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衍在洞穴里转过一圈之后,终于踩在吕景然的呼唤声中回来了。
祁乐一个箭步蹿上前,大逆不道地将时衍拖到了吕景然面前。
吕景然似乎还有些茫然,反复翻看着祁乐手机里的照片,看来看去,停留在最与众不同的那一张上。
他似乎格外偏爱这一张,大拇指不停地摩梭着那个一半在内一半在外的小怪物,直到某个人突然将他的手机抽走。
“混沌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包括这个,这是他们用来迷惑你的手段。”
时衍的声音如一滴冰凉的水珠,轻轻落在吕景然油锅般煎熬的内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吕景然抬起头,怔然又慌乱地看着时衍,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你回来了。”
时衍并没有回应这句寒暄,他转过身,看着不知所措的两位队友,低声道:
“如果你们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尽快出发吧。”
时衍这语气听上去哪像征求意见的样子?老冯与祁乐忙不迭点点头,又担心地看向吕景然:
“兄弟,你……”
吕景然叹了口气,扶着石头慢吞吞地站起来,笑着说:“走啊,我又没缺胳膊少腿,怎么就走不了了?”
作为整个队伍里的最底层,祁乐和老冯当然指哪打哪,绝不敢说一个“不”字。他们任劳任怨地将陈飞架到肩上,又开始了艰难的“三人四足”。
洞穴内十分狭窄,三个人并肩而行有点困难。吕景然侧耳聆听着周围的动静,空旷的山体内只有他们沉重的脚步声,偶尔还传来祁乐和老冯磕了碰了时喊出的“哎呦”声。
一行人就这么艰难地走了二十分钟,突然,吕景然鼻子一动,似乎闻到了一点雨后漫起的土腥味。
“前面是不是有水?”
吕景然脚下快了几步,果然,一个转弯之后,通道走到了尽头,一条细细的水流从石缝中冒出来,轻轻缓缓地流向远处。
“这条水流,能带我们找到出口吗?”
祁乐似乎对“水”这个字过敏,一看见水就浑身不对劲。他扯了扯嘴角,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应该……不会再让咱们游出去了吧。”
吕景然点点头,十分严肃地说道:“就这水还没我小腿肚高,想游出去也挺难啊。”
师父又在开他的玩笑,祁乐只觉得刚才那一腔担忧都喂了狗,这人逮着个机会就拿自己开涮,绝对用不着别人操心。
“从旁边走,小心脚下。”
时衍说完这话,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开道。祁乐一时感激涕零,说来说去还是这位师父靠谱。
水流旁边都是一些经年累月被潮气浸染的碎石,滑不溜秋不说,还大小不一,人走在上面凹凸不平,着实给祁乐和老冯增加了不少难度。
祁乐小心翼翼地往前蹭了十几米,还是架不住他个高腿长重心高,一个滑铲,带着陈飞和老冯,险些把走在前面的吕景然铲进河里。
吕景然在石头上绊了一下,堪堪维持住自己的身姿,回头看了眼摔成一团的三个人,咂嘴道:
“哎呀,要不咱们仨还是换一下吧,看你俩那样,估计明年都走不出这山洞了。”
祁乐认为这不是自己的错,作为头一次出外勤的实习生,他绝不能向如此弱智的困难认输。
祁乐七扭八歪地从地上爬起来,右手拽着陈飞,左手扶着旁边的石头,拖成了一道诡异的下划线。
就在这时,祁乐发现自己手下的石头有点不对劲。
他敲了敲岩石表面,扭头喊道:“师父,你听,山体是空的!”
山体是空的,不止这一小块,周遭整面墙都能敲出空荡荡的回音。时衍在前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旁边这面中空的外墙。
祁乐:“里面有空间,而且还不小,我们是不是得想个办法把它砸开?”
吕景然上下打量着这座洞穴,头顶的岩石和他们的脑袋之间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如果能将砸墙的力度控制在某个范围内,说不定真能避免山体塌方。
“砸……那就砸吧,谁砸?”
众人各自看了一圈,最后将视线锁定在吕景然身上。
吕景然反手指着自己,瞬间被他们的表情逗乐了:“让我砸啊,我手上什么都没有,不会是让我用头砸吧?”
“师父啊,你有没有那个,就是那个,能变出一把斧子来的魔法?”
吕景然在逻辑空间中使用的符咒千变万化,风雨雷电信手拈来,就像手执魔杖的巫师一样炫酷威风。可他从来不向外人介绍自己的本事,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但不管怎样,在祁乐眼里,这些统统都能用两个字概括——
魔法。
虽然为自己的符咒起名有中二晚期之嫌,但被人称作“魔法”,让吕景然的羞耻心直接一蹦三尺高,激烈地发出了抗议。
“魔什么魔,法什么法,再说了,你见过凭空变出东西的魔法吗,那是造物主,不是小魔仙!”
原来师父还知道小魔仙是什么……
吕景然已经从祁乐的眼中读出了怀疑、若有所悟等诸多纷繁复杂的情绪,他一摆手,怒气冲冲地说:
“一边去,看师父给你展示一个。”
吕景然展示的时候并没有使用符咒,只见一道微光闪过,旁边河流里的水齐刷刷地飞出河道,在方寸大的空间内凝结成无数尖锐的冰凌,对准脆弱的墙面,唰一下破空而出——
在冰凌炮/弹一般的轰炸下,墙面终于出现一丝松动,飞溅的石块如同坍塌的河堤一般向后倾倒,岩石上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出入的洞口,通向对面看不见的黑暗中。
吕景然双肩一耸,趾高气昂地看着他。祁乐十分配合地拍拍手,夸赞道:“不愧是师父,拆墙专业户啊!”
吕景然真想一叉子下去把他的屁股戳开花,然而祁乐毫无所觉,还伸手在开出来的门边上摸了一把。
“不是冰的,还挺平整,师父以前怎么没用过这么厉害的招式?”
“万事万物不能凭空而生,必有所依,这是自然之法,也是五行之理。”
时衍走到一人高的小洞边,低声说:“想运用自然的力量,就必须遵照法理,即使在混沌中也不例外。”
祁乐半懂不懂地点点头,眼看时衍走进洞中,他撅着嘴,回头对吕景然说:“那,我也跟上?”
不然呢,你打算留在这里当吉祥物?
吕景然打开手电,一脚迈进了岩壁后这片广阔的空间。
这地方并不像吕景然想的那样,是一片挖空的山洞,这里似乎是某个实验室。从左到右,明显能看出几个分区,所用的仪器也非常奇怪,甚至还有几架VR装置,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嗯……秘密实验室?”
能建在地下,肯定不是为了正大光明地做实验。
吕景然和时衍对视一眼,两个人默契地走向两端,开始对着区域内的所有东西挨个检查。
祁乐和老冯好不容易把陈飞弄进来,转头一看,那两个人早就跑没影了,刺眼的手电光在两头乱晃,照亮了洞穴中漂浮的尘埃。
“这是研究某种生物的,有几份实验报告,上面写着参数和实验结果,但具体是针对什么的……”
吕景然抬头一看,面前有一个巨大的喇叭样的装置直通头顶,装置旁边还有一个操控台,上面包含各频率参数及启动按钮。
“这个……”
吕景然灵机一动,立马将手电叼在嘴里,双手在半空中拍了三下,对面那道手电光立刻调转方向,投射到他的位置。
“这东西,是不是就是我们在上面看到的那个?”
喇叭模样的装置似乎是一种扩音器,联想到他们在穹顶下听见的那声嗡鸣,这里或许才是穹顶下一切怪异的根源。
祁乐和老冯将陈飞靠在墙上,闻言立马小跑过来,仰头端详着巨大的仪器,低声说:
“师父,你的意思是,那些花,还有那些女人,都是因为这个才复活的?”
“应该是,只有这东西通向地面,那声音总不可能凭空产生,如果背后操控的仪器是它,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怎么就解释得通了,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呃,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在那片穹顶的正下方?”
从瀑布上跳下来,被冲到地底,很合理的解释嘛!
但是祁乐怎么都想不到,他们居然能瞎猫碰到死耗子,撞见这么个地方。
“声音的来源是解释通了,但这仪器是干什么用的还有待分析。”
吕景然随手碰了两下操作台,频率旋钮会在他松手的一瞬间重新转回原点,根本不给他停留的机会。
“也许,这东西有某种固定的频率?”
祁乐拖着下巴,猜测道:“你看啊,既然它的效果都是复活,那不可能用多种频率对应一种效果,就像函数那样,一个X一个Y,不然只保留启动按钮得了,干嘛还弄这么复杂?”
祁乐身为临床专业的高材生,兴许并不是个弱智,而是将所有智商都点在了这种地方。
吕景然深以为然地拍了拍他的肩,夸赞道:“好徒弟,我宣布,从今天起,你正式出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