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尔听话地想要再次回忆那个夜晚,但她越努力回忆,她的身体就越冰冷,最后竟然瑟瑟地颤抖起来,拉芙蒂亚轻柔地搂住她,不厌其烦地在她的后背轻轻拍打。
“那一晚......其实那个红色眼睛的人没有亲手杀人,他只是说了一句话,然后他身边的人就动了。”布莱尔想要想起尽可能多的细节,“那个红色眼睛的人带着兜帽,我看不见他头发的颜色......他身边的人看上去很高,好像是深棕色的头发......他的脖子上有一条很长的伤口......”
“你做得很棒,布莱尔。”拉芙蒂亚低声说着,她深蓝色的眼睛和布莱尔橄榄绿的眼睛对视,用微笑鼓励着她继续。
“爸爸妈妈......爸爸之前有一段时间特别高兴。”布莱尔吸了吸鼻子,小心地想往拉芙蒂亚怀里钻一钻,拉芙蒂亚则直接将她抱在自己的大腿上,搂紧了她。“爸爸说......他听到了客人的很要紧的事情,可以问客人要到一大笔钱。”布莱尔揪住拉芙蒂亚胸前的布料,“他说,要到钱了之后,我们就能吃到很多肉......他还会给我买一条红色的丝带......”
“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你,布莱尔,你做得很好,谢谢你愿意为了我想起不好的事情。”拉芙蒂亚心疼地抱住布莱尔,她们一同沐浴在正午太阳洒下的明亮光芒中,在房间内印刻下一个奇怪形状的阴影。
莉莉走上来,敲了敲门。
“小姐,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好的,我们马上就来。”
拉芙蒂亚拉着布莱尔的手回到餐厅,约瑟夫在姐姐和好心女士之间来回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拉芙蒂亚招了招手,让约瑟夫和布莱尔坐在她身边,开始和朋友们一起用餐。
午餐准备的是炙烤的鸡肉和蔬菜,但约瑟夫和布莱尔的面前是特别准备的鸡肉米粥,里面放上了切碎的蔬菜。
布莱尔还沉浸在那个噩梦里,浑身发冷,但在拉芙蒂亚身边坐着,以及一口一口吃下的鲜香的肉粥让她小小的身体慢慢温暖起来。吃完饭后,布莱尔晕晕乎乎的,她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条小小的鱼,放松地漂浮在温暖的海水里,约瑟夫也开始慢慢地揉眼睛,也像是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
拉芙蒂亚和玛丽金对视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她们一人抱住一个将他们送到房间里,在帮他们换上了更柔软的布料后把这两只被睡意俘获的小猫崽送进了被窝。
玛丽金向拉芙蒂亚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拉芙蒂亚则倚靠在床头,轻轻地拍着两个孩子。她垂着眉眼,温柔地看护着他们,她想了想,开始唱起一支柔软的歌。
“Edelweiss, Edelweiss
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
Small and white, clean and bright
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Blossom of snow may you bloom and grow
Bloom and grow forever......”
在两个孩子陷入沉睡后,拉芙蒂亚回到自己的书房,她坐在书房的窗边,静静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小姐,您怎么了?”莉莉走进来,她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于是她走近了一些,重新问了一句。
“蒂亚,怎么啦?”拉芙蒂亚转过头,她惊吓到了莉莉。
一连串、一颗颗的透明泪珠从她深蓝色的双眼里不受控制地掉出来,本来就像是海洋的眼睛在水光的映射下显得更加剔透。
“我对布莱尔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她转过头,重新看向窗外。“我怎么能勉强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回想她最可怕的噩梦呢。”她抬手抹了一下眼泪,“这太残忍了。”
“那您也可以不问的,不是吗?收养两个孩子对您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啊。”莉莉走过来,和拉芙蒂亚坐在一起,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地露出微笑。
“不,那对你们不公平。”拉芙蒂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孩子背景的疑点太多了,我不能一直这么糊里糊涂的,到最后影响到你们。”她看向莉莉,“我并不畏惧受伤,甚至死神都不能轻易向我炫耀祂的权柄,但是你们,不,我要保证你们的安全。”她又叹了口气,“所以我一定要尽力问清楚,我有预感,布莱尔和约瑟夫遇到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拉芙蒂亚坐正了一些,看向森林的另一处。
“等他们午睡醒了之后,我要带他们去见一见玛格丽特。”她说着,最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布莱尔和约瑟夫在变得柔和的橘色阳光中醒来,他们换上了上午穿的衣服,手牵手走到了大厅中。拉芙蒂亚正在等着他们。
她今天穿了一身深紫色的衣裙,柔软的裙摆从腰部垂下。在裙摆下方,则是一双用深色羊皮做成的平跟鞋。
她向两个孩子走来,蹲下身,“下午好,孩子们,你们睡得好吗?”“我们睡得很好,女士!”约瑟夫率先回答,声音清亮亮的,像是森林里年幼的小鸟,布莱尔也在旁边抿着嘴点了点头。
“今天下午,我要去森林里见一个朋友。”拉芙蒂亚伸出手,帮约瑟夫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下的丝带。“你们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当然了,女士,我们愿意!”约瑟夫再次回答,布莱尔则轻轻地在旁边拽紧了自己的裙角,“拉芙蒂亚女士是最好最好的人......您的朋友一定也是个很好的人。”
“我很感谢你们能这么想。”拉芙蒂亚站起来,拉住两个孩子的手,“我们出发吧,她就住在森林里。”
他们从房子的后方出发,一开始,他们脚下还是平整的,能看出来是路径的样子。但是走着走着,他们就走入了浓密的草丛里,再也看不出接下来要走的方向了。
布莱尔缩起肩膀,她往拉芙蒂亚身后躲了躲,眼睛也低了下去,显然是想起了带着弟弟在森林里逃亡的日子。
当时,每一抹树木的阴影都像是藏着可怖的怪物,草木和花叶都像淬着见血封喉的毒药,任何一点林中传来的响动,都让布莱尔和约瑟夫心惊胆战。大雨不间断地打击着森林里的植物,并不算响的声音却足够让两个幼小的孩子头晕目眩,惊慌失措。
现在呢?布莱尔悄悄地抬起头看向她身边的女性。
一只比她大得多的手稳稳地牵着她,还会时不时用平和的声音做出提醒,即使避免他们摔倒。
那只手,是温暖而有力的手。
“你们看。”拉芙蒂亚突然停下来,轻声对两个孩子说,她的眼睛看向了一个地方。
布莱尔和约瑟夫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了两只毛茸茸的小生物。
“是小兔子!”约瑟夫惊喜地说,声音放得轻轻的。“它们真可爱。”布莱尔也小声地说着,眼睛亮亮地盯着那两只嘴巴一动一动的小兔。
拉芙蒂亚微笑着让两个孩子看了一会,才轻轻地拉了一下两个孩子的手,“我们该走了,小朋友们,不要打扰到他们。”布莱尔和约瑟夫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拉芙蒂亚向前走去。
越往前走,两边的景色越发变得阴森。一阵白色的浓雾不知道从哪里升起,笼罩住了树木的下半部分,约瑟夫害怕起来,布莱尔也抓紧了拉芙蒂亚的手。
“别害怕,孩子们,玛格丽特总是喜欢捉弄人。”拉芙蒂亚轻描淡写地蹲下来抱住两个孩子,然后举起一根手指在空中挥了挥,一阵强劲却柔软的风把升起的雾气清扫地干干净净。
“玛格丽特亲爱的,我很乐意陪你玩游戏,但我今天还带着两个孩子,别吓到他们。”拉芙蒂亚高声说完,他们面前的两棵树木就以缓慢而毛骨悚然地姿势弯曲,变成了一个门洞的样子。
“谢谢你,亲爱的。”拉芙蒂亚满意地点点头,拉着两个孩子走了进去。
又走了一小会,一座简单的小木屋出现在三人的视野里。
那并不是一件豪华的屋子,但屋子的周围却种植着茂密地不正常的缤纷植物。
“要小心不要碰到那些植物哦。”拉芙蒂亚低下头叮嘱两个孩子,“玛格丽特种植的一大部分植物都有毒。”约瑟夫和布莱尔瞪大了眼睛,抓着她的手用力点点头。
走到小木屋的门前,拉芙蒂亚敲了敲门,一个不耐烦的沙哑声音传了出来,“直接进来吧!我不想走过去开门!”她耸了耸肩,无奈地松开一只手推开门。
小木屋里只有最简单的几件家具,一个带着兜帽的佝偻身影正坐在一口巨大的锅前。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拉芙蒂亚走过来,示意两个孩子坐到屋内的两个小木凳上,她自己则直接走到那个身影的对面问候到。
“就那样吧。”沙哑的声音回应了她,虽然还是不耐烦的语气,但是布莱尔觉得她们之间关系还不错。
“那么,你今天带了什么麻烦来?”兜帽下的神秘人幽幽地看向他们,视线里没有恶意,但也谈不上友善。
“我想让你看看他们的命运。”拉芙蒂亚看了看那一口锅里的东西,“你这是在做什么?迷情剂?”“我才不会做那种不入流的东西。”神秘人看上去像是瞪了一眼拉芙蒂亚,站了起来。
她将兜帽放下,然后向布莱尔走了过来。
布莱尔和约瑟夫呆呆地看着她,没想到兜帽下竟然是这样的一位女士。
无数条皱纹让她露出的皮肤看上去像是干枯了很久的河床,枯草一样的头发被规整地盘在脑后,她的眉毛也已经掉光了,牙齿看上去也并不完整,在这样的一张脸上,却镶嵌着一对美丽地惊心动魄的眼睛。
如果说拉芙蒂亚的眼睛像是海洋,这个神秘人的眼睛则像是色彩浓烈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