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潮雨 第7章 握手

又是一年如火如荼的招新季。

朝阳广场上热闹非凡，每个摊位前都聚集着一些人，前辈们使劲浑身解数，各展其能，有唱歌的，跳舞的，写书法的，穿汉服的，更有甚者拿着大喇叭呼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总之就是各花入各眼。

新生们或多或少手中被塞入招生海报，眼神里流露出好奇与向往，左瞧右瞧，跟逛园子似的。

转了一圈，孔楚瑜终于找到自家摊位，前面也簇拥着不少人，一把遮阳伞，一群人，锣鼓喧天，玩起了猜谜游戏。

遮阳伞下，几个女生热情地颁发传单，介绍自己的部门，其中最打眼的那个，一头黑色大波浪的叫方清逸，性格爽快，为人体贴，是创意运营部的，孔楚瑜跟她关系最好，远远就打了招呼。

齐淮见她来了，不冷不淡地瞥了她一眼，往她怀里塞了一打宣传单，让她去发给新生，上面印着迷题，猜对了还有奖励。

孔楚瑜摆出热情的笑容，开始向学弟学妹介绍，说了一个多小时，嗓子都哑了，口水也说干了，终于有人愿意报名了，数量可观，保守估计有七八个。

她不由得盯着对面的摊位，陈聿为被一群人围着，他倒是气定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笑意盈盈地派发报名单给大家填写，嘴里还说着：“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包给大家解答。”

自家门前门可罗雀，对方门前人头攒动，不怪自己太弱小，就怪敌人太强大。

孔楚瑜察觉有人拍自己肩膀，回头一看是方清逸。

方清逸比了个手势，气鼓鼓地说：“今晚就把陈聿为刀了，看他们还乌泱泱地往学生会跑吗？”

孔楚瑜频频点头，表示支持她的壮举，不吝啬夸奖，“舍一人救千千万万社团于水深火热之中，可谓女侠。”

方清逸搂住她脖子，略带怨念地说：“家人们谁懂啊，我嘴皮子快说干了，他们还是一个劲地往学生会跑。”

旁边女生也附和：“就是就是，现在美女没有市场了吗？”

孔楚瑜回以微笑，又顺势把报名单递给学弟，悠悠开口：“还是有的。”

方清逸猛地一跳，像无尾熊一样挂在她身上，孔楚瑜下意识回头，扶了扶桌子稳住身形，就听见她说：“宝，今晚社团聚餐，你去么，一起去撸串吧，不然我那脆弱的心灵真的没法复原，呜呜呜。”

“去去去，你快下来。”

“好。”方清逸爽快应声，从她背上跳了下来。

话音刚落，旁边突然插入一道清亮的男声，带着几分熟稔，“我也可以去吗，再加个陈聿为。”

孔楚瑜还没开口，方清逸就把男生推开了，“梁霍霍，人都被你们学生会抢走了，现在饭还要蹭，饿死鬼投胎呀，不同意，死一边去。”

梁炎一脸委屈，“嘤嘤嘤，人家叫梁炎啦，再说我们是联合招新，我们招的人大半还不是去了新传，你端正一下态度。”

方清逸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拧了杯水递给他，笑着说：“哎呦呦，不早说，少爷辛苦了，喝口水润润喉。”

梁炎也顺势接过，摆起了官架子，“好说好说。”

孔楚瑜看着他俩的互动，忍俊不禁。

陈聿为不知何时站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

“陈老师手里拿着什么，怎么还背着手？”

孔楚瑜看他背着手，她往后背一瞧，他居然还躲了一下，好奇心更盛。

梁炎揽住他的肩，笑嘻嘻地解释：“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今年最流行的老干部风。”

孔楚瑜把手伸出，佯装遗憾地开口：“是吗？我还想跟陈老师握个手呢，看来是没机会了。”

陈聿为心知她明晃晃地在使坏，可看着她黑亮的眼睛，狡黠的笑容，还是没忍住坦白，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把礼物递给她，“喏，给你的。”

她有些意外地接过，眼睛无意识瞪大，重复了一遍：“给我的？”

“嗯，给孔老师的。打开看看。”

孔楚瑜打开盒子，是一条银色手链，中间的图案是镂空的蝴蝶设计，折射出细碎的光。

她怔愣地盯了良久，不知作何反应，好像一下被捧到云端，一颗心酸酸涨涨，小声说了句：“谢谢陈老师。”

陈聿为看见她眼里的泪光，伸出手柔声道：“不是说要握手吗，现在我还有这个荣幸吗？”

她垂下眼，很爽快地握住他的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身子却像触电一般，四肢百骸流过一阵酥麻。而后，她感觉到他的力道似乎又重了几分。

她很快松开手，意识到这里还有其他人，转过身佯装无事发生，招呼大家收拾摆摊物资。

陈聿为还意犹未尽，但也知道小姑娘害羞了，得适可而止。

梁炎笑着调侃道：“我还没看够呢，继续继续，不用在意我们这群单身狗的目光。”

聊到这里，方清逸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眼神锐利，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盯着孔楚瑜直白发问：“你们认识？”

孔楚瑜害羞得不敢说话，陈聿为自然接过话题：“之前一起吃过饭，算认识吧。”

他看向她，显然在等她的答案。

她点了点头，语气坚定：“认识。”

陈聿为笑着调侃她：“总算是认识了，看来收买策略挺有效的。”

于是，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向烧烤店进军，秋叶簌簌落下，落至肩头，风鼓动少男少女的衣角，一路欢声笑语。

孔楚瑜和陈聿为走在前面，陈聿为问她：“早上起晚了吗？”

她轻声“嗯”了一声，心里想怎么一犯错就被抓现行。

“我还以为你看到我和你一个班次，就不想来了呢？”

孔楚瑜马上反驳：“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为什么你来我就不来了。”

她振振有词，继续补充：“再者说，招新摆摊表是齐淮排的，他跟我说了我是哪个批次，我也就没点开看，他做事我放心。”

陈聿为低头看着她的发梢，听着小姑娘一口一句他做事我放心，心里不是滋味，酸溜溜开口，拖长音：“好一个他做事你放心啊。”

孔楚瑜轻推了他一下，表情好像在说，你干嘛吃飞醋呀。

陈聿为哑笑。

方清逸和梁炎紧随其后，方清逸在后头看着他们的互动，瞥了旁边人一眼，佯装不在意地开口：“陈聿为铁树开花了？他俩什么情况？”

梁炎摇了摇头，见她一脸疑惑，好心解答：“陈聿为铁树开花，那是人尽皆知，就是郎有情妾无意，旁边妹妹清醒着呢。”

“我看不像，这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萧伴琴，琴随萧，天作之合，两相依。”

“你还是恋爱谈少了，送礼物，握个手，这算什么，小学生都不这么搞了，有什么新鲜感。要我说，还是得向我讨教讨教，哥们直接本垒打，谁还玩拉小手的游戏。”梁炎摆出情圣做派，自吹自擂。

方清逸一向看不惯他随性散漫的做派，更看不惯他自鸣得意，把女人当衣服的嘴脸，直接怼他：“你的经验？是被外语系校花甩的经验？还是戴绿帽的经验？你谈过一段健全的恋爱吗，有过心知肚明却不捅破窗户纸的阶段吗，知道什么叫**吗？满脑子低俗废料，仗着自己有过几段**交易，就敢在姐姐面前夸夸其谈，是我给你脸了吗？”

梁炎反唇相讥：“你吃枪药了吗？我那是正经恋爱，只是结束得快，你别诬陷人，还**交易，我呸，你就是嫉妒。”

他们之间的对话愈发激烈，言辞更是咄咄逼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

一起聚餐的同学也察觉不对，连忙把他们分开。跟方清逸关系好的女生搂着她的肩，连声劝道：“我的姑奶奶，好好的心情可别吵没了，待会还聚不聚餐了。”归根结底是方清逸先挑的事，她顺着台阶也就下去了。

旁边男生见状，也欲掏心窝劝梁炎几句。

梁炎听不了唠叨，打断他的好意：“你给我打住，我本来就没有要跟她吵，是她诬陷我，把我这三好青年说成乱搞男女关系的人，我这才自证清白。”

男生白了他一眼，心里佩服他说瞎话不打草稿的本事，知道他没往心里去，也就没再劝了。

但梁炎是真把方清逸的话往心里去了，从小到大真没怎么挨过呲，父母偶尔劝两句他全当耳旁风，听得多的也是身边兄弟捧他。

这回方清逸左一句“低俗废料”，右一句“**交易”，把梁炎贬得一无是处，最致命的还是那句知道什么叫**吗？

梁炎想，爱不就是你情我愿，我愿意花钱，你愿意陪我，但仔细一想，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他想不明白，但又隐隐觉得方清逸应该知道，可知道又怎么样，她也不会告诉他。

越想越头疼，索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外，**交易就**交易吧，谁规定爱就一定要像陈聿为那样。

他抬头看向前方，陈聿为不知道说了什么，旁边小姑娘眉开眼笑，他也笑弯了腰。方清逸拽着旁边的女生，指着他们，眉飞色舞地在说些什么。

他们好像都懂爱，只有自己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