回到清风馆的时候,他傻眼了!
清风馆一片狼藉,屋顶上直接被捣出了一个大窟窿,这时的瓦片还在往下掉,一众花枝招展的男子齐齐往外避难,里头还有一众破骂声,尖叫声,以及什么东西叮叮当当摔碎的声音。
风祈安张着嘴,愣了两愣,怎么,是什么情感纠纷,已经演到找上门来砸场子了吗?
但瞧着一个脸色惨白,却红衣飘扬,一头白发的男子气势汹汹地从清风馆冲了出来,红着眼,抿着嘴,满脸的怒气却又夹杂着些许无奈,活像要把什么恼人的东西生吞活吃了一般。
却在瞧见风祈安的时候,满身烦躁的和煦突然了安分下来,仿佛刚才那大闹一场的他根本不存在,他浑身紧绷的神经以及满心的害怕突然就消失不见,再次带上了点往日戏谑又矜傲的神情,眼里是笑,心里是,原来没有扔下我。
微风拂过,连带着一众急躁的情绪也消失不见,但风祈安还是没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过就是出个门去捎了只烤鸭,怎么,师叔成了常人之后,脾气还是那么阴晴不定?或是觉得无聊了整点儿好玩的?
一个小厮模样的青年非常有眼力见儿地跑过来,见和煦面色稍缓,没有什么不虞的神色,忐忑着开口道:“啊公子,就是这位硬是要出门寻你,因着他身子不便,所以阻拦了他一下,然后他就突然暴怒……”
那小厮在和煦锐利的眼神之下逐渐没了声,脸上尬笑着点头望向风祈安,风祈安会意,知道有和煦这尊大神在,那青年是不敢说和煦到底干了些什么的,但瞧着眼前的一片狼藉,风祈安有点茅塞顿开的感觉,不过就是他师叔瘾发了,找点乐子把清风馆给砸了!
“公子,还不得不跟你说一下,就是毁坏了这么多东西,屋顶还破了个洞,就是需要点儿……”那小厮手上示意着要钱的动作,眼睛还不忘瞟一眼和煦的神色,估计是刚刚被和煦黑面煞神的气势给吓到了。
风祈安顺着小厮的眼神瞥向和煦,却见他师叔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并没有什么不愉快的神情,师叔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吧,但转念一想和煦在云山上罚人的模样,好吧,也是挺可怖的。
“那是自然,该赔还是要赔,”得亏他有从平安城的府里拿了藏着的银子,要不然不得终身在这儿打工还债?
突然风祈安反应过来,最近都没见那个救了和煦的灰袍公子,还有那个笑意盈盈的小厮,“那个桃仁儿,还有他的主人呢?”
却是那小厮一脸懵,什么桃仁儿杏仁儿的?“不知公子在说什么?”
风祈安倪着眼,皱着眉,一个馆的还不知道?“就是一个清清秀秀却还挺喜庆的一个你们这儿小厮之类的青年,他主人是一个穿灰袍的男子,他们怎么最近都没见着?”
“噢原来前几日来的那位伙计的名字叫桃仁儿啊,至于公子说的灰袍男子,那是清风馆的东家,东家早走了,听说是瞧见这边有异动所以来看看产业,公子找东家什么事吗?”
风祈安挠挠脑袋,这人开清风馆这种风月场地,着实惊世骇俗啊,而且还会医术?不过不管是何方神圣,终归是救了和煦,就当遇到好人了吧。
“没事没事,就是感谢东家收留我们,需要赔多少你列个单子我稍后给你。”
话毕风祈安转头去瞧和煦,却见和煦在一旁的不远处与周边围观的众人站着干瞪眼,那群围观的叔叔阿姨大爹大妈,脸上除了好奇的神色,还夹杂着莫名的恐惧,看和煦就像在看一个妖物,害怕又好奇,想一探究竟却又不敢。
和煦倒是心情很好,就那么面带笑容的站着,欣赏着众人的神色,故意捉弄人家,风祈安不得不在心里骂了一句,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师叔改不了变态呐!
但一个面容姣好,唇红齿白的青年男子,却长着一头白花花的长发,确实令人惊异,而且这男子还一袭红衣,就显得越发诡异。
风祈安瞧着这场景又不得已默默吐槽,没见过白发老人穿红衣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这么想还好,一想风祈安才发觉不对劲,和煦根本不像是个老人的样子啊!
先前和煦奄奄一息的时候,他明明都还瞧见和煦在慢慢显出衰老的迹象,首先是头发开始发白,其次是皮肤开始发皱发干,渐显老态,就是昨天,他都还瞧见和煦眼角的皱纹,可这会儿,除了白发还在,哪还有一点儿老人的样子!
活脱脱一个青年小伙啊!
精气神还比在云山时更甚,都有本事捅人家房子了!
风祈安连忙跑过去一把摸上和煦的脸,这肌肤水润水润的,连点儿皱纹都没有,却吓得和煦往后退了一步,“做什么?”
“师叔,你怎么变年轻了啊?”
风祈安收回手,意识到刚刚的举动确实有点儿不妥,冲上去就摸人脸太轻浮了,要是和煦是个妹子,不就是在调戏了嘛,虽然和煦只是个男的美人,不过他风祈安好像还赚了?
手感不错,风祈安心里想着就追上和煦的步伐,刚刚和煦听到他的问题之后就突然转身朝清风馆里走了,也不管先前他闹的一片狼藉。
“师叔,你跑什么?我给你带了烤鸭!”
可怜那拎在手里的烤鸭还能被记起,也可怜趴在风祈安肩上的虎子闻见血腥味扒了扒鼻子,更可怜风祈安这个少根筋的家伙,还只是将清风馆的毁坏当作一场无关痛痒的恶作剧。
和煦回到原先的屋子,也不管之前被他弄得有多乱,只是潇洒地找了个还算能坐的椅子,非常霸气往上一靠,“你想我死吗?”
刚到门口进来的风祈安满头疑问,暂且不管被毁得稀碎的屋子以及房顶上的一个窟窿,但为什么要问想不想他死的问题,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不想啊,”风祈安呆愣愣地开口,“我为什么要师叔死?”
“那就乖乖呆着,不要乱跑了。”和煦说完就站起身来往那窗口眺望,瞧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徒留风祈安看着刚刚和煦坐过的椅子呆愣,明明先前那把椅子上是没有血迹的啊,怎么现在椅子上全是血迹斑斑的模样?
风祈安转过头看向和煦,却发觉和煦的红衣好像比以往更红了一些,颜色还深浅不一,就像被水汽氲湿了一般,深红浅红交相错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