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晚 第6章 炖肉

这野猪看起来比杜英娘还要高壮，陈远山拖着一条伤腿，没办法拖到河边去清洗，只能在原地宰杀。

昨夜刚好磨了刀，杜英娘帮忙按住猪腿，陈远山先将猪头砍下，猪一路上血都流光了，再将四只猪腿砍下，猪身一切为两半。

费力做完这些，平日里健壮的陈远山也有些吃不消，他刚刚是哄骗杜英娘，怕她太担心，其实裤子上的血都是他的。

“远山哥，剩下的你教我，我来就好。”杜英娘一抬头被陈远山苍白的脸色吓到。

“你力气小，将这些肉放在那厨房的木架上，底下点火熏就好，以往都是祖母收拾得，你不懂可以问她。”陈远山不再坚持，他必须好好休息，年迈的祖母现在不能没有他。

“我扶你去歇息，今夜歇在堂屋可好。”夜里比白日更要寒冷，杜英娘怕受伤的陈远山没有火堆，又受了伤，夜里会难熬。

这次陈远山微微点头，他身上发着冷，性命前面，什么避嫌避嫌，再说这丫头毛都没长齐，也没什么可避。

屋里散着淡淡草药香，杜英娘和陈祖母说是她拔了几颗药草准备晒干，怕冬天下雪了药草被冻死。

村里经常将初夏秋的药草拔下清洗干净，晒干后可以用一整个冬天，陈祖母不疑有他。

杜英娘忧心陈远山腿上的伤，根本不敢入睡，还有小厨房那里熏着的猪肉，怕没人看火走水了，也怕火熄灭了，肉熏坏了。

她起来了几次，每次先去看看沉睡的陈远山，不敢伸手去触碰他，只是借着火堆看他胸膛上微微起伏才放心。

天色已经发白，杜英娘再一次小心蹲在陈远山身边察看的时候，男人突然睁开双眼，没有刚睡醒的迷糊，眼神锐利直盯着她。

吓了一跳的杜英娘轻轻啊了一声，还好陈祖母年纪大了，睡深没有听见。

“你做什么？”陈远山刚醒，声音低沉。

“你腿怎样？还疼吗？”

“好了许多。”伤口被野猪獠牙划了一条长口子，看着恐怖，伤口不深，不做大动作几乎感受不到疼痛。

“我去看看肉熏的怎样。”杜英娘问过他伤口后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借口再去看熏肉。

熏肉的木柴是陈远山以前搜寻的松木晒干，松木特有的松脂混杂在烟火里，熏出来的肉也带上了这种浓郁好闻的松香，不用去到那个狭窄的小厨房，空气里散着浓郁的香味。

“添够柴火后便不用去管它，再熏两日便好了。”陈远山哪里不知道她昨夜起身了好几次，除了祖母，没有人这么牵挂着他，他一向鲜少和外人打交道，杜英娘的关心也知当她是怕自己受伤后无法庇护她，怎么说她也不过是个孩子。

“嗯。”杜英娘应声之后便轻手轻脚的出去。

屋外的肉脂香味更浓，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五脏六腑顿时被这香味都唤醒了。默默咽了下口水，自己原本不是那么馋的，心里默默警告自己，陈远山能给自己一口饭吃就不错了，不能肖想他拿命换来的肉。

“英…”陈远山还是不习惯叫杜英娘的名字，尝试了几次那个名字还是没能从口里叫出来。

还是杜英娘起火煮粥后转过身，对上陈远山的眼睛，他才轻咳一声：“你去割点猪肉，厨房架子上有一个陶罐，里面应当还剩一把豆子，一起煮给祖母尝尝。”

杜英娘听是煮给陈祖母的，乖巧的应了声好，小心用陈远山的柴刀割下一小块肉，踮起脚果然看见旁边竹架上有一个黑色陶罐，里面是一小把被晒干的黄色豆子。

这种野生的小豆子山里时不时能看见，她们一般有遇见了都会将豆荚摘下来，晒干后将里面的豆子剥出来，这豆子不能吃多，吃多了肚子受不住，耐不住没有粮食的时候能和野菜熬一锅，肚子受不住也总比饿肚子好。

杜英娘将肉和豆子放在刚熬过粥的锅里煮，这家里只有一口陶罐做锅，她得倒出了粥后才有锅可以煮，陈祖母还没起身，只有两个碗，她和陈远山两人先吃粥，吃完后洗干净碗，再倒上粥，这样一锅粥才能倒出来。

陈远山看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碗若有所思，前天下山忘了再多买一个碗。

陈祖母醒来时满屋子都是肉脂香和豆子清香，这豆子和肉一起炖煮，吃了倒不会那么胀气疼痛。

“英娘，你这是多早起来？”陈祖母心疼道，天气愈发寒冷，小孩子不多睡一些长不大。

“不早呢，我以前起的都比这早，祖母，粥刚刚好可以喝了，肉还得等会。”怕陈祖母只剩几个牙吃不了这肉，杜英娘想把肉炖煮的软烂，上次她看见陈祖母吃烤兔腿的时候，一口肉在嘴里咀嚼好久才咽下。

“唉！”陈祖母听罢只是长叹口气，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没娘的孩子更是命比黄连苦，大人都不一定能起这么早。

等肉炖好，杜英娘盛出两碗刚刚好，一碗侍候了陈祖母吃，陈祖母不愿意先吃，只道给他们两个孩子吃，她老了不用吃那么多肉。

杜英娘只得说他们早已经吃过了，陈祖母这才愿意端起碗。

等杜英娘返回身的时候，留给陈远山的那碗肉却没动过。

“远山哥，你是不是伤口疼了？”都怪她只顾着煮肉，忘了给陈远山找药。

“没有，这肉你吃，我平常吃的多。”陈远山腿上伤口只是觉得硬邦邦，没多少疼，不过这样再进山捕猎也去不成，刚好借着熏肉休息两日。

“不，我不饿，这肉你吃！”杜英娘连忙推拒，陈远山昨日流了那么多血，正是应该补一补。

“你还小正是该多吃肉的时候，我这腿伤，今日没有胃口，你吃吧。”陈远山不免有些好笑，他昨日可是猎了一头猪，猪肉挂满了架子，这会在这里推托这几片猪肉，怕祖母听见，俩人还压低了声音说话。

“你多少吃点，昨日你…”杜英娘把碗端起来放在陈远山面前，就算他没有受伤，平日都是靠着他打猎，都得多吃一些。

“快吃，冷了这豆子吃了伤身。”陈远山不得不拉下脸色，说完后自己摇晃起身，还好，经过一夜的休息，腿伤走动会有拉扯的痛感，没有像昨天那样疼得厉害。

杜英娘哪里不知道陈远山这是在让着自己，见他起身，忙去扶他。

“我去看看那肉熏的怎样，你先吃。”

杜英娘看着那个缓慢的声影走出去，含泪咽下一口肉，肉软烂入口即化，满口肉香松香还有豆子的香醇，和肉炖久了，豆子也没有腥味。

就是她娘亲在世，她也不曾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吞下一口肉掉落几滴泪，肉好吃，更难得的是她也有人关心她吃什么，怕她吃不饱还找借口没有胃口，刚刚那碗粥她看得清，陈远山做两口就吃光的，这般怎会没有胃口？

杜英娘吃完一碗喷香的肉后，收拾好锅碗，还不见陈远山回来，他身上带着伤，她不放心的出屋去找他。

奇怪的是整个屋子都找不到他，他腿上这伤不会还进山打猎吧。

杜英娘进屋和陈祖母打声招呼，说要看火，便急忙要进山去寻陈远山回来。

跑的太快，在门口差点和陈远山撞个满怀，看他手里提着柴刀，急道： “远山哥，你腿这样了不能去进山。”

“我不去，只在屋后砍根竹子。”陈远山摇了摇另一只手里拖着的竹竿。

“这事叫我就可以，你这伤莫要裂开了。”杜英娘要接过他手里的竹竿，陈远山不让。

“这点小伤无妨，柴火我也添好了，你今日起这么早再去睡会。”

“没事，我不困！”杜英娘揪着衣角，她总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陈远山不喜。

“你帮我提一下。”陈远山看出她的局促，说到底她是怕被赶出去，看她小不舍得使唤她，倒叫她想东想西。

“烧火要用到这竹子吗，我去再砍一些回来。”杜英娘提起已经落叶只剩光秃秃的竹竿，以为这要烧火用。

“这棵老竹，可以做碗，好了，就放这里吧。” 陈远山昨夜看着简陋的锅碗，想到曾经看见老猎人随身带着竹筒装水，那么竹子做成碗应当也可以。

陈远山把竹子用柴刀砍成小截，再用刀尖掏空里面，一个圆形的碗雏形就出来了。

“英娘，你去用那石片磨下这内部，待会用水煮一下就可以用了。”陈远山做了三个碗，剩下的比较小枝干他打算再做几个勺子，不然盛出来总得用倒，他以前一人照顾祖母，图个省事，很多时候盛给祖母吃后他就着锅吃。

这两日看杜英娘被烫红的手才想起来可以做个勺子。

杜英娘听到陈远山的吩咐，眼睛高兴得都亮了起来，接过竹碗，按他说的，在房门前有几块锋利的小石片，这应该也是陈远山磨的。

打磨过后的竹碗没有倒刺，用起来不怕被刺到，杜英娘煮了锅热水浇在上面，等晾干后晚上就可以用这几个碗了。

陈远山在她磨竹碗的时候又做出了两把竹勺，勺柄是竹节长出来的竹枝，杜英娘见了啧啧称奇，陈远山是怎么想到用竹子做勺子的，还做的比外头卖的木勺还要好看。

做这几个竹碗竹勺就用了一日，杜英娘除了伺候陈祖母如厕都在旁边盯着，眼睛里充满了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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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炖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