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一座气派非凡的府邸坐落于城中最繁华的街道,这里道路如新,来往行走的人神色谨慎。
仆从众多,却丝毫不见杂乱之像,纷纷束手快步流星,脚步极轻,没有发出丝毫声音打扰到正在休憩的主人。
一个穿着富贵体面的人坐在书房之中,手拿信纸,逐字逐句认真研读,确认无任何遗漏后便将其凑近烛火。
信纸瞬间点燃,明明灭灭的灯光照亮了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
确认信纸焚烧殆尽,他收回目光,“来人。”
身穿靛蓝色衣袍的人走进,埋头静听吩咐。
“直接动手,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穿靛蓝色衣袍的人眼神闪了闪,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可主子不是说徐徐图之?”
衣着富贵的人冷哼一声,“主子的事少打听,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穿靛蓝色衣袍的人神情严肃,“是,管家。”
一副主子派头的人只是这深深宅院的管家之一,瞿氏宅院出了两代帝师,富贵荣华已逾百年,宅院一年年的扩建下来,占地足有二十亩,大大小小的院落足有百余间。
管家所在的院落是百余间中不甚起眼的一间。
——
“江兄,这马上又要放假,这次可是一放就三天,你不打算请我吃个饭喝点酒?”
朱思敬这几天一直在他耳边旁敲侧击,如今临近放假时间,更是不停的在他耳边念叨。
见他不搭理,朱思敬装模作样叹了口气,“哎!这咱们也都认识快三个月了,也算是知心朋友了,我的家里你了解的一清二楚,可我对你还是一无所知,这不公平!”
这几个月期间又来了几次考试,他进步的不错,从一开始的三百八十多名,到现在的一百名出头,他觉得自己进步非常,但是奈何顶上一直有座大山压着。
江序的三次考试从没有掉下过二十名,这在班里,除了瞿元亨和一个叫张谈的,几乎没人考得过他。
瞿元亨就不说了,出身于出过两任帝师的瞿家,张谈虽不如瞿元亨,但也是世代耕读之家,在考秀才之前就颇有神童之名,但江序不过是一个农家子弟,看衣服穿着比班上的绝大部分人都要差,偏偏每次考试都稳稳的压他们一头。
不少人不服气,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他们又不能抓住他给他打一顿,这可是在府学里头,直接归府城管的,如果说平常府城里的打架斗殴,知府不一定管,交给底下的人办,但是如果是府学书院里头的人闹事,那知府肯定会亲自过问。
到时候一查出来,他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不说以后能不能继续在府学里学习,就连身上的功名说不定都要被扣下,这才是得不偿失。
再者说,江序为人和气,虽然有些嫉妒他的时不时阴阳两句,但他从不与人争先,面对这种事也都是一笑而过,这样温和的性格也博得了不少人的好感。
江序手不释卷,听完朱思敬的抱怨,心里一丝波动也无,只淡淡一句,“那你把我的肉酱还有各种零嘴还我。”
朱思敬一噎,嘿嘿笑了两句,插科打诨过去了。
他可没少吃江序从家里带回来的零嘴吃食,让他还回去是不可能的。
只是一想到那些吃食,他就不禁感叹,“你真是取了个好妻子,有这么好的手艺,要是我也能娶到这样的妻子,那该多好啊!”
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激动道:“哎,江兄,向你打听个事,你夫人还有妹妹吗?你看我怎么样?”
娶不着江序的夫人,他娶她妹妹不也一样吗?都是一个家里出来的,想必相差不大。
放下手中的书,理了理袖子,江序浇灭了他的幻想:“我夫人家中只余一弟。”
朱思敬瞬间瘫倒在桌子上,哀嚎道:“哎,你小子怎么这么好的运气,娶到了这样好的妻子,要是我比你先一步就好了。”
他这话纯粹是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但一看到江序黑沉的能滴水的面色就知道自己闯祸了。
立刻起身坐直,慌忙解释,“不是,江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和弟妹郎才女貌简直天生一对,一定夫妻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看着面色逐渐放缓的江序,朱思敬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他差点祸从口出。
又不是不知道江序对他妻子的在意程度,怎么就秃噜嘴了呢!
江序瞟他一眼,“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朱思敬捏住自己的嘴,嘟嘟囔囔道:“绝对不会有下次!我保证。”
再有下次,他怕是还没说出口就见不到屋外的太阳了。
真不知道江序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每天和他是差不多一样的作息,但偏偏力气大的要命,甚至有一次他没注意不小心看到他换衣服时的样子,那腰腹上整齐的肌肉,让他捏着自己肥成一块的肚腩泪流满面。
即使刚才挨了呲,朱思敬也不放在心上,他和江序就是这么个相处模式。
“江兄,要不我请你和弟妹吃饭?”
他觑着江序的脸色,“就当是赔罪了。”
江序丢下一句话,“不用。”便匆匆离开,他一直注意着时间,现在可以去领这个月旬考的奖励了。
领完钱出来,又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朱思敬。
“江兄,我知道你打算给弟妹买点东西,我去给你参谋参谋?我对这一块可熟悉了,从小在府城里长大的,你相信我。”
他拍着胸脯打包票。
江序原本不打算搭理他,但是听见这话还是停住了脚步,狐疑的望着他:“真的?”
见他态度缓和,朱思敬就差指天发誓了,“你放心,绝对真!”
江序被朱思敬带到了一家装修别致,古色古香的店铺里,这里面的女子不少,来往间衣袂翩翩,香气四溢,看到两个男子过来还颇为好奇的打量。
毕竟这是一家专卖女子首饰香粉的店铺,很少有男子踏足。
朱思敬将江序拽进来,说道:“我敢保证,这里面的东西,弟妹肯定喜欢!”
没有女人不爱首饰香粉的。
江序自打进来后就目不斜视,跟着朱思敬径直走到柜台前,看着眼前各色的珠钗耳饰等,眼花缭乱。
店老板是个年过三旬的美妇人,见状问道:“两位小哥是打算买来送给谁的?”
江序:“送给妻子的。”
店老板:“那你可以看看这款珠钗,轻盈剔透,最受年轻的小娘子喜欢了。”
江序没有看中店老板推销的那款,而是看中了放在旁边的一只簪子,银丝编织而成,上面缀着一颗红色的宝石,并不大,但是在这支簪子上显得正正好好,别有一股清灵之美。
“这只多少钱?”他拿起簪子询问。
店老板:“这只簪子要八钱银子,你别看它上面镶嵌的宝石不大,但好歹也是红翡,这个价格算是很公道了。”
她给的价格确实不高,这只簪子在她的店里算是价格较高的那款,和它差不多价格的不是造型上更为华丽,就是用料更讲究,这只簪子贵就贵在它的工艺上。
和别的簪子一对比起来,它就显得较为素雅,两相比较之下人们往往会选择自认为更实惠的。
江序也没纠结,直接从怀里掏出银钱结了账。
出了门,对朱思敬说道:“今天多谢你,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个饭。”
要不是他,他也确实找不到这么合心意的簪子。
朱思敬就等着他这句话了,闻言立刻欣喜道:“有时间,当然有时间,我们立刻走。”
其实说起来他也不是缺这一顿饭吃,只是之前说过几次江序都没有应答,久而久之,这在他心中就好像成了一个他们关系没那么好的代表,现在总算如愿以偿,自然欣喜。
“我记得你说过你家在那个方向,我知道一条小路,咱们从这走能快一些。”
江序点点头,能快些回去自然更好。
……
狭窄悠长的巷子里,外面是沸反盈天的喧闹声,种种叫卖不绝于耳,但与之一墙之隔的地方,却出现了一个原本不会在这里出现的人。
瞿元亨嘴角的鲜血不断向外溢出,滴过昂贵的云锦领口,进入贴身的衣内,温热的血迹氤氲开来,他用手捂住胸口,那里有大片大片的血迹,与这里比起来,他吐出的那点不值一提。
唇瓣被死死咬着,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即使他极力调整,但无济于事。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指尖用力到泛白,眼里闪着狠辣。
看来是瞿家的某些人坐不住了,现在就要除掉他,也怪他掉以轻心,原本以为他已经退到了南宁来,便能获得喘息之机,可没想到他的存在还是挡了某些人的路,非要让他死不可。
但,他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我就说这里很近吧啊啊啊!”
一把匕首差点捅进他的胸膛,朱思敬魂都快要吓飞了。
江序及时抓住瞿元亨,眼神里闪过震惊,他这副样子着实狼狈。
瞿元亨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见了他们,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低声道:“替我找个安全的地方,不要找大夫。”
江序皱眉,“我凭什么帮你?”
朱思敬气的恨不得踹他一脚,要不是看他这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死了,他绝对会上手,他好端端的走着路,谁曾想差点命丧于此。
瞿元亨抿唇:“你们必须帮我,要不然他们不会放过你们,包括你们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