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的日子对李若松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
白日里事物繁杂,但他件件事必躬亲。检查了所有物资,会见一起一同赴新济国的将领,商讨他们启程的日期、装备和路线。检查练兵,整理最新情报等等。其实这些还经常占据他的黑夜,但他总能找个理由脱身回府。
好不容易金蝉脱壳,也到了深夜,他的软香美人早已在床上呼呼大睡。但就那么抱她一会,呼吸着她发丝的甜香,总能让他短暂地卸下疲惫,一起进入香甜的梦乡。
其实他不知道,大多时候秦慕琅并没有睡,她都在等着他,她有很多话要和他说。但当耳朵听到他那沉重疲累的呼吸声,她只能收了口,他已经很累了。
有一日,李若松抱着她后,终于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明日我就走了,吉娜会跟我走。你放心她只是个处理战俘的后方小官,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秦慕琅听他说完咽了一口气,怕他以为自己睡了不再说了,立刻转身,看着他。
这一看她心疼得快要落下泪来,他又瘦了,胡茬长了满脸。她哭着抬手摸了过去,他却把她一抱,把脸埋在她肩上的秀发里。“我和娘说过了,你明天就去她哪里住,别耍性子。她会照顾你的,顺着唐芊芊点,她也能罩着你点。张元容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秦慕琅听完哭得太过厉害,浑身发抖。
李若松觉得不好,松了她,抹了她的眼泪道:“别怕,我会让娘给你再找个强壮的缺心眼的婢女,就是你得拿出点主人的架子,别再被打了。”
秦慕琅被他这么说笑了,锤了她胸口一拳,“我不要什么婢女,我只要你。”
李若松用食指戳了戳她的眉心道:“小傻瓜,乖乖在家等我。”这一戳,惹她落了两行泪来,看得他心疼。但他还是不放心,有些话一直堵着在他喉咙口,迟疑了许久才下定决心道:“尽量别让她出来,除非我死了。我死了你就让她出来,让她带你走,回草原去。”
他这话一说完,便被秦慕琅堵住了嘴,她呸呸呸了几下才满意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被堵住嘴的李若松笑了,他用舌头舔了秦慕琅的手一下。秦慕琅如触电般抽离了手,满脸红霞蒸腾,道:“不知羞。”
李若松一把把她抱到怀里,“我和你还有什么羞不羞的。”说着便伸着舌头在她脸上肆虐。好不容易找到那如花瓣般柔软的双唇了,这才罢休,深深地吻了下去。
吻到动情,秦慕琅的双臂已经揽住了他。喘息之间,秦慕琅低低的道:“我死也要和你在一起。就算不能同墓,我也要葬在你墓旁边的草堆里。”
李若松听到了,他忍住喘息,用手捂住秦慕琅的嘴,呸了五下,“还说我,尽说不吉利的。”他本以为秦慕琅会用自己刚刚的方法挑逗。等了许久,却只得了两串泪水,湿了手。让他不得不抱着她哄她,“谁都不许死,要死也只能死在这里。”
“哪里?”秦慕琅不解。
李若松哪里饶得了她,一场春闱惊梦,让秦慕琅明白【这里】只能是那嘎吱嘎吱响了一晚的床。
第二日天色微明,李若松便动身,他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她。
环儿打着哈欠给李若松穿好盔甲道:“大爷真的不喊秦姨娘吗?”
“她太累了,再说她定会哭得厉害,反正送的人也多,不必多她一个。”
李若松的话不假。诺大的宁远伯府因为今日他的启程而彻夜难眠,此刻很多人已经聚集在门厅和门口等着为他们送行了。
环儿一边帮他穿盔甲,一边道:“这次你把三爷和唐七爷都带上了。江宁说你几乎带走了大半个辽阳城,以后辽阳就空了。”
李若松干笑了笑,“不止大半个辽阳城,我带了足足七万大明勇士,我还带走的还有三分之一的大明国库。”说完他惨笑一声,“陛下此我的这场赌局,我不能输。”
环儿听后呆呆地看了他一眼。
此刻一缕晨光穿透窗户打在他锃光瓦亮的盔甲上,盔甲反射铁灰色的光,照着他整个人脸色铁青,加上他一直蹙着的眉宇,让环儿看出一股子悲壮凝重之感。
他说不得,只能啧啧嘴,“他们说日桑国人奇形怪状的像鬼?”
李若松浅笑,“都是有鼻子有眼的人,不过在战场上故意打扮成那样吓人罢了。”
听他这么一说,环儿略有了底气,手脚也利索了,很快帮李若松穿戴整齐。这时宁远伯推门进来,“准备好了吗?”
李若松微微敛容,点点头。
宁远伯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单单一个三儿,我还真担心,但有你,我便放心多了。相信我只用在家等你胜利的消息就行了。”说完他笑着点点头。
李若松也笑了笑,但巨大的压力让他笑的有些勉强,嘴角仿佛是被绳索牵扯着的
宁远伯看在了眼里,把本要和他说的话和叮嘱吞到肚子。重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家里有我。”
李若松的眼睛亮了一下,笑着朝他点点头。
宁远伯知道儿子担心什么,未知的远征和心爱的人。
远征前路艰险,不好跨越。而这心爱的人还是个不消停的。
这时李三爷进来了,和平日不同,他今日整齐的穿着整套盔甲。而更不同的是,他见了李若松不再懒散,而是便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将军,吉时已到,我们好启程了。”
宁远伯乐见这个李家废物的改变,满意的点了点头。
此刻的日光已经冲破薄雾残云,照亮了天地。
李若松第一个走出屋子,外面已经站满了人。
他们乌泱泱的,是宁远伯府的丫环家仆,见李若松出来,纷纷给让出了一条道来。站在道两边的他们都双手抱拳,弯下身去给李若松他们恭敬的行礼,然后朗声道:“祝将军得胜归来。”
李若松双手抱拳,给他们也行了一礼后,便大步向前了。
高老太太和一群女眷是在门厅送他们的。挂件多远便看见父亲了,一把摆脱牵着他的哥哥,第一个冲到李若松面前。李若松伸出双手打算最后一次抱抱他,却见他突然停住,像个小大人般抱拳行礼道:“祝父亲得胜归来。”
李若松用那空落落的双手扶起他,靠近他耳畔道:“听母亲和哥哥的话,别淘气。我会回来的。”
他的话虽轻,对面的张元容却已经开始盈下泪来。她深深地吸着气,想压住自己大哭的冲动,却让泪流得更加肆意。世忠毕竟大了,他知道母亲不该哭,便用帕子给母亲擦着泪。
这一幕如引线般引燃了满厅堂的女眷,一时间哭声一片,泪水滚滚。唐芊芊自己还带着哭腔呢,却嚷着道:“别哭了,哭了不吉利了。”
高老太太是唯一忍住的,他把自己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道:“光只知道哭,该说的都忘了吗?”
那些哭花的女眷们纷纷用帕子擦了擦泪水,敛容向着李若松恭敬地弯身行礼,道:“祝将军得胜归来。”
李若松呆呆地看着她们,他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就开始想她了。
他一回头,希望能看到她,却只看见正在擦眼角泪水的三爷,嫌弃地转过头来。
他好不容易才在门口寻到吉娜,她今天也穿好了盔甲笔直地站在他整肃的军队前。居然没有一丝违和感,飒爽的仿佛她本来就属于那里。她和其他将军唯一不同的是,其他将领见到他都微微低了头,而她却死死的盯着他,仿若要吃了他。
见她这副样子李若松也不自讨没趣的问她了,只能自己扫了一眼她附近,居然没看到她熟悉的身影。
【她连吉娜也不送了吗?】
带着这股子失望他骑上了马。军队的号角已经悠远地响起,他抬头看向远方,金色的太阳正慢慢地从烟尘中蒸腾而起,它所向披靡地蒸发了尘雾,散尽了云彩,孤零零地带着耀眼的光晕向上,再向上。
李若松被它刺得眼睛睁不开,眼角被它刺得流下一滴泪来。他眨了眨眼睛,让那滴泪干涸在他眼角,让人无法察觉。他抽出佩刀,指向着那金色的太阳,定格的瞬间,佩刀染成金色,他大喝道:“启程,出发。”
他的军士们听令也都抽出了佩刀,拍打着他们的盔甲,一片金光闪烁,一阵如浪潮一般嘶吼:“必胜,必胜。”
如此燃烧赤忱的誓师,让整个辽阳城的人都醒了,他们冲到街上,拍着所有能发出声响的东西欢送他们英雄的部队,嘴里还大声喊着:“必胜,必胜。”。
那声响震动天地,辽阳城仿若一只怒吼的狮子向着太阳咆哮着。
在如此沸腾地欢送下队伍终于出城了。马上的吉娜戳了戳她马旁的小兵,“走的动吗?”
那小兵被她一戳,明显站不稳了,晃了晃,靠到马身上。趴在马身上的秦慕琅满头是汗,抬头道:“走,我不怕。可身上这些甲胄太重了,小总兵,我可以不戴吗?”
吉娜本来不忍她受罪,但一抬眼,看见李若松又在看她,立刻催促道:“穿好了,穿好了。他又朝这看了,别露馅了。”
秦慕琅气得直跺脚。
作为说服宋大人的条件,宁远伯终于同意她随吉娜去新济国。可直到临走,老狐狸又说:“我只负责睁只眼闭只眼,不知你到哪里去了。若是被他发现,送你回来,可不关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