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恬慢慢平静下来,期冀地望着他。
唉……顾澜心底深深叹息。
怎么办呢?明知道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是为了拿捏自己,可就是没办法。
“裴掌柜只是去大理寺回个话,走个过场,明儿就能出来。瑞芙祥你也别急,现下京城乱得很,瑞芙祥封起来,避避风头是好事。”
夏恬便软了下来,软软伏在他胸前。
顾澜抱着她,把她放到原来隔案的座位上,自己坐在她对面。
“别闹了。咱们说说正经事吧。”
夏恬泪眼婆娑,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顾澜从怀里拿出一件东西,放在案上,往夏恬身前一推。
夏恬垂眸,一惊:“什么意思?”
案上,是一块眼熟的玉佩,就是宝婵戴在身上的那枚。
顾澜平静道:“拿着它,以后你就是真正的姑苏王家嫡女,与我有婚约。咱们尽快成亲。”
夏恬本能地往后畏缩了一下,犹疑不定:“什么意思?那宝婵呢?”
顾澜定定地盯着她:“宝婵知道,即便她嫁给我,也只是担个虚名而已,我不会碰她。所以,不如放弃这块玉佩。我会认她做义妹,用丰厚的嫁妆,给她找一门靠谱的亲事,让她能做个真正的当家主母。”
夏恬狐疑地在他面上巡视着,心中百转千回,终于恍然大悟。
她微微咬唇:“我不干!”
顾澜皱起眉头:“你不干?”
夏恬冷冷嗤笑:“顾澜,你不过是为了我肚里的孩子而已!你不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妻子吗?这样李代桃僵的办法,你过去怎么不想?怎么今日才做?”
顾澜脸色难看,却还是耐心解释。
“其实在咱们下江南之前,皇上就有心让我尚主。我不想娶公主,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一门亲事。但是京中都知道这个消息,谁还敢把女儿许给我?再说我临时多了一门亲事,就是不给皇室面子。这个时候,最好的解决方案,就是过去那一门王家的娃娃亲。我承认,当初顾家留下宝婵,就是为了日后留一手,所以,既然赶上了,就把她抬上了桌面。”
“我当然想过李代桃僵,但是那个时候,顾府全家,都不允许我这样做。如果我一意孤行,除非跟忠勇伯府决裂,放弃世子的位置。我倒不是贪恋权贵,不过,夏恬,我若是失了权势,以你的容貌,我一定护不住你!”
顾澜冷笑:“你别以为,你出了海,就能如何自由安逸,你生得这样一副容貌,就是祸国殃民的底子,到哪儿都一样。你也别以为林更生真能护住你,即便是现在的我,护住你都为难!”
夏恬皱眉不满。别的美人都是倾国倾城,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成了祸国殃民。
“那现在呢?你这样做,就不怕老太太、伯爷夫人反对了?”
顾澜微微垂头:“不瞒你说,京中将有大变。此时此刻,忠勇伯府若是想平稳度过,甚至再上一层,只能靠我。这时候,别说我娶你,我就是要娶头母猪,他们都只能由着我,不会有半点意见!”
“那你赶紧娶头母猪算了!”夏恬被比喻成了母猪,不由得愤愤道。
顾澜皱眉:“说正经的呢!夏夏,你肚里的孩子是我的!我绝不会让你乱来!你只能嫁给我!”
夏恬对着顾澜,那是千万个防备之心,千万个不信任。
她冷静了半晌,淡淡道:“我考虑考虑。”
顾澜不满:“你还考虑什么?我告诉你,你那艘海船,已经掉头返回泉州港了。林更生你也死了这条心吧,他若是再敢宵想你,不一定哪天我忍不住就弄死他!”
夏恬抬眼看了看他:“我知道了,你让我想想,过几日答复你。”
顾澜无奈之极,又气又恨又没办法。
“好吧!这几日京中乱,我也会很忙,暂时没空找你。等过了这几日,我会安排提亲和定亲的事,”他扫了一眼夏恬目前还平坦的小腹,“成亲的时候,也不能太难看了,总要抓紧时间。其他事你都不用管,只管准备好自己的嫁衣吧。”
夏恬站起身:“那我回去了。”
顾澜皱眉:“我让知桂送你吧!”
夏恬转身就走:“不必了,我带着护卫呢。”
夏恬不让知桂跟着,上了车吩咐直奔小林医馆。
夏恬不信顾澜。
顾澜和林更生相比,她更倾向林更生。
并不是因为她更爱林更生。
而是恰恰相反。
顾澜说得没错,夏恬就是没安全感,就是总想逃避。
她在这个世界,除了自己一无所有,她没有丝毫的安全感。
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会受伤更深。
为了避免伤害,就远远逃开。
林更生更像是个知心的朋友。
嫁给林更生,未来的婚姻生活,夏恬闭眼可知,一定是平静悠长,细水长流。
可是顾澜呢?
顾澜就像一团火,自己烧尽也就罢了,还得拉着夏恬烧得干干净净。
有的爱情,就像是在烤火,虽然温暖,却离得太近,烤得人难受。
这样的爱情,夏恬感受过了,心里害怕。
所以,在三生三世梵仙寺,夏恬许下的心愿,是下一世再也不见。
无论这一世,跟顾澜最后是什么结局,这样可怕的爱情,有过一次就够了。
无论如何,当初是林更生做出了牺牲,为夏恬考虑,提出了成亲的方案。
如今,发生了变故,顾澜已经知道了一切,夏恬一定要告诉林更生。
而林更生无论做出什么决定,于情于理,夏恬都没办法拒绝。
如果林更生说,他不管怎么样,就是要跟夏恬成亲,夏恬也没有办法说不。
马车粼粼来到医馆,可是,林更生也进宫了。
夏恬无奈,只得吩咐回芙园。
此刻天色已经昏暗,街上人迹渐稀。
忽然一队兵马执火把从街头奔来,径直围住了夏恬的马车。
“停住了!”领先一人大声喝道。
刘大紧急勒住马车。
他这些日子也跟着夏恬见过不少贵人了,胆子大了些,陪笑道:“各位军爷,什么事?”
为首一人魁梧黑面,一身铠甲,骑着一匹黝黑战马,沉着脸:“京城宵禁!你们不知道吗?”
夏恬在马车中,微微挑起车帘望去。
这名将军看着眼熟,夏恬忽然想起,好像在滕王身边,曾经见过他一次。
夏恬便掀开车帘,客气地问:“这位是滕王麾下的戴将军吗?”
戴将军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倒是客气了不少。
“原来是芙园的夏姑娘啊!夏姑娘,你有所不知,滕王谋逆,已经被下了大狱了!”
“什么?”夏恬大惊,“什么时候的事?”
戴将军不再说话,掉转马头:“现在外面乱,护送夏姑娘回府!”
自然有兵士过来,拉过了马车缰绳,跟随着戴将军的马,一路前行。
夏恬背靠着车壁,惊魂不定,总觉得心中惴惴不安。
这位戴将军,据她回忆,似乎深得滕王信任,两人举止颇为亲密熟识。
怎么突然滕王就谋逆被下狱了呢?
这位戴将军,明明是滕王的亲信,怎么会没事,还能领兵?
可是夏恬对朝局实在所知不多。
晃晃悠悠,马车停了下来。
刘大在车辕上低低道:“姑娘,你快看看……”
夏恬掀开车帘,外面不是芙园,而是一个陌生的府邸。
戴将军下马,行礼请夏恬下车:“夏姑娘,请下车吧!”
夏恬不动,可有兵士已经一把将刘大从车辕上扯下来,带走了。
夏恬没办法,只好下了马车。
“戴将军,怎么不是回芙园?这是什么地方?”夏恬脸色发白,惊疑不定。
戴将军恭恭敬敬,垂手而立:“夏姑娘,最近几日,京城会比较混乱,这里安全一些。请您在这里稍住几日。”
夏恬退了一步,满脸戒备。
“不行,我要回芙园!顾澜呢?让他来接我!”夏恬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姓戴的,是顾澜安排的人。
戴将军从怀中取了一物,恭恭敬敬地双手捧上:“夏姑娘,您一看此物就明白了。”
夏恬低头一看,微微一愣。
一只核桃小鱼,系着明黄的络子。
夏恬伸手拿了过来,握在手心,忍不住微微发抖。
“夏姑娘,请进吧,里面都安排好了!”戴将军伸手一请,态度虽恭敬,语气却不容置疑。
夏恬迟疑踯躅,却不得不往前走。
夏恬刚踏上门口的台阶,戴将军立刻下命令:“你们这一队,把这里团团围住,守好了门户!”
“领命!”所有军士一起大声回答,然后井然有序地分散开,门口也直立挺拔地站了好几个。
眼前的局面,让夏恬不知所措。
她站在门槛处,进不得、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