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没看错人,你果然是果然是……果然……”
周老爷忽然变得很激动,脸色涨的通红。
似乎要一口气喘不过来过去了,周雲荷已经完全乱了阵脚,文叔也倒在那里,只顾得老爷老爷的叫。
夏晓画转头往外跑,文小椿随后跟过来。
夏晓画要去寻镇上的大夫来,可没出远门,里头周雲荷绝望的声音。
回去一看,周老爷头已经歪过去,夏晓画试着去探鼻息。
发现几乎感觉不到,心里也是一惊,周老爷真的不行了,这次恐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是……不济于事。
周老爷这时虚弱的睁开眼,看到夏晓画就在身边,便不让夏晓画离开。
周老爷力气忽然很大,脸上青筋绷现,有些吓人。
“小椿,你去叫大夫来。”夏晓画冲文小椿喊。
“都出去。”周老爷这短短三个字,说的格外艰难。
周雲荷犹豫了下出去,文叔也走了。
屋里只有俩个人,“小画,好孩子……我不行了……”
周老爷喘息困难,夏晓画尝试把他扶着坐起来,周老爷似乎比刚才好许多。
夏晓画却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怕不是回光返照。
这会儿能和夏晓画正常说话了,不过声音很低,夏晓画只能凑过去听。
仔细去听,周老爷果然是回光返照,并且他自己心知肚明。
周老爷是在交代后事。
“雲荷……”
夏晓画听到周雲荷的名字,懂他的意思。
夏晓画鼻头一酸,安慰这个不久于人世的慈父,和他保证,“义父放心,您对自己有恩,长姐往后就是我的亲姐姐,知县府那里,再拖一阵子,往后我学武,我保护长姐,我带她走,不会让她进周闫鹰那个火坑的。”
“好孩子,多谢你了。”
“这是我所有的身家,库房的钥匙,我今天去了,你全部换成银票,我大半辈子的身家都留给你。”
“只是有一件事,你要答应我。”
周老爷从床榻下摸索出来一个金钥匙,包在夏晓画的的手里,现在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夏晓画忙点点头。
“义父,你说。”
周家的钱财是周老爷的,就算周老爷不在了,还有周雲荷这个女儿,无论如何她不会贪图。
“雲荷,会嫁到知县府,她能无忧后半生的。”周老爷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某种笃定,就像一下子换了一个人。
夏晓画诧异,“孩子,先前我和你说的,曾有一位高僧给我家雲荷算命的事,我没有全部告诉你,今日,我不行了,我全部都告诉你吧……当时高僧预测的第一难,溺水之难,当时我和雲荷她娘都不信,后来都忘记了这事。”
“可一年后,雲荷真的出事了,落水的日子,时辰都对的上,分毫不差。”
周老爷仿佛陷入回忆,夏晓画听的整个人头皮发麻,她不信这些古代的东西,可或许周老爷真的遇到的能人,可推测人的命运走向。
“义父,当时那位高僧可说过,这第一难可能解?”夏晓画好奇。
周老爷却摇摇头,“我曾也问过,可高僧只说了一个字,缘。”
“缘?”
“对,当时我也并不理解,他不说透因此和雲荷的娘,对他的推测不以为意,充满怀疑。”
“现在想想,大师的意思应该是,一切都是缘,是命数,就算没有他的推测,雲荷的娘当时发现雲荷落水,也是一定要救的,她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周老爷喘口气,又似乎叹口气。
“不过,第二难那高僧提过解法。”
缘?
夏晓画现在懂了,缘,原第一难不可解。
周老爷的目光看过来,“第二解在你。”
“好孩子,高僧说过雲荷的第二难,只要遇到有缘人,这有缘人在她婚后一直护卫左右,终身如此,她的第二难便解了。”
“义父的意思,我是这有缘人?”夏晓画问。
周老爷点点头,“那高僧告诉过我,有缘人就是,雲荷待字闺中时,三番五次救助雲荷于危难之中的人。”
一次是马惊,一次是失火。
都是危急生命的事,夏晓画了然。
“第一次,雲荷雲的马车,马儿受惊,我只是给你钱财。”
“第二次,她的院子失火我也并没有和你说明这些,可我现在不行了,没有多少时候了……”
周老爷又咳嗽几声,“所以,我把这些都告诉你。”
“好孩子,你现在也明白了,我只求你,往后不离雲荷左右,那样她就算嫁到知县府,也会平安无事,我死前只有这一求。”
周老爷一口血喷出来,夏晓画急了,这时候听到外头脚步。
“义父,别说这种话,大夫应该来了先……”
夏晓画话没说完,周老爷噗通一下摔下床榻。
下一秒,对着夏晓画跪下来。
“义父!”
“我求你,往后余生护佑雲荷。”
“求求你……”
周老爷吐血连连,说话开始变得困难。
“只有这一求。”
地上一滩刺目的血,夏晓画什么也说不出来,用力握着周老爷的肩膀,看周老爷那已经没什么力气,快闭上的双眼内的不安,夏晓画用力的点头。
“我应!”
“义父我应!”
“你……你信?”
周老爷整个人往前栽,夏晓画的身上全是鲜血。
“我信!我应!我信我应!义父我信我应!我应!我信我应我应!”
周老爷最后撑不住,什么时候去的夏晓画并不知道,文小椿推开门带着大夫进来的时候,被魔怔的她吓到了。
文叔爬在门口捶地哀嚎,文小椿带来的大夫看到眼前的场景,叹口气。
“周老爷,善人老爷好走。”大夫跪下一拜,很快摇摇头拿着药箱走了。
夏晓画魔怔的不断重复我信我应几个字,文小椿来摇晃。
“画少爷,你节哀,老爷已经去了。”
夏晓画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这么说,耳边嗡嗡嗡的,身上湿哒哒的,鲜血顺着周老爷的嘴角流到夏晓画的衣裳上。
落在衣裳前,夏晓画的手指上,再低落在地上。
空气中只有血腥味,还有滴嗒滴嗒的声音……
“我信,我应。”
夏晓画咽下咸涩的泪水,手不自觉的握紧,发觉生疼,展开一看是刚才周老爷给她的钥匙……周府的所有。
他说,他只有一求。
自己说信他的话,应他的求,他才闭眼安心死去。
滚烫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画少爷,小姐晕倒了!画少爷啊!老爷啊!”女子尖叫让夏晓画神智恢复。
扭头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周雲荷,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应是受不了父亲离世的刺激。
青画哭成泪人,还有文小椿都在看着自己。
夏晓画顿感一种压力责任,周老爷死了,他是周雲荷的有缘人,他是收养的画少爷,这个家的担子就这样落在她的肩膀上头,她现在的身子才十岁啊,十岁……
打起精神来,夏晓画你真实的年纪是十九岁,你成年了不是小孩子,你要承受得住这份压力。
周府其他人,周雲荷她们都指望你。
这时候,你怎么能倒下,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激励。
夏晓画小心的把周老爷交给文小椿扶着,过去查看周雲荷。
周雲荷闭气了,好在很快睁开眼。
睁开眼就看到浑身是血的夏晓画,夏晓画的声音干涩,但是很真挚,又柔又缓,“长姐,节哀。”
周雲荷眼泪在眼眶打转,夏晓画不知怎么安慰,试探的抱抱她的肩膀,青画也在旁边。
最后她们三个人抱在一起,无声的安慰彼此。
周老爷是望月镇出名的善人,死后不到半天,整个镇子的人们都知道了这件事。
都知道周老爷只有一个女儿,后收养夏晓画这个义子,可太小,才十岁。
小镇的人们自发的帮忙一起办这场丧事,夏晓画最担心的人就是周雲荷和文叔。
文叔平时伺候周老爷最多,人又年纪大了,周雲荷又是周老爷生前最疼的女儿,又那么孝顺。
夏晓画强撑精神,这几天盯好这俩个人,其它的事有文小椿哥阿力,小镇大家都信得过。
周府人来人往不少吊唁的,周老爷还没到发丧的日子,却说周府虽然人多,大家走路都安安静静的,也不会闲话什么。
这天快日落的时候,夏晓画忽然听到一阵喧哗。
一行人往灵堂走来,夏晓画本没有在意,以为是什么受过周老爷生前接济的人。
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雲荷小姐,请节哀。”
是周闫鹰!
夏晓画在灵堂一直跪着,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爬着跑过去,把周闫鹰挡住。
果然是周闫鹰来了,那个之前见过的知县府的管家也来了,狗头还带着几个人,夏晓画警惕的看着这一行。
“画少爷,节哀。”周闫鹰一礼。
夏晓画让开一步不受,反问,“大公子此来为何?”
“吊唁。”周闫鹰道。
“只是如此?”夏晓画打量。
周闫鹰不答,目光有意无意的往夏晓画的身后,周雲荷那里看去。
本性暴露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