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精疲力竭的盛少游难得补了会儿眠。
他有日子没睡得如此安稳。
想来,最近也真是倒了血霉。先是莫名其妙地在宴会后遭受到了侵犯,醒来又因花咏的失踪寝食难安。
这些日子以来,盛少游焦虑不堪,心慌气短,体力透支到了极点。
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四点。
醒来时,花咏正围着围裙把烤箱里的戚风端上桌。
盛少游不怎么爱吃甜的,花咏就做了减糖版,砂糖加的不够多,打发的蛋白消泡速度很快,因此戚风不如常规配方的那么松软,但甜度适宜,是盛少游喜欢的口味。
尽管卖相差了点,但盛少游还是很给面子地掐了一小块拈到嘴巴里,评价道:“很甜。”
花咏有些紧张,沮丧地皱起脸:“还是很甜吗?我已经减了一半的糖。”
盛少游笑眯眯地凑上来舔他的唇角:“嗯,你做的,不加糖也甜。”
年轻的Alpha满意地看着心上人慢慢地红透了脸,因得而复失和窃夜受辱而灰暗的心情,变得明朗了一些。
心像刚烤好的蛋糕胚,松软,甜蜜。
重新夺回了独属于自己的静谧兰香,又抱着睡了一下午,盛少游身上的酸痛和不适也好转了许多,他神清气爽,连后颈被撕咬的疼痛都有所减轻。
那天下午,他们在一起吃了个愉快的下午茶。腻腻歪歪地回到书房,打算各自挑两本书来看。
盛少游不肯好好走路,黏着花咏不肯放,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花咏被他绊得走不了路,哭笑不得地推了推他:“盛先生,你这样我怎么走路呀?”
“你自己想想办法。”盛少游蛮不讲理,低下头来咬他的耳朵:“我们花咏这么聪明,肯定能想到办法的。”
Alpha胡搅蛮缠的样子实在可爱,语气软得能挤出水来,仿佛离了花咏,他是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花咏得偿所愿,弯着眉眼笑了笑,反手去摸他的背,像经验老道的猎手抚摸一条被驯服的狼:“盛先生,你乖一点呀。”
“已经很乖了。”盛少游低低地笑,呼吸温热,甜腻腻的:“不乖的样子,下次在房间里给你看,你可别吓坏了。”
花咏转过身,对上他的眼,眼神亮晶晶的,好像在说:你吓吓看。
盛少游的书柜是从旧居里般来的,搬家时,四个强壮的A级Alpha也没能把它完全抬起来,木料名贵、又重,室内电梯的横截面过窄放不进,他们想尽办法也无法仅凭人力将它搬运到二楼书房,最终不得已动用了起重机才将其从二楼阳台吊到了室内。
柜子是盛少游母亲的陪嫁,祖传的老木料历久弥新,在书房散发出阵阵令人心安的木质香气。
盛少游站在柜子前,抽出一本笛卡尔的《第一哲学沉思集》,花咏站在他身边,手指在纪伯伦的《沙与沫》和茨威格《昨日的世界》之间犹疑,盛少游用余光温和地观察着他,细白的手指优雅柔美,看得人心里又软又热。
花咏最终选定了纪伯伦的散文集,手指轻轻按上书脊,但没等他把书抽出来,书本突然微微一震。花咏的表情变得警惕,按着书本的手没再动。
一种前所未闻的奇怪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盛少游也感受到了震动,但幅度太小,时间太短,他一时有些不敢确定,敏锐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试图辨别方才的感觉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而就在他屏息四顾时,地面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
噔噔蹬蹬——
坚固的地板仿佛顷刻便生出无数旋涡,巨大的波涛汹涌地互相撞击着,回旋将一切原本固定在地面上的东西遽然吞没,沉重的柜子也不再只是震颤,它像支插在融化奶油上的蜡烛,摇晃着倒下来,猝不及防地冲着站在书柜左侧的花咏倒去。
轰——砰!
盛少游始料未及,但本能先于理智,等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自动扑过去拉着花咏的手腕,把他牢牢拢在怀里。
动作迅速,快如闪电。
S级Alpha背部的肌肉紧绷到极致,沉重的柜子压得他内脏仿佛移了位,骨骼挤压着肌肉形成难以言喻的剧痛,坚硬的木料边框磕到额角,立马破了皮,血从额头缓缓地流下来。
盛少游的表情丝毫没有慌乱。
他果敢、坚毅,是生来的保护者。
花咏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有盛少游读不懂的复杂,好像很意外盛少游会突然扑过来舍身救他,更意外于这不起眼的木头柜子竟然这么重,居然能砸伤强大的S级Alpha。
“好像是地震。”他说。
大概是因为躲在Alpha怀里的缘故,花咏显得十分镇定。
盛少游的额角钻心的疼,背上像被一群大象踩过那么痛,不久前被咬伤的腺体突突地跳动着,腺体的刺痛通过敏感的神经扩散到背部,和遭受重物碾压的剧痛融合到了一起。
“唔——”
他张了张嘴,想要安慰花咏别害怕,但话还没出口,痛呼已从唇边溢了出去。
剧烈的晃动一直没停,柜子距离墙面倾斜角度不断变大,把勉力支撑的顶级Alpha压得站不直腿,咬着牙发出极为费劲的粗喘声。
“嗬、嗬——”
数百公斤的重量,足以压死任何一名劣质的男性Alpha。
盛少游几天前遭到过度使用的腿根绷得发麻,修长的脖子因用力过度,鼓起一条强悍的、扑扑跳动着的青筋。
他怀里的Omega望着他,眼睛里有显而易见的犹豫。
屋内的其他家具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剧烈摇晃着,窗户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仿佛随时都会破裂,四周的墙壁和天花板也不断发出沉闷的、分崩离析的割裂声响。
咯吱——咔——咔!
天花板吊顶的墙皮簌簌地往下掉,让人睁不开眼睛,柜子顶部各类奖杯、摆件一个个地往下坠,噼里啪啦地砸下来,柜子正上方的鹿首摆件嵌在墙壁中,随着墙壁的震动而发着抖。
这件被艺术家称为“永生鹿”的作品,栩栩如生,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却抖出朝不保夕的态势。
时间也被震动掰碎了,碎得稀烂,不过十几秒,却好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盛少游的力气就快要用光,但震动却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在耗尽全部气力前,他松开圈住花咏的手臂,转而艰难地抬起手,握住他的肩膀,目光如炬地安慰:“没事,不要怕。”
震感加剧,柜子倾倒得更厉害,背部巨大的压力和尖锐的头疼让他说话困难,口中泛起血腥味,叮嘱与安抚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先离开这里,找个......空旷的......地方,我......马上......马上就来。”
视线模糊,眼前白皙漂亮的脸也逐渐黯淡,花咏张开嘴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但盛少游没能听清,周围的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他感到自己正在失去意识。
咔嚓——
后方的墙壁陡然裂开。
固定鹿首的金属环扣因剧烈震动松脱,鹿首整个歪到了一边,鹿角勾住金属环,把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固定扣扯得彻底脱了出来!
震动中,那枚硕大的鹿首再也不受控制,忽然往下砸。
腾——
盛少游余光瞥见有个巨大的黑影兜头往下罩,却分身乏术,实在无力避开。那颗鹿脑袋虽只是个装饰品,但用料夯实,少说也有十几公斤,劈头盖脸,砸中要害那也是要命的事。
砰!咚——
盛少游下意识地双眼紧闭,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再睁眼时,那枚鹿首已四分五裂地躺在了几米外的地板上,半只鹿眼咕噜噜地滚到脚边,仿似控诉着身体已被某种凶残野兽的利爪,开膛破肚。
盛少游来不及心惊,也没余力多想,在黑暗将意识团团围困前,他蓦地一抬头。
——那名一直被他死死护在怀中的Omega,伸出细细的一截手腕,纤薄的手掌越过他,按上重达数百公斤的柜体。
盛少游的背上骤然一轻,紧绷的肌肉失去了重压顿时舒展开来,但弯曲的膝盖来不及调整,他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向前扑。
一直缩在他怀里的花咏微微皱起眉,好像被他满脸是血的样子触怒,素白的脸上涌现出空前的怒气与阴沉。
他搂住向前扑的盛少游,牢牢抱着他的腰,使他得以避免因为摔倒再次受伤。搂住腰的手臂很细,胸膛很薄,但怀抱却意外非常宽阔可靠。
花咏一手抱着软倒的盛少游,另一只手轻轻地抬起来,面无表情地将那该死的沉重柜子“啪——”地一下推直靠墙,巨大的力道将簌簌发抖的墙壁砸出一个凹陷的大坑,重量可怖的书柜被这一下钉牢,柜体死死卡在砖瓦的缝隙中,一晃不晃。
危机解除,盛少游的眼睛一下子失焦,他缓缓闭上眼,意识也滑入无尽的黑暗中。
友友们,劳动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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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Chapter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