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元亨莫名感觉后脑勺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有股阴森恐怖之感,之前被追杀都没有这种打心底里的毛骨悚然。
他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想着自己是不是最近需要去佛前拜拜,顺便上柱香,添点香油钱
眼神不经意间往后一瞟,江序那平静无波的脸闯入了他的眼帘。
如果不是感受到了杀意和凭借着良好的视力看到了他抱着酒坛的指节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还真的以为他平静无波呢。
挑了挑眉,向他投去挑衅一笑。
江序平静的想,为什么当时他不干脆直接一刀捅死他?
哦,不对,他身上没有带刀,可是他可以直接撕开他的伤口,让他血流而亡。
他很后悔自己当时没有这么做,可是现在好像也不迟,在阿芷的店里不好动手,阿芷会害怕,等他出去了,找个僻静的地方,就干脆结果了他的性命,反正前几天要不是他,他早就死了不是吗?
墨色的眸子里暗流涌动,平静温和的面容下,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潜藏着怎样狠毒的心思,他缓缓抬步走近。
瞿元亨看着他那副人模狗样的样子就觉得心里畅快无比。
该!
谁让他当时摁他的伤口,还动脚踹他来着,他这辈子就没有被人踹过!
“哟,这不是我们江兄吗?好巧,竟然在这碰见了。”
瞿元亨笑盈盈的展开扇子,慢慢摇着,一副风流倜傥的公子模样。
江序没心情和他虚与委蛇,直勾勾的盯着他,“你来这干什么?滚。”
最后一个字尤其加重了音调,显示了主人并不愉快的心情。
被人骂“滚”了,瞿元亨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兴趣盎然,他可从未见过江序这副模样,着实有趣。
“我来吃个饭而已,江兄这么说未免太不近人情。”
他突然凑近,“江兄是心情不好吗,我看着怎么好像要吃人一般,不过我的心情倒是不错,哎,你还是来晚了,我刚与这家店的东家小娘子交谈,言语间她对我很是欣赏,着实让人心情好,虽然她已经嫁为人妻,可是这嫁了人又不是不能和离,你说是不是?”
“嘣”地一声,仿佛岩浆爆发一般,江序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被彻底击溃,现在他一点不想耽搁时间,也不想等出去了再教训他一番,他只想现在就让他灰飞烟灭!
猛地拽住他的衣领,眼神犹如冬日里的烈烈寒风,让人不寒而栗,紧绷的身体仿佛随时会挥出暴怒的拳头。
二人无言的对峙,像是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片刻。
“三郎,你在干嘛?”
张金花疑惑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唤回了江序即将崩塌的理智。
瞿元亨衣领被他死死的拽住,依然面不改色,吊儿郎当,似乎笃定他不会在这里动手。
江序突然轻笑一声,“阿娘,没事,这是我同窗,他衣服脏了,我帮他拍拍。”
张金花虽然奇怪为什么衣服脏了要拽人衣领子,但是她实在太忙,过问一句之后又去招待客人了。
江序的手死死摁在他的伤口上,不动声色的加重力道,眼里酝酿的风暴似乎要在此刻全部宣泄。
他动作太快,瞿元亨反应不及,原本还嬉笑着的脸瞬间变得痛苦,喉咙里溢出痛苦的低呼,但死要面子的不肯开口求饶,两只手拽着江序的手就往回扯。
可惜江序是农家子,早先是会在地里干活的,力量早就练出来了,对付他一个病号绰绰有余。
瞿元亨脸都快憋紫了,也挪不动他的手分毫。
原本就没好透的伤口此时又崩裂开来,血迹一点点蔓延,他今日穿的是深色衣服,并不能看得出来,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胸口已经濡湿一片。
“你们这是?”
周芷一出来就看见他们二人快要贴在一起的一幕,莫名的有种淡淡的诡异之感,看二人纹丝不动,实在忍不出开口询问。
听见她的声音,江序立刻撤回了手,恢复那副人畜无害,平静温和的面容,对着她笑道:“没什么,他衣服脏了,我帮他拍拍。”
周芷一脸的你怕不是在拿我当傻子的表情。
看那个富家公子的痛苦表情,能是给人拍衣服就有鬼了,“你们认识?”
江序接过她手里的托盘,“同窗。”
不知为何,明明只是两个字的回答,她愣是从里面听出了嫌弃的意思。
瞿元亨的面色还没缓和过来,憋的青紫的脸尤为可怖,看着江序的眼神尤为不善,手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自己的伤口,确认又流了不少血,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
周芷敏锐的又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并且尤其的近,像是就在周围。
狐疑的看着二人,灵光一现,脑海中浮现一个猜想,但又不敢确定,于是给了江序一个眼神: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瞿元亨?
江序看懂了她的询问,淡淡点头。
周芷这下子明白血腥味是从哪来的了,再回想二人刚才的动作,想必是江序又给人伤口弄崩开了。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肯定是瞿元亨的错,要不然江序向来温文尔雅,待人有礼,怎么会好端端的唯独不喜他?甚至到了忍不住动手的地步。
这么想着,她看待瞿元亨的眼神也不善起来。只是到底还是店里的客人,有钱不赚是傻子。
“客人这边请,那里有位子。”
将人引至座位后,她便离开了,丝毫没有之前热情的态度。
瞿元亨伤口还疼着,见到她态度的两极反转差点气笑,不过终究没有说什么,毕竟还有个江序在一旁虎视眈眈,他要敢轻举妄动,怕是下一秒江序会毫不客气的拿把刀捅进他的胸口,他怀疑他真的能干出这种事!
江序坐在他对面,眼神警告:“以后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瞿元亨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又或者是单纯的喜欢犯贱:
“她?谁啊?我不认识,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娘子嫁给你真是可惜了,好好一个秀丽佳人竟然沦落到如今在这里讨生活,要是我的人,现在肯定是华服美裳,仆人伺候。”
江序眼神落在他的伤口上,手指不经意间敲着桌子,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哒”声。
“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在这逞什么口舌之能,一个被赶出家族的弃子而已。”
“弃子”二字让瞿元亨太阳穴狂跳,升腾的怒火差点没压住,“你,你给我闭嘴!”
他不愿承认这个事实,现在被人大咧咧地说出来更加让他承受不了。
在被人追杀的时候,他就知道家族已经放弃了他,否则堂堂瞿氏的长子嫡孙怎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江序眸光暗沉,瞳孔里似有冷冽的寒风,“既然成了弃子,就该有觉悟,少像个过街老鼠般乱窜,惹人厌烦,挨打了不要紧,重要的是别被人一脚踩死。”
这番毒舌的话比胸口的伤还令瞿元亨难受,心脏处传来的痛像是被人拿针扎一般,快要麻木,狠狠咬住舌尖,口腔里传来的血腥味让他保留了一丝清醒。
“你什么意思?”
虽然这话里大部分都是骂他的,但是背后隐藏的意思让他脊背发凉,忍不住深思。
江序目露鄙夷,“你这样的蠢货怎会有人忌惮?”
话都摆在明面上了,还听不明白,瞿家是真的出了两任帝师吗?怕不是夸大其词。
他的目光又刺痛了瞿元亨脆弱的心脏,忍不住开口:“你说话能不能别带刺?有话不能好好说,要不是我,你和朱思敬一个都跑不了!”
见过瞿氏内乱的人怎么会还被幕后之人留着?即使他们当时不过是误入,也会被斩草除根。
就是知道这一点,认为瞿元亨还有点用,江序才没把无数次想弄死他的想法赋予实践。
瞿元亨要是死了,不仅他和朱思敬跑不了,连他们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
该死的门阀!
江序眼神幽暗,看着瞿元亨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恶意,“你来南宁府城是来显摆你的聪明才智的?”
不知为何,对着他这样的眼神,瞿元亨突然有些怂,小声道:“不,不是啊。”
“我是为了躲——等等!”
混沌的思绪突然清明,像是有人往他灼热的脑子上浇了一盆冷水,让他瞬间明白过来,喃喃自语道:“所以我不该考的那么好,我应该是个庸才。”
只有这样,才能让那边的人放松警惕,他得到喘息之机。
眼神由迷茫到逐渐清晰,这些其实他早该想到,但当局者迷,加上他憋着一口气想让那边看看他才应该是瞿家未来真正的掌权人,反而让那边心生忌惮,想要除之而后快。
想明白了这一切,没有了之前的散漫,他认真的道谢:“多谢。”
倒还不是个蠢到家的,江序看他的眼神依旧不善,但没了弄死他的**,“以后不要出现在这里,听明白了吗?”
他不希望任何别的因素影响到周芷,这瞿元亨身边有着太多不安因素,加上自身也心怀不轨,他不放心。
瞿元亨眨了眨眼,“你放心,嫂子虽然长得好看,但我不爱有夫之妇。”
他收回刚才的话,这人真是个蠢货!
江序深吸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你身边有人看着,会牵连到我娘子,这下听懂了吗?”
瞿元亨恍然,“哦,这样啊,明白了,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来了,保证离得远远的。”
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他夹了一口菜往嘴里送,不知不觉吃了半盘子,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口出狂言。
“那,那个,就是,你能不能给我带点嫂子做的菜,还怪好吃,你放心,我给钱,给双倍!”
“不,不行吗?那三倍也成,五倍,五倍可以了吧?”
江序启唇,吐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