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唇欲动 第39章 茉栀语（十三）

面前是一双有着老茧的大手，他递来了一杯绿色的液体，空气中似乎多了草药香味儿的冲涮，握着青花瓷的杯子，白色干净的杯身映着青绿的液体，是那么谐调，聂时欢不禁有片刻的失神。

“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么?”

对面的冷宇冷冷的问道，眼中只剩下漠然与淡淡的冷意。

聂时欢一听，不由得皱眉，额…这个问题，她也迷茫了，毕竟真的让她措手不及。

冷宇端起桌上的杯子，浅浅抿了一口，眼神中多了几分不满。

“我…我…”

聂时欢看不起那些自诩正道的“贵族大家”，也不喜欢他们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可面对冷宇，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

“我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我身份特殊，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你自己的身世，就算再怎么特殊，你也不会说不清楚吧，你倒是如实与我说说看，你这身份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我…对不起，伯父，我隐藏了我的身份，对不起，我其实是女孩子。”

“哦，也许女扮男装是有点特殊，但是也没有那么特殊嘛，和我说话，最好实话实说，我不喜欢那种装腔作势的人，懂吗？”

“抱歉，我只是怕您会嫌弃我的身份，毕竟我因为这个性别，被很多人讨厌，他们一心想置我于死地！”

“我要是想杀你，你就不会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我知道的，是我以偏概全了，我以为您也会厌恶我，抱歉，伯父。”

“初次见面，谈何厌恶？你自己的身世，如果你因为别人的不喜而嫌弃，那你这个人就不配拥有这个身世，你或许觉得你身世特殊难以启齿，但在我这里，你这个身世什么也不算，因为你自己也不把它当成一回事！”

冷宇毕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面对这样一个小姑娘，他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想法，还是有必要点醒一下她！

“所以，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伯父就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性别吗？”

“对。”

聂时欢穿着宽松的男装，声音低沉，做事说话都故意伪装成男孩子模样，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

可如今冷宇却说自己一眼识破她的伪装，聂时欢不由得心中一惊，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以为自己的伪装出现了破绽。

但冷宇接着说道：“你的眼神和举止中有一种独特的温柔，这是很难掩饰的。”

聂时欢这才意识到，尽管自己努力隐藏，但一些细节还是透露出了真实的性别。她感到有些尴尬，但同时也对冷宇的敏锐洞察力感到钦佩。

“为什么要这样，累不累？”

“我……”聂时欢低下头，轻轻咬了咬嘴唇。

她何尝不想做回真正的自己，可是在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里，身为女子，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冷宇的语气柔和了一些，“但你要相信，真正的力量来自于内心，而不是外在的形式。”

聂时欢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丝坚定。

“谢谢伯父的教诲，我会记住的。”

冷宇微微点头，他看到了聂时欢内心的觉悟。

“有没有想过恢复女儿装？”

冷宇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聂时欢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

聂时欢低头沉思了片刻，她当然想过恢复女儿装，可是......“我现在的身份和处境，不太适合…”她轻轻叹了口气。

冷宇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不必担心，只要你有决心，总有一天可以做回自己。”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坚定。

聂时欢微微颔首，表示认同。此刻，她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冷宇的话给了她莫大的鼓舞。

“不过，在那之前，你还是得小心谨慎。”冷宇提醒道，“毕竟，你现在的身份是冷家大公子，冷时欢。”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如今巴掌打了，甜枣给了，扎心窝子的刀，也是毫不留情的戳了进去。

“是…我知道的，伯父，我也想过要恢复女儿装，也想过告诉小鱼，我其实是个女孩子，可是我不敢…”

“岁儿说，你是个胆小鬼。”

“对…我就是一个胆小鬼，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我是个女孩子，我怕她一旦知道我的真实性别就离我而去，我怕就此被她抛弃…”

“如果她真的因此离开，那她就不值得你为之烦恼。”冷宇冷静地分析道，“真正的爱人，是不会因为你的性别而改变对你的看法。”

冷宇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骄傲，“我的女儿我了解，她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何况她愿意用军功来换取你们的姻缘。”

聂时欢咬了咬下唇，她知道冷宇说得有道理，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

“况且，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结果呢？”冷宇继续说道，“有时候，人真的需要勇敢一点，才能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

聂时欢沉默了许久，终于缓缓点头，“嗯，我知道了，伯父。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小鱼坦白的。”

冷宇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好，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不过，她现在已经是司盛的妻子，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

“我会的，谢谢伯父。”聂时欢感激地说道，此时她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我会好好考虑的。”

“嗯。”

“伯父，其实我也很羡慕你和伯母，你们之间的感情那么好，好到民间都在传你们的故事。

可是我也羡慕司盛，羡慕他是个有钱人家的少主，是小鱼的丈夫，我羡慕到嫉妒他，恨不得我才是那个叫司盛的人。”

聂时欢咬了咬唇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坦诚，她想过告诉所有人自己是个女孩子，告诉所有人自己不是冷家大公子。

可是她不敢，她要考虑的太多了，她不敢想象两个女孩子在这样的世道行走会有多难，更不要说两个人想要光明正大行走在人前。

总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恨不得将两个人看出一个洞来；总有人不理解，会在背地里说起她们的闲话，让她们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奇怪的动物会被保护起来，而奇怪的人就会被当成异类，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过街老鼠，不论去到哪里，谩骂声，诋毁声，永远都会随着那些不屑的，厌恶的目光而来。

“你嫉妒司盛？”

“对，我嫉妒他，他是小鱼光明正大的丈夫，他是小鱼的孩子的父亲，我真的很嫉妒他，嫉妒的都要发疯了！”

“…嗯，聂时欢，你不用嫉妒他，他是你亲手挑选的妹夫，是和岁儿共度一生的人，是最适合岁儿的人，你应该学会放手，你也该明白的，他才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可是…伯父，其实我想过了，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不能光明正大和小鱼成亲，可是我能光明正大的爱她，能光明正大的守护她，这就够了，因祸得福，大抵我是真的可以得到那份福气…”

“你在怪我？”

“…不敢，伯父，我不想恢复女儿装，我想一直以这样的身份，光明正大陪在她身边…或许我是怪你的，可我也在怪我自己，为什么我就不能努力点…不能像”

“够了，聂时欢，你就是你，没必要和任何人比较，你是女孩子又怎么样，是男孩子又怎么样，你不该妄自菲薄你的性别，你生而为人，就该好好珍惜生活，而不是嫌弃自己的性别！”

“我没有嫌弃自己的性别…我就是…就是…就是希望自己是个男孩子…如果我是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