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两人还在腻歪,门外知桂说“何先生来了”,顾澜才放开夏恬,让她上一边儿站着去。
何先生进来先打量了一下夏恬,眼中有惊奇之色。
顾澜不在意道:“无妨,自己人。老四那边什么情况?”
何先生一拱手,才说:“四爷这次闹得有些过了,为了个粉头儿,当街打人,听说王御史那边弹劾的折子已经写好了,不过咱们还可以中途拦下来。”
顾澜在桌子上敲了敲:“不拦,让他上折子,不过折子里要强调一句话,子不教父之过。”
何先生一愣:“把二老爷牵扯进来,不好吧……”
顾澜一笑:“没事!上了这个折子,老太太就能下决心,把老四送到二伯身边去,好好管教!”
他拿眼睛扫了一下站在一边儿的夏恬,意有所指。
夏恬一怔:把顾泊弄走,难道这还是为了我?
又跟何先生聊了几句别的,这才散了。
顾澜拿起笔,写了几个字,抬头问:“识字吗?”
夏恬慢慢走近,低头看去,顾澜写了四个字:夏恬顾澜。
她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以她的出身,不应该识字。
顾澜勾手指:“我教你识字好不好?”
夏恬马上摇头:“不好!”
顾澜惊讶一笑:“识字不好吗?”
夏恬随口道:“我识字也没用啊!”
顾澜哑然失笑:“识字怎么会没用?算了,你还小,等你再大一些,我再教你也来得及。”
夏恬心中腹诽,怎么还搞得天长地久的样子?
过一会儿,又来了一位裴掌柜,讲的都是各种铺子的事,胭脂铺子赚了多少,茶叶铺子赚了多少,绸缎铺子赔了多少等等,总也有二十几个铺子。
原来顾澜早把大房的庶务接手了,这些就是大房的铺子。
这些林林总总,裴掌柜又讲得事无巨细,顾澜分心去看夏恬,本以为她会听不懂或者无聊,谁知道她一双大眼睛瞪得精光闪亮,听得全神贯注。
好不容易等裴掌柜走了,顾澜翻着账本,抬头问:“怎么你对铺子感兴趣?”
夏恬心想,这我能听懂啊。
但是嘴上却说:“我觉得很好玩啊。”
顾澜误会了,以为夏恬是对这些铺子卖的东西感兴趣。
于是就轻笑道:“这有什么好玩?等我闲了带你去街上逛逛才好玩。”
“真的?”夏恬双眼冒金星,一下子蹦过来,双手抱住顾澜的胳膊:“你真能带我出去?”
夏恬来这十年了,连顾家大门都没出去过,失去了女人最快乐的逛街,现在听说能出去,马上喜笑颜开。
顾澜好笑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这有什么难的?至于这样高兴吗?”
夏恬一个冲动,捧起顾澜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
顾澜一怔,没想到小丫头难得这样的主动,竟然出个门就行了。
他反手握住夏恬,有深意地笑道:“只亲手可不行哦……”
眼见着夏恬脸一下子红了,喃喃道:“那个……那个……等真出了门再说……”
顾澜喟叹:“唉,好吧!”
夏恬怕他反悔,伸出小指头:“君子一言!”
顾澜哈哈一笑,看着那白玉般短小的指头,好像玩具一样,便好笑地果真与她拉钩钩:“驷马难追!这回放心了吧?”
夏恬大为开心,发自内心的莞尔一笑,宛如春暖人间百花盛放。
连顾澜也看呆了,忍不住又去亲她,夏恬喘息着躲闪:“不是说等出门吗……”
顾澜耍赖:“那是你亲我,现在却是我亲你……”
两人腻歪了半天,顾澜喘着粗气放开了她:“你赶紧走吧,你在这我一件正事也干不成!”
夏恬撅着嘴,心中腹诽:这难道怪我?
临走时,顾澜又叫她:“哎!晚上不许睡,等我回去!”
夏恬转身就跑,心里想,糟糕糟糕大大糟糕……
晚上顾澜兴致勃勃,结果在房里等他的居然是玉婵。
顾澜微微皱眉,脸色一沉:“怎么是你?夏恬呢?”
玉婵粉面微红:“夏恬妹妹小日子来了,她不大舒服……”
顾澜半垂眼眸:“你出去吧。”
玉婵一愣,晶莹地泪花立刻涌了上来,鼓足勇气,方才小声说了一句:“二爷,我……我也可以伺候你……”
顾澜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她。
玉婵可与夏恬不同,她是完全成熟的女人,身量修长,纤秾合度,眉目含情,风姿绰约,此刻正含情脉脉地望着他,领口开了两个扣子,露出一大片雪白。
顾澜低下头,淡淡道:“去吧,叫知桂进来!”
玉婵饱含的泪花,终于化成了眼泪,她哽咽了几下,终于没脸继续下去,转身跑了。
夏恬是真的小日子来了。
她第一次觉得来得这么恰到好处。
只不过这一次分外疼,疼得她冷汗直流。
她14初潮,每次都特别疼,找了医女来看过,医女说是因为她小时候掉进水里那次,伤了根本。
夏恬感叹,这古人身体也太差了,落一次水就管一辈子宫寒?
她正躺在炕上疼得死去活来,外面知桂啪啪敲门:“田妈妈!”
田妈妈赶紧哎地答应,开门:“二爷有吩咐吗?”
门外的知桂一闪身:“二爷来了!”
田妈妈吓了一大跳:“二爷,你怎么到这来了?”
顾澜负着手进来:“嗯,我来看看夏恬。”
他一进屋,屋里的秋蓉吓得手足无措,低头站好。
顾澜走到炕边,低头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夏恬,伸手想去她额上摸一摸,结果摸了一手的冷汗。
他立刻皱眉:“很疼吗?”
夏恬想扯个笑容都难,喃喃道:“无妨,每次都这样……”
“每次都这样?”顾澜面色难看,忽然伸手连人带被抱在手里,转头说:“知桂,马上拿我的帖子去请小林大夫!”然后抱着夏恬就往外走。
田妈妈被吓唬住了,赶紧后面跟着,不知道顾澜这是要把夏恬带到哪里去。
直到顾澜把夏恬放到了自己的床榻上,田妈妈才反应过来,赶紧摆手:“二爷,不行!这可不行啊!”
顾澜不理她,扯下帐子:“她这是病,得找大夫看。你别管了。”
过一会儿一个年轻大夫进门,顾澜赶紧迎过去:“更生,深夜请你来,真是抱歉!”
那大夫林更生温和笑笑:“我是大夫,什么时候都没关系。”
说罢来到床帐前,一看帐子低垂,只伸出一只雪白小手,林更生一愣,这是顾澜的卧房,可明明是个女眷。
也没多问,直接切脉,沉吟一会儿:“这位……小时候受过一次大寒,沉疴至今,难倒是不难治,只是需要好好调理几年,不然子嗣上将来困难了……”
夏恬在帐子里听见,居然还笑了。
子嗣困难可真好,她就没想生。连抗生素都没有,女人生孩子多危险啊。
“请您开个方吧!”顾澜把大夫让出去。
林更生刷刷几笔,交代:“重要的是要坚持吃。”
送走林更生,田妈妈还想把夏恬带回去,顾澜直接挡了:“今日就睡我这吧!”
田妈妈惊愕得仿佛吞了一个鸡蛋。
开药拿药熬药,这就折腾到了半夜。
顾澜拿着那碗黑乎乎臭烘烘的药过来,原以为得花点时间和心思,劝夏恬喝下去,没想到夏恬端起药一饮而尽,连声苦都没喊。
顾澜苦笑:“是我小看你了。”他把准备好的蜜饯,自己拈起一块扔进嘴里。
夏恬心想,我二十多岁了,我还怕吃药?
吃完药,夏恬迷迷糊糊地瞌睡,感觉顾澜脱了外衣,掀开帐子躺了进来,她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
顾澜伸手抱她在怀里:“别胡思乱想,赶紧闭眼睛睡!”
夏恬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心里想到底谁在胡思乱想啊。
不过顾澜身上很热,手也很热,轻轻放在她腹部上,给她暖着,不知道是不是精神作用,夏恬觉得疼得好多了,闭眼秒睡了。
清晨夏恬是被顾澜的怀抱热醒的,睁开眼,才发现这家伙抱了她一晚上,连姿势都没变过。
借着帐子外的晨光,夏恬缓缓扫视着鼻息相交的面孔。
不得不说,这厮长得一副好皮囊。
眉若刀剑,鼻若悬胆,脸庞轮廓分明,身材又好。
夏恬带着审视品评的意思,慢慢挪动目光。
冷不防,顾澜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夏恬就完整的倒映在他黑黝黝的眸子中。
他轻轻一笑,附在耳边问:“好看吗?”
夏恬大为羞愧,把头埋进顾澜的胸膛里,听到他在头顶发出沉闷地笑声。
顾澜亲了亲她的小脸:“我有事,得起来了,你这几天就在我这睡,乖!”又亲亲她的额头,亲亲她的耳朵,恋恋不舍这才起身。
等顾澜离开,夏恬坐起来,只觉得头脑一片混乱。
顾澜待她,是很好很好的。
是这个世界,到目前为止,对她最好的人。
可是啊,夏恬不是个15岁的小丫头,她身体里,是个二十多岁新世界的成年人。
夏恬心里想的是:男生追女生,且还没有到手的时候,都是这样,要多好有多好。真的追到了手,也就那样了。
何况,现在这个世界,自己是这个身份,他是那个身份。
现在对夏恬来说,不过就是以色侍人,贪着自己年纪小颜色好,等到人老珠黄……不不,可能还不到人老珠黄就腻了,早不知道丢到哪去了。
这个大宅子,十年她见多了失宠的女人。
谁没年轻过?谁没有颜色好过?
想到这,她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光,让自己清醒清醒。