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伴寒刀 第53章 选择

太阳还未完全落下，天色就已经附上一层昏暗。

考虑到晚上还要有守灵的规矩，萧清妍还怀着身孕，剩下的几人也选择先回虞城。

回程一路，无一人开口。

几人到虞城时，城内已被士兵围满，其中大多都是跟随着穆涛的队伍。

面容激愤，眼含泪光。

看到穆备舟的身影，众将的情绪愈发激动起来。

“备舟将军！为何将穆涛将军匆匆下葬，他护一城百姓，是功臣，我们许多人都还没见到将军最后一面！”为首的一个年长的将领，红着眼看着穆备舟。

穆备舟收敛情绪，脸色沉重，走到众将面前，环视面前的将士，道:“你们是穆家兵，难道忘了穆家的规矩了，如今西境动乱，琼柔外族虎视眈眈，你们该做的是守好虞城，而不是在此处滋事。”

或许这些话，只有穆备舟有资格说话，话语一出，原本躁动的人群沉默。

“凭什么！不公平！凭什么我们为大凉守边疆，抛家舍业的守在着，可面对外族欺负成这样，却只能说声算了，不公平！穆将军不能白白死去，我们要报仇！报仇！”人群中传来一道声音，震耳欲聋。

“对，我们要报仇！不能就这么算了！”众人的情绪再次被掀动起来，声势壮大。

穆备舟脸色苍白无力，却再说不出话来，默然地看着那些跟随父亲舍生入死的部下，内心动容。

十几年来，只要西境出事，或有情况，朝廷便总是抱着怀柔政策，不许穆家出兵。

有仇不能报，最后龟缩都城内，他们究竟在为谁而战。

“大元帅到！”传报的声音传遍主营，众人顿时不敢再躁动，人群中让出一条路来。

穆峥仿佛一夜白头，脸上都是憔悴和疲惫，从人群中走到穆备舟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转身对着众将士，开口道:“诸位，琼柔猖獗，侵扰百姓，这仇……我们一定会报，不过莽撞并非良策，反倒会正中琼柔奸计。

还请诸位回去修养兵锐，妥善解决好百姓之事，等待号令，到战场上，杀敌报仇！”

穆峥声音沉重沧桑，带着巨大的厚重感和不可抗衡。

众人听到穆峥的话，纷纷停下，虽仍有不平，但还是退散人群。

穆峥轻咳两声，将身后的穆备舟和穆明叫到主营里。

“悲势颓军，如今作为主将，觉得该当何为？”穆峥坐于主位之上，抬眸凝视两人。

众人不语，只是沉默的低着头。

“舟儿，你想如何？”穆峥见没人说话，直接开口问向穆备舟。

“父亲说过既承穆姓，不能任性而为，您是主帅，一切听军令。”穆备舟自小性子便隐忍，如今鲜少情绪外露，眼眶微红。

“好，你自幼性子稳重，我也放心，其他事不必管外面的流言蜚语，专心管好虞城，不能让外族钻了空子。”

穆备舟点头领命，道:“是。”

穆峥将视线放到一旁的穆明身上，道:“明儿，你呢？”

“我同兄长一样，听爷爷的。”穆明面目表情，答道。

“那我命你带兵攻琼柔，你敢不敢去。”穆峥眼神不移，看着穆明。

穆明脸色微变，不过片刻便恢复平静，看了看身旁的穆备舟，语气中带着犹豫，道:“此事恐怕，还请元帅——”

穆峥打断了她的话，只是重复嘴上的话，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敢。”穆明沉着脸色，点头应答。

“好，两日之后我会给你五万兵马，由你为帅，夺昊苍城。”

穆明出乎意料，不知穆峥为什么这么安排，只等点头领命，道:“领元帅令。”

穆明被吩咐下去筹备，正厅中只留下穆峥和穆备舟爷孙两人。

“没让你上阵，怨不怨爷爷。”穆峥卸下威严，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寻常长辈。

穆备舟低垂着眼眸，许久才开口，摇头道:“听帅令，行令事。”

“你同明儿都是穆家的孩子，可你们之间的责任是不同的，西境军终究要从老一辈人手里，传到你们手里。

你以后要接过我的位置，封候拜相，掌管西境军，可明儿不一样，她的使命和责任，不在西境。

她不会成为你的竞争者，而会是你的助力者。

我不让你去，一是因为你的职责，二是因为清妍有孕在身，虞城不太平，你须得守在她身前。

如今不是你露锋芒的时候，现在的你，必须要将肩膀压低，积蓄力量，你们的父辈已经不在，你必须要飞速成长，切勿不可再被其他牵绊。”

穆备舟抬头看向穆峥，神色却异常清醒，道:“我明白您的用意，成长之路并非坦途，可就算再怎么难走，也不应该让明儿再受折磨，这对她不公平。”

其实穆备舟何尝不明白，如今虞城局势动荡，贯穿麦天庸城，处处危机，如今出征，就是狼入虎口，赌命也赌运。

军中悲丧，一旦被奸人钻了空子，便会导致兵将离心。

“确实有个兄长的样子了，但我已决定，不爱我再说，如今军心被攒动，虞城内外也不是安生之地，守好府城也是你的责任。”穆峥拍了拍穆备舟的肩膀，表示他不必多言。

————

此刻的江云扬，黑衣黑袍骑着马，沿着小路，来到昊苍城郊外无人处。

昊苍城是西境琼柔的边境府城，如今被琼柔大将‘得直’镇守。

得直将军是琼柔大将军，当年西征之战中，一弯巨弩可破百里之外，骁勇善战无人能敌。

不过如今直将军年事已高，长年征战，使得身体早已大不如前。

现在的昊苍城由得直将军的儿子执掌。

江云扬到达目的地不过片刻，不远处也传来马蹄声。

只见当日的琼柔三皇子带着人马赶了过来。

琼柔三皇子算是如今琼柔大汗相对宠爱的儿子，虽然体弱可善糊弄权术，加之母亲是琼柔的大族里出来的，身上自然也有母族力量的支持。

三皇子打量着江云扬，明明身上装扮是个不起眼的文弱书生，可眼神却如深渊，冷漠危险。

两人相隔十米，三皇子率先开口，道:“你便是那个端德太子的儿子？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江云扬也不废话，直接从袖口拿出穆明给他的先令君河的信物，玄铁令牌。

三皇子眼眸微眯，眼神中带着渴求，道:“你竟然真舍得将信物给我？你有什么条件？”

“没什么目的。”江云扬完全无所谓的语气，含光的眼神，玩昧闪过。

三皇子眼神死死黏在江云扬手上的令牌，眼中完全流露出垂涎的**。

“好，你若把信物给我，那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

“那……你能给我什么？”江云扬抚过手臂，笑着看过去。

“金银珠宝，宝马美人，高官厚禄，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好，那就一言为定。”

江云扬也不废话，抬手一挥，便将手里的令牌扔了出去。

三皇子前倾身子，赶紧抓住令牌，兴奋贪婪地握在手里。

宝贝已得后，三皇子笑容更深，抬头看着江云扬，道:“多谢你了，不过许诺你的东西，恐怕没命领。”

三皇子抬高手臂，四周的空气被撕破，发出斩裂之声，无数之箭从暗处射出。

电光火石之间，一阵闷哼声传来。

不过应声到底的不是江云扬，而是三皇子身后的黑衣人。

顷刻之间，一队人马尽数被射杀。

原本得意洋洋的三皇子，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发现原本带来的人马，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三皇子大喊不妙，调转马头，急忙想回跑。

还没跑几步，就被从后一箭射穿肩膀，疼痛感突然袭来，瞬间失去重心，一下子翻滚下马。

江云扬慢步走来，不紧不慢，声音依旧是淡漠平静，如同夺命阎王，道:“既然殿下许下承诺，那就把命留下吧。”

“你！你放肆！你敢杀我？你不怕大凉和琼柔开战吗？到时候尸横遍野你承担得起吗！”三皇子慌着嗓子，忙放狠话，顾不得疼痛，狼狈地往后退。

江云扬毫不犹豫，直接抽来一旁倒地的黑衣弯刀。

寒光微动，干脆利落，见血封喉。

原本还以为手里有底牌的三皇子，死死瞪着双眼，鲜血横流，片刻便没了生息。

不远处，一队人马从暗处跑来。

为首的将领来到江云扬面前，屈膝半跪，道:“让殿下受惊了。”

“启为兄，多年不见，怎么还是这么多礼。”

江云扬扶起郭启为，他是曾经太子府的侍卫，原本是跟在江云扬身边的，后因各种变故，因而调到长公主府上做事。

郭启为身后的护卫干脆利落地将三皇子等众人的尸首处理干净。

“殿下如此，大凉和琼柔就再没有回头路了。”

“本就剩层窗户纸罢了，边境乱了，朝廷便离不开穆家，那些蛰伏的力量自然也不敢弹劾穆家。”

江云扬弯腰捡起地上的玄铁令牌，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重新当回袖口。

“可如此做，朝廷怕是会拿殿下撒气了。”郭启为担心地看着江云扬，如今长公主派他来接江云扬，为的就是保全他的身份，不会落人以柄。

江云扬舒一口气，摇头笑道:“我本就是孤家寡人，有什么好担心的，怕是到时候人人都会觉得我是个烫手山芋，避之不及才对。”

郭启为看着江云扬的侧脸，不知不觉，他早变化了少年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