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而下,雨滴时不时随风飘进来,落在黄敏身上,她冷得打了个哆嗦,东方冥好似不觉得冷,身体靠着门口的一根柱子,双手被捏的通红,许久才说出第二句话:“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一切会发生?”
未等黄敏做回答,他连环炮般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师叔他们会死?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她说景开师兄遇到了麻烦,果然景开真的遇到了麻烦,她说走这条小路会见到一个破寺庙,果然这里真的有寺庙,你看,她说过的话,一件一件都发生了,她的“先知”能力他早就知道啊,他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去问,也气黄敏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如果可以,他的师叔、师姑、同门是不是不用死?
他的脸上雨水和泪水掺杂在一起,憋了这么天,他终于发泄出来,不过,凭什么要对黄敏发泄,她是知道一些东西,可她不是杀死坤诤他们的凶手,也不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凶手,更不是写了这一切的作者大大,她只是个穿进来的倒霉蛋,她还想发泄呢!
她拿起稻草选了个雨水浇不到的地方铺平,神色漠然道:“我知道他们会死。”
无人说话,寺庙中异常安静,隗殳见二人气氛不对,格外开心,外面大雨滂沱,他心里乐开了花,拿起稻草左一下右一下打成结,竟编起了蚂蚱。
黄敏手上的稻草干且硬,扎地她手生疼,她越整理越委屈,要不是因为这本破书,她现在安心地躺在床上,悠闲地啃着西瓜刷手机呢,哪至于现在又冷又疼还要被人冤枉,她不禁鼻子一酸,最终忍了忍,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道:“我不止知道他们会死,我还知道你师父会死,绍子时会死,你也会死,那又怎么样,我说了你们就不会死了吗?”
说了反而导致坤诤和艽莹死得更快。
她顿了顿,稳了稳情绪:“我不是神仙,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你若是想让所有人不死,那好好修习自己的武功吧,只有你自己强大到可以保护所有人,他们和你才不会死。”
她觉得自己说得够明白了,只要找到秘籍,二人合作修炼,他会变得强大,隗殳会治好病症,万事大吉,人人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东方冥怔愣,握紧的双手无力地摊开垂落,半晌,眼神中恢复了清明,他用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道:“敏师妹教训的是,刚刚对不住,你说得对,我应该努力修炼,师父说过以后的灵山派只能靠我,我必须有承担一切重担的担当,而不是一味的怪罪别人,依附他人。”
他郑重地作揖道:“我想明白了我要去游历天下,挑战能人,提升自己的武功,我们……就此告辞吧,若是有缘,他日江湖再见。”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跑向雨中,打算离开这里。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你给我站住!”黄敏吼道,“你不能走!”
东方冥若是走了,谁和隗殳修炼绝世武功啊!
东方冥站在雨中回头看黄敏,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和欣喜,她在挽留他!
黄敏跑过去拉着东方冥回到寺庙中,她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双手始终扣在东方冥的手腕,生怕他跑了。
东方冥温柔地撩起黄敏眼前的一缕湿发,别到她耳后,他还想摸摸她冻得发紫的脸,又怕她不愿,只好收回了手。
隗殳见此大怒,扔掉手里的稻草蚂蚱,气呼呼道:“他留下,我走!”
天啊!两个魔王嘛这是,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啊!
她吼道:“不行!你也不能走——”
隗殳收回迈出门槛的脚,转身拔出玄铁剑指着东方冥,东方冥不甘示弱,灵渊剑应声而出,两只剑再次相对,散发出危险的气息,如同他们的主人一样。
黄敏不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到底哪个环节出错了?她站在剑尖相抵处,看看隗殳,再看看东方冥,她该如何劝说两人和谐相处,一起前行呢,愁人。
隗殳道:“敏儿,你到底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东方冥道:“敏师妹,你做出一个选择吧,是选择跟我走,还是和他走,我们绝不可能走在一起。”
黄敏心道:“我谁都不喜欢,我只想做点好事怎么这么难呢!”
她弱弱地问道:“我们三个真的不能一起走吗?”
二人异口同声:“不能!”
黄敏手摸着下巴思考了下,看了看隗殳,继而面向东方冥:“你走吧~”声音泠泠,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本来能两全其美的事,谁让他们逼她呢,没办法,人命更重要,比起东方冥,隗殳更需要那个秘籍,至于如何修炼,到时候再说吧,总会找到办法。
东方冥燃起的希望破灭,但这次他不再颓废,虽然黄敏没有选择他,但是也没有说选择隗殳,他觉得这是黄敏在给他成长的时间,待他登顶的那一天,他会打败隗殳,打败乌衍,到那时,他希望黄敏会选择他。
他收起灵渊剑,道:“敏师妹,再相见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黄敏眨巴眨巴大眼睛,没懂他的意思,她对他有什么期望吗?
外面的大雨终于停了,七色彩虹显现而出,许是老天知道有人在离别,在为他们送行吧。东方冥深深看了黄敏一眼,一步一步走出破庙,步伐坚定且沉重。
天大地大,再见面真不知道是何时,那时候她会不会已经远离是非之地了呢?
望着东方冥的背影,黄敏突然觉得很不舍,以后再也没有人会不声不响地守在她身边,再也没人关心她跌倒了疼不疼,也不会再有人虽然疑心她却仍坚定不移地信任她。
隗殳兴高采烈地收回玄铁剑,像个孩子一样屁颠屁颠捡回稻草蚂蚱递给黄敏,“敏儿,你看,我编的蚂蚱是不是很好看?”
黄敏接过隗殳手中的蚂蚱,根本就是个乱糟糟的稻草结,哪里看得出一点蚂蚱的模样,她噗嗤一声笑起来,见她笑了,隗殳也跟着笑。
她越笑越大声,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眼泪大颗大颗流下,不知是笑得太开心了,还是因为东方冥离开而伤心地哭出来。
当天晚上黄敏发了烧,因隗殳刺的那一剑,虽然伤口涂了金疮药,可淋了雨还是感染了。
她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什么“冷”“放我走”“不”“我要回家”后面的话隗殳听不清楚,他脱下衣服披给缩成一团的黄敏后,边随意地答她的话,边找些稻草和树枝点燃给黄敏取暖。
直到第二天晌午黄敏才醒转,她热度稍退,脑子仍晕晕乎乎的,站起来身体直打晃,却一个劲儿地往外走,口中不停地说走。
隗殳耐着性子哄了她一晚上,结果她醒来还是吵嚷着走,女人是不是都留不住,他母亲是这样,黄敏也是这样。
八岁那年,他的父亲修炼正在要紧时,他的母亲收拾包裹要走,他哭求着抱着他娘亲的大腿,不让她走,可最终娘亲还是走了。
隗厉不知怎么知道这事,一时怒火攻心伤了根基,再也无法修炼,从此他被他父亲要求修炼魔教的禁法,也是从那年开始,隗厉教他不要相信女人,女人都该死,动不动用鞭子抽打他,那时他既爱他的父亲,又恨他的父亲。
他不是他的父亲!
以后的路他要自己做主!
既然她说走那就走,不过是一起走,隗殳背起黄敏,他找到黄敏昨天说的破寺庙后面那条小路,那小路倒是可以看出有许多人走的痕迹,真是奇怪,那破庙破的不像样子,还会有许多人偷偷来?
一路走下去,路被踩得乱七八糟,纵横交错,隗殳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走,他转头看了眼黄敏,不知她何时又睡着了,趴在他肩膀上,他忽然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第一次见面不也是这样的场景,她受了伤发着烧,他背着她。
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他又回头看了看,她还在,他想若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这样背着她一直走下去,一直走……
突然他的丹田针扎一样的疼,这次的走火入魔之症他已经忍了几天,渐渐有了压不住地征兆。
黄敏动了动,脸颊不经意地蹭了蹭他的脖子,软软的,滑滑的,像可爱的猫咪,隗殳看着她喃喃道:“就算你骗了我,我也知足了。”
他心情大好,看向前方,乱七八糟的小路变成了一种美丽的风景,“在我死之前,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或者带你去找东方冥,我不在了,他肯定会照顾好你,比我照顾的更好。”
他随便选了个方向大步走去,什么秘籍,什么武林至尊,那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这片刻温馨,这温馨让他想起小时候爹娘陪着他玩风筝的时光,他珍藏在心底最宝贵的记忆。
雨水洗刷过的天气,格外晴朗,隗殳好像从没见过这么蓝的天,看着看着,没注意脚下竟踩到了猎人做的陷阱。
两人伴随着一道清脆的响铃声一齐摔进了坑中,还好坑中没有陷阱,否则两人直接归天,一切也就结束了。
这一摔彻底摔醒了黄敏,她揉了揉屁股,又揉了揉胳膊,怎么睡了一觉醒来哪哪都疼呢,她哎呦了不到三声,一个大嗓门从天而降,“哎呦,你们咋那个不小心呢,掉俺们的坑里,哎呦,真是,俺们废了老鼻子劲啦,哎呦……”
这三声哎呦比黄敏的哎呦声还要大,疼得是她好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