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祈安看着窗外伸进来的绿枝丫,迎着早晨透进来的日光眯起了眼,原来他竟不知什么时候靠在榻上睡了过去,鼻间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气,像是小火炉上煨煮的药汤溢了出来。
一转头,风祈安便瞧见和煦的床前立了一个人,不知在对和煦做些什么,风祈安猛地翻身而起,手上凝气瞬间打了过去。
却见那一身灰袍的人,一个挥袖的动作,就将风祈安的攻势化了去,转过了那如玉的脸庞,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嘴角上带着笑意。
先前那小厮见风祈安的动作,连忙从角落里蹦出来,“这位公子莫激动,这是我家主人,主人向来心善,听闻有伤者客居于此,特地来瞧瞧,而且我家主人妙手回春,医术高超,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床上这位公子保准没事!”
“桃仁儿,莫要夸大。”那灰衣公子弯着眉眼将手里一支雕了纹路的木簪插回发间,笑着斥了一句。
那名叫桃仁儿的小厮扁扁嘴,揣着手退回角落里。
风祈安差点没绷住笑,桃仁儿?这名字还挺新奇,是不是还有名叫杏仁儿?郁李仁儿的?
昨晚上被那小厮收留在这清风馆里,还给和煦清洗了血迹,就等着卢昱他们找过来带和煦回云山疗伤,然而卢昱他们一行人还没过来,风祈安就看着和煦的美颜发呆,心里美滋滋的,然后直接美着美着就给美睡着了。
风祈安猛然才意识到和煦丹田尽毁地待了一晚,哪还管什么桃仁儿杏仁儿,偏过身去瞧躺着的和煦,只见和煦的胸膛微微起起伏伏,呼吸匀称,就像睡着了一样,明明昨晚他背过来的时候,和煦已经是有气出没气进了,虽然他也清楚和煦作为大反派是不会死的,但看到之前了无生息的和煦变成现在这般生机勃勃的模样,风祈安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触动的。
大概所有都要归功于这位灰袍子的人,那个桃仁儿嘴里的主人,妙手回春的大夫。
风祈安瞧清情形,连忙作揖,“多谢这位公子搭救,萍水相逢恩情难忘。”
那灰袍男子仍然还是眉眼弯弯的模样,声音平静“倒不是萍水,只是他的丹田已毁,修为尽失,此生便是寻常人一个,若是公子还想让他安度余生,便与他就此相别罢,他已是弃了仙途。”
那灰衣人摇曳着衣摆,挥一挥衣袖扬长而去,带走了一屋子的药香。
风祈安的注意力全被后面的几句吸引了去,自是没注意到不是萍水的问题,只反应过来,是了,这一次和煦没被欺辱,他改变了和煦的人生轨迹!他似乎已经改变了剧情!
可风祈安却高兴不起来,不是修魔,也不再修仙,那就只能是寻常人了,成为茫茫众生当中的一个,再也不见云山仙姿。
这时风祈安才注意到,和煦整头的青丝,从墨黑色变成了灰白色,就连脸上都显现出了皱纹,眼角处尤其明显,他颤颤巍巍地摸上和煦的脸庞。
这不是错觉!和煦真的变老了!
不,不是变老,是显老了,云山和煦,百年前便是个传奇,现如今的真实年龄早就不是表现出来的哪番模样!
而没了修为,续了命,成了寻常人,可不就是岁月还在身体上流逝!那怎么能不老!
先前照进来的日光,恍恍然打在了和煦的脸上,让白皙的肌肤染上金黄,而灰白的长发则像洒了金粉的银丝。
和煦感受到脸上的光亮,皱着眉张开了眼,除却刺眼的光,便是风祈安戴着人皮面具的那张脸,不得已咳了一声,挣扎着起身。
风祈安连忙去扶,和煦瞧见垂落下来的白发倒是淡定,“我以为我活不成了。”
沙哑的声音传进风祈安的耳朵里,瞧见和煦这般有精气神还能说话,心里高兴,自然就开始心下嘀咕起来,就是他风祈安活不成了,你和煦也不会活不成!反派是有那么容易死的吗!
嘴上却说:“遇到了一位大夫,况且师叔也不可能是短命的!”
“那这大夫可真是神医!”和煦还是同之前一样脸上带上戏谑的笑,“是怎样的一位大善人?”
“应是这清风馆的主人,听这里的小厮是喊他主人,一身的灰袍,戴了个木簪。”
“那木簪上有雏菊的纹路?”
风祈安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菊花”,当时只是随意瞟了一眼,没太注意到底是个什么纹路,不过这么一提,确实很像,密条成簇。
“竟还能得他出手,是幸。”和煦将身子挪到床边,突然站起来,却因毫无力气,身体绵软,摔倒在床上。
风祈安被和煦的动作分了神,哪还有心思问他是谁,连忙惊呼:“师叔要干什么都我来就好,师叔身体还很虚弱,不要乱动。”
“竟是废人一个,”和煦脸上浮现一丝苦笑,还带了一部分的羞赧,却又一下子恢复如常,“找件蔽体的衣裳。”
经和煦这么一提,风祈安一眼瞧上去,蓦地红了耳朵,先前和煦的衣衫就破得不成样子,他晚上给擦拭血迹的时候,又只是胡乱将那破衣衫盖住和煦的身子,躺着不动倒是瞧不见什么,腰上还盖了被子,可和煦坐起身来衣衫就稀稀拉拉地全落了下来,更别提和煦那么一个猛站,被子也没了,这下子直接就是没穿!
本来和煦还以为只是衣服太破了,倒也不至于直接滑落,但是被风祈安擦拭的时候扯过,那就是真的丝滑不已,连被子都没来得及拉,他就跌倒在床上,可谓是春光一片。
“还看什么看,不赶快找件衣服来!”和煦一个眼刀扔给风祈安,可惜和煦那等情形,眼刀的威力直线下降。
风祈安愣愣地往旁边像是衣柜的柜子里翻了又翻,那衣裳一件比一件暴露,均是袒胸露背的款式,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风祈安又悄悄地瞥了一眼和煦。
此时和煦正在拉被掀在床尾的被子,露出一个光滑而又健壮的背,竟还没有衰老得松弛而干瘪,反而一拉一扯都极具力量,可谓是老当益壮?
他感觉师叔在勾引他怎么办!
风祈安默默地转回头,拿起一件终于很是正常的衣裳,除了颜色,忐忑着走过去递给和煦,心虚地没有抬头。
和煦瞧着那大红的颜色,倒是也没有计较,兴许是知晓自己没了那等修士的地位,也没了在云山骄奢矜贵的气派,随意接过后在风祈安低着头的时间里给换好,“可以。”
风祈安虽然不知这句可以是对那衣裳的评价,还是对他说换好了衣裳的意思,只是风祈安在抬头的那一瞬,一下子愣在了当场。
一袭红衣的和煦坐在日光里,白发苍苍,眼里风平浪静却深不可测,不知是衣服的红衬得头发更白,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变白了,风祈安仿佛瞧见了那个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魔尊。
云山和煦郎,凡尘生魔念,红袍轻丝飘,戮人不见血,最忌言白发,夜夜碧血鸣。
曾经的青丝白衣都如烟而散,就如同那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云山之雪,一下子消弭不见。
哒!变身!
风祈安:我是罪人!我竟觊觎一个老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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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论红衣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