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晓 第24章 分清

24. 分清

是姐姐对妹妹的喜爱。

是姐姐对妹妹的喜爱......

一回想这句话，这漫山遍野的樱花也就失去了吸引力。

陆怀都没有太多心情去顾念李玉娴玩得好不好，看得好不好了，倒是这夹紧的风与扑鼻的香，催人烦躁，让她心不在焉。

她想回家......想躲进被窝里......

后来她们也没在樱花园中待太久，只是象征性地在草坪树荫下铺了野餐垫，吃了些包中的零食，放眼看了会儿花海和人潮后就草草结束，连其他景点都未曾逗留......

期间，两人都是莫名的安静与客气，并且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之前的话题，甚至一路上连衣袖都没有碰上一次，像是要避嫌一般。

从灵云山回到家中时已近黄昏，回来的路上还遇到了正在与邻舍闲聊的秦阿婆，秦阿婆瞧见她俩回来，问起她们此行玩得高不高兴，樱花好不好看，顺嘴邀她们一会儿去他们那儿吃便饭。

陆怀自己没什么意见，就问李玉娴想法，李玉娴表示也无异议，于是回了趟家将东西都放下后就到秦阿婆家的厨餐厅报道。

阿爹阿婆还是一如既往的热心，一顿饭里一直都在催促两个小的多吃些，又不禁问起李玉娴在这边住得习不习惯，什么时候回家之类的问题，而陆怀都一一替她挡下了。

“这个香椿啊是我们这边的时令嘞，鲜得掉眉毛！乖乖，你给玉娴夹点吃，我老太婆就不给你们夹菜了！”秦阿婆笑着招呼。

“哎呀，她要吃会自己夹的！”陆怀自己超级不爱吃香椿，在她嗅觉系统里，香椿不是香椿是臭椿，这玩意儿可不是人见人爱的东西，要是李玉娴也不爱吃怎么办！

“玉娴，你自己夹菜哈？”秦阿爹也鼓动着李玉娴吃：“我看你的筷子老往咸菜缸里伸，这怎么行，虽然你阿婆腌的咸菜是好吃，但也不能当饭吃呀，没有营养的！”

“嗯，谢谢阿爹阿婆......”李玉娴笑着回应，不过筷子依旧没往肉碗里夹过。

陆怀知道，其实李玉娴是晕车，身体不太舒服。

考虑到这点，陆怀都没有坐公交车，而是直接打了辆出租车回来，想着李玉娴能少点晕车反应，但显然，李玉娴同样无法适应拥堵车况下的出租车，一到家就吐了一次......

“阿爹阿婆，玉娴她今天回来有点晕车，身体不太舒服......”

“啊，晕车了啊，严不严重啊？”秦阿婆一听，脸上的笑意就凝住了。

“晕车么是气血亏哇！”阿爹也面带忧虑：“怪不得肉汤都吃不下了！”

“无事，只是略有些头昏脑胀，你们吃，我吃些清淡的咸菜粥，刚好开开胃。”李玉娴入定般坐着，明明是她身体不舒服，却好像是在座中最淡定的一个。

秦阿婆：“乖乖，你去冰箱里拿瓶玫瑰腐乳出来，吃点腐乳也好下粥，我也一直要晕车的，一晕车就影响胃口，滋味的确不好受！”

这么一来一去，李玉娴俨然就成为了阿爹阿婆眼中体质差的小孩，毕竟之前李玉娴在茶话会就肚子疼，这一次又是晕车头痛的......想来就不大健康。

所以饭后，老人家就催着陆怀带李玉娴回去休息，还千叮万嘱不要看手机玩游戏，早点睡觉，养足精神云云。

“时间还早，你是直接睡觉，还是看会儿书或看电视？”

回到房间，此刻又只剩她们二人，不同于在景点，至少有樱花路人相伴，不同于在秦家，还有二老帮着说话，这会儿都洗漱完，手头需要忙活的事也都告一段落，气氛又是说不出的局促......

至少陆怀自觉是有些不自在的。

“那看一会儿汤姆吧，麻烦乖乖替我找好片子。”

“不麻烦、不麻烦。”陆怀打开电视机，找到《猫和老鼠》帮她放映出来：“头还晕吗？”

尴尬是尴尬，但关心也是克制不住的关心。

“嗯......还有些。”李玉娴缩起腿，窝进被子里。

“要是看累了就跟我说，今天也辛苦你陪我走了那么多路，说了那么多话了......”

等等。

她是不是不应该加那后半句啊！感觉又提起那件事啊......

“怎能说是我陪你，当是我谢谢你带我去看花。”李玉娴幽幽说着：“至于那些话......若是我没记错，后面我们也未曾多说什么话了......”

陆怀：“......”

陆怀你看吧，有什么话是忍不住非要说出来的，要是不说，或许就能保持体面，何至沦落到现在这么不进不退的境地呢？

电视里《猫和老鼠》熟悉的片头曲旋律已经接近尾声，陆怀看李玉娴正襟危坐、一副准备认真看电视的模样，也就选择退后两步，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唉。

坐立难安啊......

“你先看，我去外面打个电话。”不一会儿陆怀就站起了身。

李玉娴的目光也从电视转到了她这里，她视线从上到小打量着陆怀，最终只说了一句：“外头风寒露重，再披件衣服。”

“哦好。”

陆怀瘪着嘴忍着心里的难受，随手从衣柜里扯下一件外套穿上就出去了。

事实上她也并非是有电话要打，更没有人可以让她打的，她只不过是想先找个借口逃离而已，逃离李玉娴那莫名的淡漠，以及逃离那不想面对的、奇怪的失落情绪。

“喂？”陆怀无人可以联系，她只能拨通了秦祈的电话。

所幸，秦祈接得很快，不像之前那样要隔上许久才有回应。

“乖乖，想我了？”电话里秦祈是带着笑意的，似乎很高兴陆怀能主动联系她。

“姐姐不忙吧？接电话好快。”陆怀撑在了窗框上，望着外头盈盈月色。

“还好，今天事情处理得大差不差，所以正常时间点下班了。”

“噢，那很好......”

“怎么了，听你语气，好像心情不太好，遇上什么事了？”

电话里的人同样也很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到了陆怀不同于往常的低落。

“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你这么说我就很感动了，很难得你主动打电话给我的，最近过得好吗？”

“一切如常吧。”陆怀回道。

她们之间，确实能说得越来越少了，或许这也是电话越来越少的原因吧，自己这里无非是那些事，说了也怕秦祈无聊，而秦祈那边的事，她不太懂，也不感兴趣。

“嗯，真好，听你这么说，我反而放心。”秦祈笑了笑：“你那个朋友回去了吗？”

陆怀不自觉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屋子：“没。”

“哦，她一直住你那里啊？我记得已经很久了吧？”

“嗯，她暂时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我就收留她在我这里住些日子。”秦祈似乎对李玉娴挺有兴趣的，不然怎么隔了这么久还惦记着。

“这样啊......那她是什么情况呀，是没有工作或者家里不方便回去吗？”

“是的，所以我想着反正我这里缺人手，就先雇她帮我做事了，毕竟马上也要小长假，会忙一点。”陆怀将早就想好的说辞拿了出来，为的就是预防有人会问起李玉娴的情况，而这套说辞，对秦家二老以及周边的邻舍都挺有用的，他们都深信不疑。

“原来是这样......”电话那头，秦祈顿了顿，又问：“你朋友是学什么专业的来着，我倒是可以帮她看看我这边有没有适合的工作机会，替她物色一下。”

陆怀一听这话，有些急了，连忙拒绝：“啊，不用不用，她......学得专业挺难找工作的，你那儿应该不太适合她！”

“难找吗，我记得你说她是汉语的是吧？我这边......”

“额，不用了，她在我这边帮忙也挺好的，我问过她的意愿，她也很喜欢我这边的生活，觉得很舒服所以才愿意留下。”

“这样么......”

“嗯！”陆怀点头笃定道。

“乖乖......”

秦祈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陆怀：“嗯？”

“没什么，姐姐觉得啊，如果身边有一个人陪着也挺好的，你不要总是拒绝别人，不要总是选择自己一个人，好吗？”

陆怀：“......”

可能是骤然间亲人都离她而去的缘故，在那个难捱的青春期，秦祈某种意义上就充当起了她的家长，不是提供物质上养育，却填补了陆怀那个时期大多数的情绪关怀需求。

秦祈算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了，她看着自己长大，很容易就能体察到她的心境，当然也很了解她的优点缺点，她的敢与不敢。

“姐姐呢，姐姐让我不要总是一个人，但你为什么总是一个人？”陆怀不觉得在这一点上秦祈有资格说她，秦祈还比她大几岁呢，照理该先解决这个问题的人是她吧。

“噗，你这小家伙，又反问起我来了是吧？”

“......我认真的，我不懂，我以前想的很单纯，我觉得如果我有一天要和另一个人一起生活，我会认为那个人，是你。”陆怀拧着眉，手指紧紧地扣着窗台，说得艰难。

“乖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电话那边的人，呼吸重了。

“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是你，我以前一直都是这么觉得的。”

“那现在呢......”

陆怀颤着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姐姐，我有点难过，你可以安慰安慰我吗？”

“怎么了？我当然可以安慰你，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呀。”秦祈的语气有些急，但她身边似乎还有别人，因为陆怀能清楚听到，她那边不算清净的背景音。

“我是不是一个很笨的人。”

秦祈：“......”

“姐姐，我处理不好自己的感情......我分不清......”

许是听到陆怀的哽咽声，秦祈有点慌：“乖乖，乖乖，你听我说。”

陆怀应声。

“我明白，我明白！但是乖乖，你要知道模棱两可是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它不能保护你，反而会害了你，就好像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如果不是在对我说，你知道会引起别人多大的猜想吗？”

陆怀恍然：“......”

“乖乖，你不要怕......”

“我不怕，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办。”陆怀转身靠在了窗台上，好让窗台支撑着自己无力的身体。

“阿祈，你还要多久，这个报告我们再一起过一遍吧。”这一次，电话那边的背景人声又清晰了很多，好像是特意走过来通知秦祈的一样。

“等会儿不行吗？”秦祈不耐烦的声音传来：“我在打电话......”

“明天早上五点的飞机，这会儿不过就没时间过了。”

“你先去洗澡，十分钟之后过一下。”秦祈犹豫了一下，对身边的人回应完后复又投入到与陆怀的电话里来：“乖乖？”

“姐姐......你去忙吧，我自己再想想。”

秦祈很忙，她有她的生活，自己不能总在不恰当时候去打扰她的节奏。

她不能总自己成为负累。

“乖乖......”

“确实，我已经长大了，不能总想着依赖你。”还像从前那样，遇到问题就下意识地想着秦祈来解决、来开导。

“乖乖，你这句话不应当是这样说的，我们是家人，是姐妹，依赖本没有错，但是有些东西可能只有你自己体验了，才能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时间有限，我也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你说......嗯，你说感情上不明白分不清......那你得先想想，究竟是因为不懂，还是不敢呢？”

陆怀：“......”

是啊，究竟是因为不懂，还是不敢呢......

“那姐姐，你有过这样的时候？”

秦祈的声音柔软了下来，但又似带着些许叹息：“有的，但是我比你要早许多。”

“所以你是想明白了的，对吗？”

“乖乖，或许想明白了，就知道自己人生的下一步该怎么选择了。”

“谢谢姐姐，我会好好想想的，你快去忙吧。”

“乖乖。”在挂电话前，秦祈叫住了陆怀。

“嗯？”

“你是......遇到喜欢的人了？”

陆怀呆立在原地，低头望着脚下廊道瓷砖上有些迷眼的花纹，沉默了几秒才道：“我不知道......”

“嗯，那你先想想吧，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可以再给我打电话，或者发消息也可以，好吗？”

“好的，姐姐先忙。”

“嗯。”

今天期待评论区的老师（老手）们来解读一下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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