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伴寒刀 第120章 万全

柳华走后，楚王一个人坐在原地楞了许久。

是封贵进来叫他，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脸色有些憔悴，握住封贵的手臂，道:“现在派人去洛阳，看看长公主是否安然。”

封贵隐约似乎明白了什么，点头道:“是，我这就派人去洛阳。”

“不，不能用宫里的人！”

楚王胸口剧烈起伏，走到一旁放着笔墨纸砚的长桌前。

颤抖手臂，在纸上写字，零零总总满满的一页纸。

放入信封，递给封贵，道:“穆备舟在来的路上，将这封信给彬儿，让他顺着山路，快马加鞭拦住穆备舟，务必将此信交给他手中，只要穆家不倒，一切就都有办法。”

封贵接过信封，感觉有千斤重量，道:“二殿下是您的亲子，此去危险重重，不如——”

楚王出声打断，道:“现在这个关头，他是和亲公主的夫婿，柳华就算再极端，也不会贸然动他，如今只有他可以突出重围了。”

封贵愣住，声音哽咽，点头道:“殿下放心。”

————

穆明吃着止痛药丸，日夜赶路，连着三天三夜，才算停下来。

一人一马，终于到了桑疾山。

伸手握住身侧的寒山刀。

翻身下马，收回在山口的老奴，闻声走出来。

见到穆明的瞬间，眼眸微动，似乎看出了她的来意，弯膝跪地，道:“将军，您最终还是来了。”

穆明垂眸，将老奴扶起，道:“马叔，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马叔本是当初穆家的老管家，后琼柔人杀了他的家人，本自尽随家人而去，被穆君卓拦下来。

命他在此处守着先令君河。

孤山人影，这一守就是二十年，如今已经变成了发须尽白。

穆明跟在马叔身后，来到一处隐秘的山洞口，七拐八拐到洞口中心。

这里……是先令君河的核心，当年所有最强盛凶悍的傀儡都被关押在此处。

马叔站在一旁道:“明儿，打开大门的信物可带了？”

穆明点点头，将袖口中的四件信物拿出来。

马叔伸手摁动墙上的机关，两人面前的砖石弹出。

石板上绣刻着古老而神秘的穆氏图腾。

马叔示意穆明将信物放下，随即开口道:“将信物放好，还需要你将鲜血滴在它们上面。”

先令君河的最后一把钥匙，便是守护者的血。

穆明抽来身侧别着的匕首，手起刀落，白皙的手腕上，大颗大颗的鲜血顺着伤口流下。

穆明面不改色地将鲜血撒在信物之上。

马叔抿唇，看着穆明近乎发黑的血，眼底止不住心疼，拿出面帕，递到她面前。

“够了，明儿，够了。”

马叔话音未落，就见方才紧闭的石门此刻自动打开。

漆黑的洞穴深不见底，刺骨的寒气不断从里面传来。

穆明抬腿想要进去，却被马叔一把拉住。

“明儿，不急。”

穆明皱眉不解。

马叔解释道:“先令君河本就十多年未曾打开过，如今里面积攒的尸毒，根本不容小觑，不如你稍等等，等散散味道再进去也不迟。”

穆明抿唇，觉得马叔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如今形势逼人，恐怕再没什么时间缓。

马叔看出穆明的担忧，用满是粗茧的大手轻轻拂过她的脑袋，一如小时候那样。

“穆老将军一定很想你，如今回家了，你该去看看他，看看家里人，他们都很担忧你。”

穆明听到家这个词，明明坚硬的心，也忍不住柔软下来。

不过想到如今的处境，还是慢慢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如今我这幅样子，只会连累穆家。”

马叔皱眉，心疼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跟家人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更何况先令君河的事，以你一人之力，很难驾驭，关键时候你要向穆峥将军请教的。”

穆明面露犹豫，她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有些害怕了。

害怕家人的眼泪，害怕他们知道自己要做的事情，而加以反对。

马叔伸手摁动墙上的摁钮，方才是石桌，又带着信物收缩回去。

“回去吧，先令君河的大门一开，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关上，你回家去看看，马叔替你守在这里，保证连一个苍蝇都不放进去。”

穆明感觉眼睛酸涩，伸手揉了揉眼睛，抿唇道:“谢谢马叔。”

“跟马叔还提什么谢，快些去吧。”

————

如今京城算是一个戏台，变着法的唱。

楚王被立新皇，朝中也算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其中更有甚者想趁着先皇丧期，告官还乡。

如今情况万变，似乎谁也说不准，如何算是周全。

二殿下被楚王密旨，传去拦截穆备舟。

听闻此消息后，阿卓心中隐约担忧。

紧紧忙忙跑到书房，正巧碰到收拾东西的高彬。

直接跑过去，一把将他抱住。

高彬先是一愣，随即也用力紧紧将阿卓搂住。

温热宽大的手掌不停轻拍她的背。

阿卓声音闷闷的，仰头看向高彬，道:“我不想让你去。”

高彬神色温柔，却坚定的摇了摇头。

不可以。

阿卓眼圈不禁微微泛红，道:“你会平安回来的，对吗？”

高彬眼眸弯弯，嘴角带着笑意，轻轻在阿卓的唇上盖一下。

拿起身边的纸和笔，认真写道:“若我真的没能活着回来，你再要找一个心仪的丈夫。”

阿卓看到纸板上的字，眼角耷拉下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墨笔，道:“呸呸呸！高彬，我告诉你，不准写丧气话。”

高彬握住阿卓的手，眼神单纯良善，伸手指了指两个人的心脏，做了一个阿卓从来没见过的手势。

阿卓不知从何时起，对自己这个指定的丈夫产生了感情。

伸手轻摸高彬的脸颊，道:“真希望这样的时刻，可以永远延续下去。”

尽管阿卓再怎么不舍，君命难违，二殿下还是带着人马离开京城。

送走了丈夫，阿卓便直接出门去找哥哥。

还未到鸿泸寺门口，便看到赤那迈步出来的身影。

“哥。”阿卓从远处叫住赤那。

赤那也回头看到妹妹，惊讶道:“阿卓？你怎么来了，我正好要去找你。”

“找我？”

赤那点头，拉着妹妹便往院里走。

两人进了屋，赤那才开口道:“你赶紧收拾东西，我送你回琼柔。”

阿卓眉头紧皱，道:“什么？回琼柔？”

赤那神色匆忙，道:“如今情况特殊，我不能再同你多说，回琼柔于你而言是最好的选择。”

阿卓微微愣住，声音有些颤抖，道:“哥，什么是最好的选择，你和姑姑送我来京城，替我挑选丈夫，是最好的选择，如今我已有了小家，你又让我回琼柔，现在又说是最好的选择。”

赤那无力，心里知道妹妹委屈，道:“听话，阿卓。”

阿卓甩开哥哥的手，紧紧咬着下唇，道:“我不会走的！”

“阿卓！你能不能别这么任性！”赤那皱眉，训斥妹妹。

“哥，我是人，不是东西！如今我的丈夫在这儿，我不能离他远去！”阿卓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赤那知道妹妹的脾气，一旦做了决定，谁说也不会改变，被气的不轻，一下坐到一旁的木椅上。

阿卓见哥哥态度松懈下来，也选择坐在来，平复心情。

伸手拽了拽赤那的衣袖，道:“哥，你告诉我，姑姑到底想要什么？”

皇权，尊容？地位？感觉都不是。

赤那抿唇，脸色铁青，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

阿卓伸手，一把将赤那腰后别着的匕首拔出来，抵在脖子上。

锋利的兵刃，赫然抽来，闪着寒光，在空气中发出阵阵锋鸣。

“要是我死了，姑姑再别想得到琼柔的帮助，父亲也会和你们断绝关系！”

赤那脸色一变，皱着眉头，语气下意识放软，道:“你想气死我，我告诉你，都告诉你！”

“那你说吧，说完我在放下。”

赤那无奈叹口气，道:“你当真以为如今皇城之中，只有姑姑这一种势力？世家大族，军中统帅，还有朝中藏着的颗颗祸心，那个拎出来不是一方势力。”

阿卓皱眉，有些不明白哥哥的意思。

“姑姑无非就是想让文帝死后也不得安宁，可有些人已经露出头脚来了，利用各方力量钳制我们，你以为现在还有回头路可以走吗？”

阿卓道:“那该怎么办？”

赤那摇头，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道:“没有办法，除非能够真的有人可以彻底消除先令君河，有谁有那个大的力量……”

阿卓缓缓放下手中匕首，眼眸微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道:“明！哥，穆明可以的，她是穆家人，她一定可以！”

“穆明？如今她已是生死未卜，恐怕也是自身难保了。”

阿卓眼眸坚定，摇头道:“明不会死的，她出逃肯定是有原因的，哥哥，你相信我。”

赤那夺过阿卓手里的匕首，语重心长，道:“其他人我不想管，我只想让我妹妹平平安安的活着。”

阿卓眼底若有所思，随后又眉眼弯弯地看着哥哥，道:“放心哥哥，神女一定会保佑奇尔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