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又刺他呢
回去的路上,沈嫣有些疲惫,也有些后怕。纵然她不喜欢邵榄,也从没想过他竟然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一代天子,潦草死在了马车上,带着他东山再起的幻想和夺回佳人的美梦。雷霆一击,顷刻毙命,那脸上的一抹诡异微笑,让沈嫣心惊。
如今,沈嫣已经想明白,这一局是新帝邵椼和爱将段久联合布下的。邵椼御驾亲征是真,扫平内患也是真。
作为邵椼的心腹,段久并没有遭到弃用,反而接下了一个最紧要的任务。
邵椼登基不久,京城内外不乏暗中反对他的人,他借着这个机会,将这群人引蛇出洞、一网打尽,同时也扫除了自己的后顾之忧。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邵榄本无路可走。就算他安分守己,邵椼又能容他到几时?所以哪怕不是为了章彩嫆,邵榄也是会奋力一搏的。
这些事,邵椼与邵榄都心知肚明,又不得不做。就算他们自己不想做,自有手下明里暗里推着他们去做。
身处权力的棋盘,谁都身不由已。
那么自己呢?沈嫣扪心自问,她连那颗棋子都算不上。如果石磊出手的时候,稍有偏差,她可能小命都保不住。
再说了,她现在目睹了“弑帝”的整个过程,她的命运又会如何呢?
沈嫣越想越害怕,被都珂扶下车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恍惚。若湄迎了上来,关切询问:“嫂子,怎么去了这么久?”
看到可爱的若湄,沈嫣挤出一个笑容,说道:“饿了吧?我们摆夕食吧!”知道沈嫣没有在外面吃,若湄高兴得很,蹦蹦跳跳地去忙活了。
石妈妈在一旁为若湄说话:“大姑娘不肯先吃,非要等大娘子回来。一会儿功夫,问了三回了。”
沈嫣点头,说道:“小孩子家,不禁饿。以后不要让她等了。”
都珂道:“哎呀,大姑娘心疼大娘子,想和你一起用饭呢,这才是一家人嘛。”石妈妈也笑着说是,转头帮着若湄去摆饭了。
沈嫣看着她的背影,低声叮嘱都珂:“跟关梁和长开都说一声,今天的事,不得外传!”都珂跟了沈嫣这么久,早就明白其中的轻重,回道:“大娘子放心,我已经说过了。”
晚饭过后,沈嫣觉得疲累,让都珂陪若湄再玩一会儿,沈嫣自去睡了。不过躺在床上,沈嫣也睡不着。
油灯照亮了房间的一角,香炉的影子投在墙上,本来玲珑的瑞兽放大成了可怖的怪物。沈嫣转身面壁,又觉得背后不踏实,只能又转了过来。
段久处理好公事,回了侯府,犹豫一下,翻身来到一墙之隔的关家,轻轻唤了一声“石妈妈”。
老婆子还在哄若湄睡觉,听到声响,披了袄子,举着烛台,疑惑地走了出来,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段久道:“石妈妈,别怕,是我,九郎。”
石妈妈看清了来人,嗔道:“九哥儿来了也不说一声,吓我一跳。”
段久道:“今天晚了些,我也不过是问问,沈大娘子没事吧?”
石妈妈迟疑了一下,今天沈嫣回来的时候,有些脸色不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小鬼大的若湄从石妈妈身后钻了出来,抢着说道:“嫂子今天不对劲,脸色不怎么好,胃口也不好,都没怎么吃东西。”
段久皱了皱眉,片刻后,问若湄:“你觉得你嫂子难受么?是不是很伤心?”他以为沈嫣从前在宫里不受宠,那么对着邵榄也是毫无情意的。可万一……
若湄还小,让她分别大人的情绪还有些难。她歪头想了一会儿,道:“多半是不开心的。”
段久心里一沉,果然……宫里那么多女人,却只有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是九五之尊,偏偏还年轻俊美,很难有女人不为他心折吧?!沈嫣会不会责怪他,怨恨他杀了自己的心头所爱?
石妈妈一边赶若湄回去睡觉,一边问段久:“九哥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段久掩饰道:“京里有贼子作乱,不太平。我想叮嘱沈大娘子几句。”
石妈妈朝后院看了看,说道:“九哥儿,我说话,沈大娘子未必听得进去,不如你去问问都珂吧!”说着暗暗指了一个方向。
段久的心有些乱了,顺着石妈妈指的路来到都珂住的耳房,轻轻拍了拍门。
其实都珂刚才已经听到一点声响了,以为若湄淘气,便又起身查看,借着星光,乍一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差点叫出声。
段久低喝一声:“是我!”
都珂这才认出来,惊问:“侯爷怎么来了?”
段久眉头紧锁,负手而立:“我有些担心,她还好么?有没有用些安神汤?”
都珂谨慎地回道:“大娘子自然是有些后怕的,不过倒还好。”
都珂跟了沈嫣这么久,知道她的脾气。沈嫣从来不喝什么安神汤,其他嫔妃这里痛那里不舒服,汤药当做日常饮品,沈嫣不是这样。
段久还想问些什么,忽听一声清冽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段久回头,见到一个披着银狐大氅的女子,发长七尺,光亮可鉴,铅华弗加,却艳若桃李,双眸带着些冷意,正凝视着他。
段久只觉心头一跳,微微垂下眼眸,顿了一下,上前问好:“我怕今天的事吓到了你,特来问候。”
沈嫣也不知他说得是真是假,但他独自前来,这杀人灭口的活儿也用不着他亲自动手,这么一想,放心很多,口气也变好了:“你忙活了一日,收获颇丰吧?!”
听着似是调侃,也有一丝暗讽,但总归不是埋怨。段久倒也不瞒着:“那些人聚在城南,藏头露尾的,早就叫人盯上了。偏你还往城南去,又不带上关梁。”
京中权贵大多住在城北,离皇宫越近越尊贵。有些生面孔,或是犯了事的,自然要躲在城南。这些人呐,连叛乱都干不好,一个回合就叫人拿下了。
段久瞧着沈嫣眼梢眉角透出不屑来,连头发丝儿都有几分轻蔑,估摸着她应是不喜欢邵榄的,心里总算舒了口气。
沈嫣不耐烦起来:“我知道了,安安心心猫冬过年,哪儿也不去!”忽又问道:“北边怎么样了?”
段久说道:“正要跟你说这事,那两支望远镜我差人送到前线去了。”
沈嫣明白,这是和今次整肃汴都的奏折一起递过去的,以她对段久的了解,想来也不会昧了她的功劳,便点点头,又作势打了一个哈欠。
段久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紧接着出口的就是告别的话。沈嫣随意地点点头,眼中也露出困乏来:“慢走不送!”
段久转身往门外去。
沈嫣又叫住他:“你怎么走那边?”
段久回头,他的身形英武精悍,银色盔甲在星光下也有几分冰凉的凉意,与这个沈嫣精心布置过的静谧小院有些不搭。
沈嫣扬扬下巴,嗤笑道:“你还要大摇大摆地走前门不成?刚才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呗。要不然该让关梁费思量了,哪里来的外人?”
关梁身为护院,不可能不知道段久来了。
沈嫣又拿话刺他呢。段久咳了一声,没有争辩,一跃而起,单手轻轻一撑墙头,如捷豹之健,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哼,耍什么帅啊!”沈嫣轻哼一声。都珂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赶紧上来扶沈嫣:“大娘子,可不要着凉了!”
寒气侵人。
沈嫣拢了拢大氅,往屋内走去,这回确实有些倦了,倒头就睡。
第二日,沈嫣虽还是那个时辰醒来,眼睛却有些睁不开,隐隐听见都珂与人说话的声音。她还要等都珂进来服侍,便没有急着起床,又闭上眼睛,养了养神。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都珂轻手轻脚地进来了。
“大娘子!”都珂轻轻唤道:“时候不早了。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您的亲戚,石磊陪他来的,此刻正在厅堂上坐着呢。”
一听到石磊的名字,沈嫣蹙了蹙眉,随即说道:“亲戚?我父亲死在了任上,姐妹们大都已出嫁,家中久不通音讯了,是什么亲戚呀?”
都珂道:“奴婢也不敢乱说,瞧着三十的样子,很是精干。”
沈嫣起身梳妆,哪怕她如今不再梳繁复的宫妆,也要花费一点时间。随后用了一碗鸡丝汤饼,又漱了漱口,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
宫里从来都是这个节奏,沈嫣前几个月实在是太忙了。一旦歇下来,倒有些不习惯。她来到厅堂,一个身着玄色织锦袄子的男子倏地起身,快步走到沈嫣面前,大声唤道:“小四!”
都珂倒抽一口凉气。
沈嫣最讨厌家里人叫她“小四”,一抬眸,不是她小舅还能是谁?
沈嫣母亲连生了六朵金花,身子不好,无暇照顾行四的她,将她送回母家抚养。当时尚未成婚的小舅林为先,是外祖家的“孩子王”,带她上天入地、玩得乐不思蜀,也只有他敢用这个外号称呼沈嫣。
见舅如见娘,沈嫣一时悲喜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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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十九章 又刺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