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留不住
大蒜素可以抗菌消炎,作为保健品来服食。但沈嫣提取的这些大蒜素纯度如何、是否符合食用标准,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底。
关振楣自己倒愿意试试。
“娘子,你给我用酒精擦拭伤口,”关振楣吃力地掀起纱布的一角,说道:“你看,这才用了三日,伤口溃烂倒比之前好了。”
他又望向站在一旁的葛郎中。葛郎中捋了捋胡子,似有意动。
“入口的东西,还是谨慎些为好!”沈嫣想了想道:“不知可有其他……伤患,呃,我是说比如战马之类的。”
沈嫣有些鄙夷自己,是不是真把自己当上位者了,还想搞人体实验么?
葛郎中闻言,眼前一亮,关振楣此时也记了起来,道:“可以…问问九哥。他那里有一匹爱马,受了重伤,或可一试……”
关振楣话还没说完,葛郎中已经匆匆走了。果然,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说段久同意试一试。
于是沈嫣拿着两瓶大蒜素,跟着葛郎中去了。两人七拐八绕,走了好一段路,渐渐马粪、青草混杂着汗臭的气味传来,声音也变得嘈杂。
葛郎中回头看了看沈嫣,却见她神色未变,不由有些佩服。他门继续走,来到马厩,沈嫣探头一看,躺在草堆里的,不是马,却是一只狗,无力地侧趴着,奄奄一息。
葛郎中解释道:“段将军的爱马,已经被……已经死了,这是……官家的狗,叫做疾风,同样在战场受了伤。”
沈嫣一瞧,这也不像是普通的“大黄”,看身形,看那眼睛,极像是混血的狼狗。她来自现代,宠物就医是极平常的事,何况这只应该是军犬了。
沈嫣想了想,拿出那瓶浓度较高的大蒜素,递给了葛郎中,说道:“先生估摸着用吧,其实我也不知剂量。”
葛郎中道:“既然如此,两瓶都给我试试吧。”
沈嫣递了过去。
葛郎中先喂了一勺子浓度高的大蒜素,疾风嗅了嗅,似是明白了葛郎中的好意,虽然不情愿,还是尽力都舔进肚子里去了。
沈嫣大着胆子,摸了摸疾风的脑袋,以示鼓励。葛郎中虽有些诧异,但也没有阻止。沈嫣在现代的时候,就喜欢大狗狗,可是家庭条件不允许。现在见到有气无力的疾风,赶紧多撸两把。
葛郎中又拿出酒精,细心地替疾风擦拭伤口。应该是很疼的,但疾风呜呜几声,也忍了下来。沈嫣见它可怜,赶紧又摸了摸它的脑袋。
葛郎中还要再观察一番,于是对沈嫣道:“大娘子,这里不干净,您还是请回吧!”
沈嫣还要照顾关振楣,确实不能久留,跟疾风握个手告别,见葛郎中还要问什么,沈嫣微笑:“我自认得路。”
回到他们那间小院,关振楣已经睡着了。他的外伤好了很多,但咳血这些症状却严重了,沈嫣束手无策。
又过了一日,疾风似乎有一些好转,关振楣进一步恶化了。
葛郎中也不想再等实验结果了,现在这情况,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一边给关振楣喂大蒜素,一边用酒精擦拭外伤,中间依然用之前开的疗养的汤药。
沈嫣也不敢懈怠,继续提纯酒精、提炼大蒜素,期待关振楣能好起来。
段久下了朝,也必要过来探望关振楣。但关振楣醒着的时候越来越少。只是他见到段久,总是一副天真开心的模样,望向沈嫣的时候,眼中也是柔情万千。
疾风是好起来了。
沈嫣在现代的时候就听说过,狗的生命力比人的顽强。现在,一切似乎是验证了这句话。小家伙已经能站、能走,虽然不像之前野性十足、勇往直前,但看样子恢复了不少活力。
有一次,还偷偷跟着葛郎中,跑到了沈嫣他们的院子。
沈嫣见到它,也不害怕,冲它招招手,疾风就乖乖过来,舔了一下她的手心,似乎记得她是带着神药去看它的救命恩人。
因为开着窗,疾风直接窜上窗台,看着躺在榻上的关振楣。
沈嫣笑骂道:“你真当自己好了呀!”
关振楣微微睁眼,看到疾风,虚弱地笑了笑,想要伸手摸它。疾风当然认得自己的战友,此刻见他这个样子,“呜呜”两声,似乎非常难过。
沈嫣阻止要舔关振楣的疾风,抱着它说道:“看了就好了哟,心意到就行。咱身上可能有细菌,对病人不好呢!”
疾风很通人性,听了这几句,居然不再坚持。石妈妈在一旁啧啧称奇。
沈嫣送走疾风,回来也洗手,用酒精消毒,一套程序,一丝不苟。在她的坚持下,他们这个院里,都是这样做的。
可是,沈嫣的悉心照料,并没有换来关振楣的康复。他的外伤虽然好了很多,但内伤日益严重,气喘不上来,还经常咳血,逐渐丧失生机。
葛郎中叹息道:“这酒精和大蒜素确实是有用的,但关将军伤了内脏,尤其伤及肺器,一般的药很难改善……”
沈嫣心中一动,她那个时代有一味外伤神药——云南白药,可惜她也不知是什么配方,又该如何制作。
段久问道:“若是早期就服用大蒜素,不知道有没有用?”
葛郎中摇摇头,道:“这也难说。如今靠着沈大娘子提供的这两样神药,关将军已经多撑了一段时日,已是奇事,但终不长久,还请大娘子早做打算。”
沈嫣是眼睁睁地开着这么一个帅小伙,半个月里从丰神俊朗,到形销骨立的,心中伤痛难言。
搁现代,他就是男大学生的年纪,父母的大宝贝,妹妹心中的大英雄。可是,他就这样忍受伤痛的折磨,要被生生熬死,实在太过残忍。
这一日,沈嫣带着若湄来看哥哥,关振楣闭着双眼,呼吸很轻,已非从前的模样。若湄哪里忍得住,哭着喊道:“哥哥……”
连喊了几声,关振楣才睁开眼睛,他朝着若湄虚弱一笑,又露出一丝担忧,瞧了妹妹片刻,又看向沈嫣,眼中透出祈求来。
沈嫣是个聪明人,与关振楣相处这些时日,自然也明白他的心思,她伸出手,握住了关振楣的手,柔声道:“你放心,我一定抚养妹妹长大,给她寻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送她出嫁!”
关振楣看向沈嫣,眼中又是感激,又是不舍。两人对视良久,彼此都有泪意。
若湄自然也能感受到兄嫂之间的情意和无奈,不由放声大哭起来。石妈妈在一旁瞧着,也不住的心酸。
她走过来,扶着沈嫣的肩膀,道:“当年我们村的秀才先生,一见这孩子,就说他日后必能‘振兴门楣’,果然如今做了将军,又娶了天仙一样的人,可是,怎么就……”
沈嫣忍着泪,抱起若湄,道:“给你哥哥说几句话,好让他放心!”
若湄哭哭啼啼道:“我一定听嫂子的话,哥哥,你要好好的,我等你好起来,你带我骑马呀!”
关振楣留下泪来,呼吸也急促起来。沈嫣和石妈妈赶紧上前,替他顺气。
此时,段久走了进来,见到此情此景,就算郎心似铁,也是红了眼眶。关振楣也看了看他,果听得段久沉声道:“你放心,我自会照顾她们。”
关振楣又喘了好几下,渐渐平息下来。
石妈妈在一旁道:“大娘子,与将军换好装吧,也好让他体面地走。”沈嫣也知道这里的风俗,无奈应允。
石妈妈、沈嫣和段久合力,才帮关振楣换上官服,他原该是这样少年意气、雄姿英发的将军,如今功成、却要殒命,让人唏嘘不已。
关振楣的葬礼很隆重。
二十天前张灯结彩、鼓乐齐鸣、新人进门、龙凤呈祥;二十天后,一片惨淡、寡妻幼妹、摔丧驾灵、哭声震天。
两场热闹,沈嫣都参与其中,只觉荒谬。来的还是那些人,他们笑的哭的,也不知是谁,又是做给谁看。
关振楣落葬,一身孝的沈嫣,扶着若湄,辞别段久,说道:“感谢段将军照应一场,如今事了,我们姑嫂俩也要回关家去了。”
段久扬了扬眉,道:“我答应了振楣,自然会照顾你们的。你们就安心待在这里吧!”
沈嫣说不,“我们自姓关,哪有长住别人家中的道理?何况亡夫亦是官身,我们也不是无处可去。”
段久冷笑一声,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不就是看上了关振楣留下的那点东西。
“你也知道若湄姓关,你可不是,”段久曼声说道:“后街上的那套宅院,是留给若湄的,今后就是她的嫁妆,离我们兄弟近些,我们也照应得来。”
沈嫣也不生气,道:“这是自然,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我带着若湄,为亡夫守孝,到底要在家里才成。”她抬眼,看向段久,意有所指:“否则瓜田李下难避嫌,叫人怎么说呢?”
段久气道:“你!”他想了一会儿,道:“你可以自行离去,若湄我自会教养。”
一听这话,若湄往沈嫣怀里缩了缩,小娘子天生更信任年长一点的姐姐。一见若湄这个样子,段久更气了。
沈嫣哂道:“你教养若湄?你能教她什么?刀枪剑戟?武功兵法?我能教她德容言功,女戒女训,就是琴棋书画,也能略教一点。”
遭沈嫣一顿抢白,段久气得不行。
可是她说的也有道理,沈嫣曾是宫中的贵嫔娘娘,瞧她嫁给关振楣,又制酒精,又炼大蒜素的,也确实博学多才。若湄更是依赖她。
段久思索再三,只能应了。
一周五更,周二、周三休息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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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