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不能反抗,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元榕不愿意错过任何的机会,她几乎是麻木地开口,她不舍得诛杀许念希。
不仅因为这个人陪了她二十六年,也因为是许鲸然和冷寒毓托付给她的孩子,她不想因为沉默而失去。
可如今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因为她是许念希。”
“而你的心,已经因为她而有所动摇。”
“元榕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上司,你必须听我的。”
这不是她的小五,这是被天道控制了的小五。它的语气极其冰冷,仿若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这样的样子过于冰冷,哪怕是元榕也忍不住抖了抖。
“一定要这样残忍吗?”
元榕转头看了一眼在哭泣的许念希,那个人,努力变强,努力上进,在死人堆里拼杀出一条路,好不容易成为第一杀手也只为挣钱圆她的梦想。
她不敢仔细回忆过去,生怕自己会因为一点点的心软而害己害人,她这样的人,从来不配与许念希同行。
“你不残忍吗?”
天道冷冷一笑,他想起了那个傻子。
回想起那残忍的傻子,他不觉得疼痛,倒是觉有几处可笑,如今的他已经成为了人人敬畏的天道,可也彻底失去了那傻子。
“元榕,你杀她,便是对她最大的获益,你可明白,她是因为你才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你对她的伤害还不够吗?”
“....我没伤害过她...”
元榕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这个问题,她知道许希念的改变,知道她的成长,可她从未想过伤害许念希。
一直以来,她都只希望许念希好好活着,在这个位面过完她的一生。
“你敢说她走到如今这一步不是因为你?”
“她为了你,十四岁便在死人堆里拼杀,几近生死都因为你!”
“你是不是觉得你只要没答应她,她的所有付出都和你没有关系?”
“对,她的付出和你没有关系,可你享受了她的付出,却不能给予同等回报,这就是对她的伤害!”
天道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好像真的想起了那个傻子,哪怕他知道元榕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可在那个傻子身上,这些话体现的淋漓尽致。
“…嗯…”
元榕像是认命一般,不死不活的一个字回答,如同在冷空气中凝结。
她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敢。
这是天道,是人人敬畏的存在,她可以为了许念希而改变未来的路,可她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又会有些什么未知。
她永远坚定不移追求所想的未来,可未来里却不一定有她。
哪怕走错一步,她都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她也以为自己是最自由的快穿攻略者,可在天道面前,她连选择未来的机会都没有。
“宿主,刚刚”
“我知道。”
小五急切地想向元榕反映刚才的情形,但是它没办法说完,似乎那人的到来就是一个禁忌,何况元榕也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它的话。
“小五,我知道。”
元榕似乎又想起什么,她坚定地又说了一遍,可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做不到指责小五。
它的结局是什么,她不知道也无从猜测。她没办法对这个同类产生厌恶之类的情绪,因为是同类,所以她会心疼它,会惋惜它,唯独不会有责备。
“宿主...”
“小五,我能不能在下个位面遇到许鲸然?”
我想遇见她,想要迫不及待地和她道歉,告诉她我的无奈。
可是啊,许鲸然,那我又该如何同你说,如何给你一个交代呢..…
“宿主,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
小五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它有些内疚地开口。
许念希是元榕收养的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又是陪伴她多年的朋友,她下不去手也很正常。
只是想要一个交代,一个完成任务后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你说,她会原谅我吗?”
“宿主,你选择诛杀许希念吗?”
元榕沉默了,诛杀许希念这事,她舍不得,可是她不完成任务的话,死的人就是她。
她太自私了,或者人性本来就自私,在遇到事情时,一定会衡量许久,考虑自己的利益,她自然而然也免不了那劣根。
小五似乎明白元榕的意思,她的故事从未因别人的到来而改变,原本为潇洒放荡的人在这一刻似乎也有了软肋。
平常也不会生出放松的心情,而唯独确定了原则那一刻,会毫不犹豫地想要反抗。
“宿主,既然你舍不得她死,为什么不考虑和她在一起?”
“如果结局是注定的死亡,那两个人相遇了,为什么不在有限的时间里相互珍惜?
你难道不想知道,你们的故事会不会因为一秒的拥抱而在下一秒开出花儿呢?”
“我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元榕似乎是生气了,她忍无可忍地回应着这个荒谬的问题。
她的心情在此刻间变了又变,似乎上一秒还因为任务的事烦心不已,下一秒就会因为一句话而气愤不已。
“我知道你心疼付出者的改变,也痛惜她不能和我在一起的结局。可爱从来不对等,我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付出,但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不能接受不喜欢的人,因为我对她的付出是心疼的,是内疚的,但那不是喜欢,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幸福,又何必强求?
小五,喜欢谁是个人的决定,付出也只是一个表达爱意的过程,但并非所有付出都会有同等的回报。
爱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东西,你有理也说不清,算不明。”
元榕无奈地笑了,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要因为疚愧而牺牲自己的幸福。
不论是谁,喜欢一个人都是个人的决定,选择付出是,选择回应也是,心甘情愿的事情为什么就非得有一方来回应相等?
她并非不明白许念希的心意,也清楚她的付出,她是很心疼的,想过让她放弃这份不值得等待的情,但从未想过去答应。
她的拒绝伤人,可她若是因为内疚而答应,更是害人害己,无伦何时何地,她都不会放弃原来的想法。
许念希是同伴,是知己,是最好的朋友,唯独成不了恋人。
“宿主,你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心却动摇了?”
“因为她是我在这个位面最重要的人。”
“那不是喜欢吗?”
“我的到来只为了完成任务,离去也是为了完成任务。
只有我完成任务才有资格获得自由!
或许我只是个工具,但工具的本性是接受一切该做的任务。”
话到此处,元榕似乎想到什么,顿了顿又既继续说道:“我是个合格的工具,但并不是一个自由的个体,她是自由的个体,是幸福的,而我不该把悲伤赠予她!”
喜欢过于微妙,她不能准确地回应那是不是来自心底最初的悸动,但她只能祈求着许念希会有个好结局。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们会再见吧,但她也明白,许念希一死,再无生还的可能。
何必呢,反正她完成任务就走了,又何必将那么多的疼痛加注在身上呢?
从未想过伤害她,可如今却要连她的命也一并拿走了,多么可悲啊…
“希希.....”
元榕小心翼地开口,她知道对方是装睡的,但还是忍可住想要开口,毕竟她明白自己的任务是必须完成的,可许念希也是她舍不得的人。
夜色低沉,那缓缓下垂的不止是元榕的头发,还有她的心。
她轻轻拨开许念希的头发,那张疲惫而英气的脸上有着许多的痛苦,紧闭着的双眼也似乎藏着许多若有若无的懦弱,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推动着她去解答。
“希希,对不起,我或许…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我想找蒋漾谈谈,找晋颜曦谈谈,也..…和自己谈谈。”
“想必你也发现我的异常,那你就更应该明白,我是注定给不了你回应的。”
说着拒绝许念希的这话,心却不知不觉中蜷缩起来,她发了疯似地咒骂自己说话太难听,生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做出伤害许念希的事。
可由于一直被盯着,许念希的脸上也不由得出现了些许紧张,生怕元榕会发现出什么端倪,她竭力隐藏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像个好人。
可是她比谁都明白,她早就想把元榕拆骨入腹。
“我知道你在装睡,希希,我”
“别说了,我知道了。”
许念希等了许久仍未听到下句,但她八成也是猜到了元榕想表达的意思,便迫不及待地阻止了她的话,生怕自己听到那话的时候,会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
但只要她没说出来,她就可以告诉自己没有听到,便可以装作无事发生,可若是她听到了,心底那头怪兽便会毫不犹豫地冲出去。
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们之间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吗?
没有了。
只要跨出那一步,便是深不见底的黑洞…
“希希,抱歉了。”
千言万语在这一刻也只是化为了最简单的五个字,她们已经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
不论是过去,现在或是未来,她永远都给不了回应,而许念希或许会永远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着,像是进入了一个深深的迷宫,永远都走不出来了。
被控制的工具人保有自我意识,但那意识却也是坠落的开端,清醒地看着别人的苦楚却只能袖手旁观,在一次又一次的困局中沉沦,又在一次又一次的迷茫中清醒。
在下沉的那一刻,连呼吸都是痛苦的…
“元榕,我对你而言,是不是..…是不是好朋友?”
好想问,我对你而言是不是最重要的,可我不敢问太多,怕你的答案会背离你的初心,也怕你的回答会彻底击碎我的心脏。
我是大胆不愁,可是,你对我…能不能手下留情?
让我保有一分希望,永远为你而存活!
“是。”
元榕毫不犹豫地回答,如笑着看向了许念希,那目光中充斥着几分真诚。
她不想骗许念希,也不想违背本心,早在二十六年前,许念希就已经是她在这个位面最要的人了。
哪怕过了三十年,她依旧可以这么回答。
“好。”
“我知道了。”
“谢谢。”
谢谢你的手下留情,给了我喘息的机会,让我不会再害怕对你的靠近。
元榕,或许,为你而活,才是我最正确的选择。
许念希笑着笑着却哭了,她的泪水无端地滚落下来,像是一切巨大的水花。
那滚滚而落的不止是她的喜悦,也是失落的情愫。
喜欢一个人,是她的选择,可她似乎没有想过会被拒绝。
万一她就答应了呢?
万一她也喜欢我呢?
许念希自嘲地笑了,那些自嘲与现实像是一头畸形的怪兽,它肆意地冲出来,恶狠狠地扑向她, 笑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那些恶意的浇灌像是一个血淋淋的大口,随时都会将她吞噬。
“元榕睡吧,我困了。”
“好。”
窗外的枫叶似乎浸染了血液,红艳妖治,却有一番别致的滋味,如同那在外久了归来的候鸟,在夜色低沉时笑着将歌声传回故里,轻轻的声,也是浅浅的低笑,却是轻而易举传入了心扉,永远不得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